正在我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小波和阿然走了进来。
我马上坐了起来,微笑地对他们打招呼。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知道阿然家庭背景不一般之后,在他面前,总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我知道,假如进来的只有小波的话,我肯定会继续躺在被窝里,大概是人的劣根性吧。
小波走到我们床前,面色沉重地说:“我们得出院,有危险。”
我和莎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昨天晚上警察及时赶到,所以并没有太大的伤亡,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咱们的兄弟全被抓了,包括我哥、小李他们,而他们的人却只抓了一小部分,龙哥、马良、毛毛虫他们全跑了。”
“你的意思是说,龙哥马良他们,现在正四处找我们?”
我发现,莎说话的时候,总是在刻意回避着“毛毛虫”这个名字。
小波点了点头。
莎又问:“你们刚才不是去华哥那里看我哥了吗?情况怎么样?”
听莎这么说,看来小波和阿然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过这间病房。
“华哥那里也待不下去了。毛毛虫似乎料到青哥一定会去那里,一大早就带人去理发店找人,幸亏华哥够义气,没有把青哥交出来——他们还是不敢随便动华哥的,华哥虽然不问世事了,但手底下仍有一把小兄弟。”
莎松了一口气:“那再好不过了。”
小波语气一转:“不过……”
莎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小波叹了口气说:“等毛毛虫走之后,青哥又要求华哥出手帮他……”
莎哼了一声说:“还用他帮吗,我们自己没兄弟?”
“问题就在这里。”小波顿了顿,“我们其他的兄弟,有百分之八十,全叛变了,看来,毛毛虫和他们已经策划了很久,誓要一举将青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莎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难过,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华哥叫我哥走,对吧?”
小波说:“新香,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无论躲在哪里,都有可能被找到。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去哪里,但华哥摆出一副‘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样子来,勒令青哥马上离开……这个华哥,等我们翻身,非把他弄死不可……”
莎摇了摇头说:“不能怪他,他大概也是不想惹事吧……但是,我们现在去哪呢?”
我插嘴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一定安全……”
坐着车离开医院的时候,我通过车窗看到医院顶楼的大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我们赶到灵狐理发店,把张青接了出来。
张青摇下车窗对着华哥笑嘻嘻地说:“老狐狸,谢谢你的照顾。”
华哥冲他摆摆手:“年轻人,低调点好。”
我也摇下车窗:“华哥,还记得我吗?那天在医院的篮球场上,你还叫我一起打篮球呢!”
华哥愣了愣,哈哈地笑了起来,说:“记得记得,有时间再一起打篮球!”
车缓缓行驶,前往湖边。
龙哥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去莽汉那里吧?
我向莽汉说明情况之后,莽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专程又去隔壁借了两张弹簧床过来,网吧的空间本来就很狭小,三张床摆在中间,几乎没有站的地方了。
实际上,莎和张青的情况都不是很好,失血过多,脸色仍旧很苍白,需要好好地休息,尤其是张青,刚进了网吧,气息就急喘起来,我们慌忙把他扶到床上,让他躺了下来。
我看着这个昔日威风凛凛的枭雄,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不由得替他难过起来。
而张莎执意不肯休息,开了台电脑玩CS,抱怨“W”“A”“S”“D”几个键不能用。
我看着她的背影,恍惚地想起毛毛虫来……
我想,无论怎么样,也该问问她,到底和毛毛虫发生过什么事了……
一切都安顿好之后,小波和阿然就回去了,他们说:“看看情况,有什么消息就提前来通知一声。”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去兰州拉面馆要了三碗拉面,叫老板娘一起送了过去。
吃完之后,我去送碗,老板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老板娘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继而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这的几天,每天都要吃我的拉面了?”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吧。”
老板娘脸色一喜:“妈呀,赚大了。”
我翻了翻白眼:“吃几顿饭而已,你能赚多少啊?”
老板娘略一沉思:“倒也是……哎,你们怎么不多点人受伤?”
我:“……”
我回到网吧,坐在莎的身边,看她打CS。
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和毛毛虫之间的事,心里老是想着,等她再干倒一个敌人,我就问;等她再买一把枪,我就问;等她再扔一颗雷,我就问……
可是我在她身边坐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说出话来。
最后我下了决心:先去玩会儿吧!
于是我也开了台机子,刚上QQ,一堆留言就跳了出来,差点死机。
“弟弟,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天啊,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越来越担心你了!”
……
我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几十条,全是心灵守望的留言!
倒也是,以前我基本上每天都和他在QQ上聊天,已经成了习惯,有一次我家停电,他的留言几乎每隔五分钟一条,搞得我像死了一样。
这一次失踪了两天,还不把他急得跳墙?
但是,一个十九岁的男生和一个三十而立的男人,关系如此亲密,心里总有些疙瘩。有时候我会怀疑他是个女人,因为他说话总是很温柔,也很关心我。所以我不止一次地要求过他和我视频或者语音聊天,而他每次都找理由推脱掉,这更让我起了疑心。
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的留言看完,我慢慢回道:我还没死呢。
他的消息很快就来了:你在啊?
我:嗯,刚上。
他:没事搞什么隐身!
我:这是我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好了,不废话了,你和我说说,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别告诉我又是停电!
我:不是的,听我慢慢给你讲。
然后我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尤其是打架那段,我是描述得绘声绘色,让人看了如同身临其境一般,时而随着主人公痛苦,时而随着主人公欢笑,心情也随之大起大落,跌宕起伏,欲罢不能。
我讲完之后,心灵守望久久没有回话。
我发过去消息:怎么,哭了?
他这才回话:是啊,哭了,键盘不是防水的。所以我只好又去换了个新键盘回来。你久等了吧?
我:还好还好,就是胡子长出来一圈儿了。
他:哈哈哈哈。
我:呵呵呵呵。
他:说到底,毛毛虫还是叛变了。
心灵守望一说这个话题,我的心又如石头一般沉到了井底,冰凉冰凉的。
我:都怪我,我明明早就可以预见的。
他:也不能全怪你,她本来就是在利用你。
他一说这个我更来气了,被一个女生当棋子一样利用,任凭是谁,都不会好过吧!
我:我不会放过她的,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他没有接我的话茬儿,而是说:那这么一弄,你决定要和莎在一起了吧?
我:是的——哎,你怎么又扯到感情的问题上来了。
他:哈哈,我对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很好奇的。
我想起前不久的猜测,于是问道:你真的是个三十岁的男人吗?
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
他:我得下了,我老婆叫我上街。
说完就下了线,速度快得像是去逃命一样。
这让我更加怀疑。
心灵守望下线之后,我无事可做,这破网吧,玩什么都没劲儿,亏莎还玩得那么津津有味。
算了,去睡觉吧。等我醒了,一定去问莎关于毛毛虫的问题!
就这样,我躺在了张青的旁边。
我是第一次和他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他已经睡熟了,喷出来的气息有些腥臭,落魄的人,大致都是如此吧!他下巴上的胡子似乎又多了些,黑糊糊的一片,看上去非常邋遢,没有了那种应有的霸气。
现在的他,就犹如一个平常人,甚至不如一个平常人,让我想起一个词:虎落平阳。
他安详地睡着,让我想起天桥下面那些风餐露宿的流浪人。
困意再一次袭来,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我迷迷糊糊地再一次想道:醒了之后,一定要问莎关于毛毛虫的事。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