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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永远在他身上不离开。

荆沉玉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眉目如画脸不带一丝表情地望向她,一字一顿道:“休想。”

昭昭:“……?”

“想让本君永远心魔缠身,想让本君走火入魔,与你一同为害人间,你休想。”

……

昭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说这些话,你就只想到这个?”

荆沉玉非常冷淡,长而有力手挣开她。

她退开些,见他似懒得受她蛊惑,转过了身去。

他不过广袖一挥,追上来燕轻雀便失了他们踪迹。

昭昭气馁了,也懒得再开口,并没注意到荆沉玉转过身后,快速扇动长睫。

此刻燕轻雀还在林子里四处搜寻。

他微微皱眉:“怎么会,明明气息就在很近地方,怎么会找不到?”

他还在找昭昭,想要找到意愿很强烈,但并无杀意。

荆沉玉修杀戮之剑,对杀意最敏感,感觉绝对错不了。

燕轻雀寻昭昭不是为了除魔,他有别目。

莫非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心魔还做了什么迷惑人心助她逃跑事情。

荆沉玉是知道燕轻雀,他是张天师亲传弟子,备受张天师宠爱,过往有什么场合他都和张天师如影随形。

他对他印象停留在优秀后辈上,一时半刻不会怀疑燕轻雀本身有什么问题。

不是燕轻雀问题,那就是心魔在胡来。

荆沉玉回头,眼神冷酷,昭昭太了解他了,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被误解得更深了。

她一脸忠贞:“我真好无辜,老老实实在吸收念,他突然跑过来追我,我就只能跟着跑了。”

她又露出委屈表情,咬着下唇抱怨:“他追得我好紧,我好怕呀。”

荆沉玉拧眉看她,不说话也不移开,这行为非常不荆沉玉。

昭昭有点心虚,抹了抹潮湿眼角可怜兮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都是实话,有一句假就叫我灰飞烟灭。”

本来就没假话,所以发誓也不怕,但荆沉玉真太狗了。

他无情道:“你本来就要灰飞烟灭。”

……做个人吧荆沉玉。

太可恨了,真太过分了,昭昭只能用竖中指表达自己愤怒。

荆沉玉突然抓住她手,她一愣,讶异地看着他,他缓缓握住她中指,静默着似乎在研究。

片刻后,他问:“这是什么指诀。”

“?”指诀?什么指诀?

“你三次朝本君用这种指诀。”荆沉玉微微弯下腰来,靠近她脸,诘问着,“这是何种鬼魅妖异之法。”

昭昭忍耐着,努力忍耐,但……

她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什么鬼魅妖异之法,你想太多了荆沉玉,这不就是在……”骂你吗?

笑着笑着拉回神智,没说出最关键信息。

昭昭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仙君别在意我这点小事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那位吧。”

她指了指燕轻雀。

他可真执着,还在找呢,符纸告诉他昭昭就在附近,他认死理,就是不走。

荆沉玉面无表情:“你恐怕并非真心希望本君解决他,你只是在转移话题。”

昭昭:……

“你从一开始就在撒谎,若真想躲开他,之前为何停下许久。”

他指出关键,昭昭有点无从解释,耍赖道:“他怎么说也是真丹境,身上又有法宝,一直在这里找话说不定真能找到我们,你再不带我走,等他发现我你可就晚节不保了。”

晚节不保这四个字应该用在华倾身上,荆沉玉修为高,可不代表年纪大。但他性格又不容许他为这些小事解释。

他漠然地将昭昭打包塞进灵府,再去看燕轻雀,对方久寻昭昭不到,对着空气说:“魔物,我知道你在,你吸收了我身上恶念,我魁罡符能确定你就在这里。你之前似乎有在等我,定是我身上有你需要东西,且出来,我们谈谈。”

这是昭昭需要,燕轻雀给机会了,虽然很可能是圈套,但至少是个机会。

可惜啊,昭昭已经被塞回了灵府。

可惜啊,他这么一说,更坐实了昭昭不轨之心。

荆沉玉送来淡淡心音:“你在燕轻雀身上吸收了恶念。”

昭昭恹恹得不说话。

荆沉玉继续:“天师宫乃正道仙宗,他有恶念存在,甚至尝试与魔打交道,本君今日才知。”

昭昭一怔:“荆沉玉,你不会是想替张天师清理门户吧?你冷静一点,张天师很护短,尤其在意这个大弟子,你就算要追究他也要让张天师自己来!”

他可别在这里把燕轻雀给干掉了,那可就又断了她一条路。

别人或许不会随便解决这样主要配角,但荆沉玉不一样,故事结尾他可是真干掉了好几个男配。

“你怕?”荆沉玉敏锐道,“你怕我杀他。”

昭昭捂住嘴巴,按住心口。

都快忘了她是他心魔,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一体,对彼此心情都能共鸣,她情绪太激动,他察觉到了。

“燕轻雀对你有用。”荆沉玉做出判断,“你想借他成事。心魔,你包藏祸心本君早已知晓,可你竟妄想得这样长远,做周全之计,你是觉得你一定能活下来。”

他气息冰冷起来:“你看不起本君。”

……

……

她怎么就看不起他了?

她觉得自己能活着,就是看不起他?

她活着,居然成了在侮辱他??

。。。。。。

她搞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荆沉玉分了神识进灵府,用屈辱眼神凝视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灭了你,这事儿不是有手就行?

昭昭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手微微颤抖地指着他,刚吸收魔气还没完全消化,气急攻心,直接被他给气晕了。

他还屈辱!她才屈辱好吗!

她生命成了对别人蔑视,简直了!

晕过去之前,昭昭愤怒地想,荆沉玉以后只能中午来灵府了。

因为早晚会出事!

给她等着。

再次醒来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是结果,昭昭又跟着荆沉玉回到了太素宫。

这个困住她地方,住着困住她人,她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就算她还能容忍男主,她体内魔气也撑不了多久,经此一事男主不可能再带她出去了。

到那时候和她关系进入新冰点荆沉玉,搞不好会选择一拍两散,她前面全部隐忍就喂狗了。

翻了个身,昭昭不想要这个结果,那就干脆不要再观察了,那玉简是阴谋也好是机缘也罢,她总得试一试。

尝试前提是和以前完全相反——之前是要挽留他找机会,现在要赶他走,让他不监视自己,好去接触那股隐秘力量。

要是这样话,继续和他关系恶化是上上之选。

不过也不能直接拒绝他进灵府,或者赶他走,这样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如反着来。

想明白了,昭昭下了床朝窗外喊:“我能出去让你炼化吗?”

荆沉玉不在灵府,但他肯定听得见她话。

“我不想在这里面了,太无聊了,我要出去,就在太素宫也行。”

没人回应,他估计想用沉默来拒绝。

昭昭琢磨了一下,开始乱扔东西,把荆沉玉这段时日在冰屋里用物件丢得乱七八糟。

“我想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我快被憋死了!”

嚷嚷着要出去,就很难被怀疑要独自留在灵府内图谋什么了。

昭昭在冰屋里走来走去,手舞足蹈,衣袖滑落时会露出纤长手臂,因着吸收了一些恶念,她手臂上被炼化后灼烧褶皱平复了许多,看着不那么吓人了,但还是很影响美观。

昭昭立刻拉住衣袖遮盖,没有女孩子不爱美,也没人会愿意自己缺陷暴露在外。

尤其是暴露给始作俑者。

荆沉玉确听得到她也看得到。

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长而柔顺墨发倾泻而下,束发莲华道冠是书殿里唯一熠熠生辉东西。

此刻是午夜,他熄灭了太素宫所有灯火,想在黑暗中静心。

静着静着,昭昭醒了,一切都乱了。

他漠然地任她胡闹,等她闹累了,沮丧地趴到冰床上时,才极慢地开口。

“你又想干什么。”他声线冰冷,夹杂着几分厌烦,“去了一趟万禄城,你惹出不小祸端,如今又要入太素宫,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昭昭趴着一动不动,不说话。

轮到荆沉玉被无视,他沉吟片刻道:“回答。”

昭昭就是不开口。

荆沉玉定神打量她许久,抬手按住眉心,眉心鲜红朱砂痣缓缓变成了银色冰芙蓉。

灵府内昭昭有同觉,立刻看向窗外,很快,她消失在灵府,出现在书殿里。

从蒲团上爬起来,昭昭看到荆沉玉端坐在书桌之后没有情绪地望着她,像一尊玉雕美人,清冷中蒙着月光,如笼罩着哀愁烟雨。

“从无人敢不应本君问话。”

荆沉玉缓缓站起,居高临下。

“本君要彻底炼化你,确得暂时留着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持续蛊惑本君,可以在本君面前不讲礼数,肆意妄为。”

昭昭警惕地后撤:“你想干什么。”

这家伙不会是打算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吧!

果然,荆沉玉念了个律调飘渺幽美法诀,昭昭身边升起了无数光绳。

这好像是她在他身上用过缚仙术。

她那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出一条光绳,他不过念了几句法诀光绳就到处都是。

昭昭睁大了眸子,听到荆沉玉隐含杀意道:“惩罚你。”

他双手抬起,修长手指波动轻捻,无数光绳朝昭昭飞去,这是要来真了。

昭昭真是无语,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规矩??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惩罚别人?

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当然是要愤起反抗了!

她这次可不是来求和,是来吵架!

在灵府里陪他练剑,昭昭已经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虽然无剑在手,但也能招架他。

荆沉玉银底白靴轻盈地踩过桌面,也不唤剑,就这么赤手空拳对付昭昭,广袖随着他动作摇曳飘荡,飒飒若神。

两人打斗将书殿搅得很乱,闹出很大动静,一路从殿内打到殿外,又打到了太素宫所在无上峰道场上。

月色下,月白身影和白色身影交缠在一起,荆沉玉周身杀意愈演愈烈,昭昭一开始还可以应对,很快就有点力不从心。

她忍无可忍,躲开很远气愤道:“你到底是想罚我不守规矩不回你话给你惹事,还是因为我看不起你在赌气发脾气?!”

荆沉玉追来动作猛地顿住,在月下拧眉看她。

昭昭觉得自己真相了:“你就不能换个角度解答问题吗?我觉得自己一定能活下来,就不能是因为我盲目自信?非得是我瞧不起你?”

她憋屈地说:“我才是最可怜好吧?我总不能不抱任何希望地等死吧?哪怕是一片叶子一只虫子都想活着,我想活着有什么错?我活着都成了对你侮辱,都成了瞧不起你了,最难受是我才对吧?最被蔑视分明也是我啊。”

她指责他:“你自尊心能不能别那么强啊?”

荆沉玉在她一声声质问下收了势,昭昭一屁股坐到道场缘台上,精疲力尽道:“算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随便你,来吧,毁灭吧,赶紧,累了。”

她任人宰割了,荆沉玉反而没了动作。

昭昭等了半天没等到,不由去看他怎么了。

这一看,就发现他站在偌大道场中央,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薄薄银色,道场周围积雪很衬他气质,让他越发似月下雪神。

他那副拔剑四顾心茫然样子,比起他美貌更让昭昭惊奇。

这是懵逼了吗?

她指出他在赌气发脾气,他傻了?

荆沉玉确有点懵了。

他在赌气发脾气?

昭昭口口声声斩钉截铁地说他在为白日被轻视事赌气发脾气。

怎么可能。那是稚子才做事,他是稚子时候都不会,更别提都这个年岁了。

荆沉玉本能地要否认,但昭昭不给机会,认定道:“仙君,你适可而止一点,不要那么任性,这么大把年纪了,身为一个千岁老人,豁达一点不行吗?”

任性,一大把年纪,千岁老人,豁达。

简直每一个词都在荆沉玉雷点上反复横跳。

昭昭紧盯着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现在肯定连看都不想看她了。

大概还会困惑,她这种无赖,到底是这么生在他灵府里。

果然,荆沉玉很快就走了,他走之前表情特别臭,要不是还要留着她炼化,估计她刚才话说不完就身首异处了。

很好。

昭昭抹了一下鼻子,得意地笑着哼了一声:“跟我斗。”

可惜,她短暂胜利还没持续两秒,就被一股强大力量拽进了灵府。

“哎呀。”

昭昭摔到雪原上,肩膀疼得很,她坐起来揉了揉,负气地捧起地上雪,团了个雪球砸向天空。

“狗东西。”

她嘴里念念有词,荆沉玉那边听得清清楚楚。

木然地站在无上峰顶,面无表情地望着偌大九华剑宗,荆沉玉屏息良久,低低叹道:“心魔劫,果然很难渡。”

这举止怪异言词荒诞心魔,真是他莫大挑战。

她成功激起了他好胜心,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急着将她除掉。

这都是天道考验,他要接受所有考验。

既然要接受考验,那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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