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主任,按昨天山上那人来的信,明显是不欢迎我们去做客哦,这事你怎么看?”
“嘿嘿,李委员,你要是真担心这件事,就不会今天一大早带着队伍出发咯。等前面到了古镇,就算是真进了人家的地界,到时肯定还会有人来谈。
说白了,人家不愿意我们上山,一方面是怕咱们来个鸠占鹊巢,搞出个火并王伦戏码来;另一方面也是山上条件有限,几百户人家,几千人张嘴,很难再养得起咱们这么大的队伍。”
“哈哈,你这分析很是到位啊,是啊,两个问题。其实第一个问题我倒有信心解决,无非是诚意而已,对方毕竟也是我们的同志,之前也一直在这里闹革命,只要打消了对方的顾虑,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但是这第二个问题我是没得办法咯,还得看看你这个财神爷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嘿,我说你这大车坐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找我来说话了,原来是这么一出。第二个问题我也确实想过,无非是开源节流。
开源嘛,短期内还是得靠打土豪筹款子,当然还有我负责的方面;长期看,就得下大力气完善山上和周边地区的政权,推行土地政策,修缮水利设施,建立税收体系。但这些办法没人肯定是不行的,就现在咱们这几百号人,暂时还搞不定。
至于节流,咱们的人肯定不能全留在山里,得分散出去打游击,一边扩大影响力,一边补充给养扩大自己。
不过这大后方也得留人,一个是为了防范敌人偷袭搞破坏,一个也是为了部队休整训练。
我考虑的基本就这样了。”
“很好咯,你这想得很全面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具体细节我们后面再谈。欸,坐得我腰都酸了,不行,我得下来走走。”
“别,别,你这脚我刚给你换完药,要是这下来一走,又恶化了怎么办,现在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前面马上就到古镇了,先忍忍吧。”
“好咯好咯,我是病人,服从指挥,哈哈。”
这批大车其实也是程刚带来的,不然那么多物资运输也是个大问题。一共就五辆,木质车架,实心胶轮,铁轴+轴承,在后世也是六十年代才推广开的,现在只能在一些沿海大城市里见到。
那天晚上战士们看到之后,都稀罕得很,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弄,还是在程刚的指导下,废了老大劲才组装起来。
这回第一次出来跑长途,大家一个个新鲜劲又上来了,争着抢着要来拉大车,结果程刚一个都没让。
这时的队伍里一共还剩五匹马,平时一般都是军官们骑着,程刚也没客气,直接就挪来拉车了。
这一路过来,队伍中央战士们牵着的这五辆马拉大车,很是吸引了一波眼球,牵马的几位战士,都骄傲得很,一个个昂首挺胸,迈着轻快的步伐,旁边的战士们也因为轻装赶路而轻松了不少。
不过也不是没有不和谐的声音,程刚看到车上还有空余的位置,就安排了几个腿脚不方便的伤员坐到车上,李委员因为脚伤,也被程刚劝了上去。
但是在旁边走路的军官就有人看不下去了,有的是本来有马,被程刚抢走了,有的是一开始就没马。但不管怎样,心理不平衡的人总是有的。
之前没有这条件就算了,现在明明有大车,这又不是坐轿子,凭什么不让自己坐,于是阴阳怪气的话又冒出来了。
不过程刚完全不为所动,说白了,这就是旧军阀习气冒泡,看不惯那些大头兵享受比自己还好的待遇,这种风气在早期队伍当中很常见,但迟早是要剔除的。
至于那些说酸话的人,有胆子说酸话,就没胆子造反,后面队伍肯定得把这风气给纠正过来。
来了的这些天,他也见到了不少看不下去的事,只是当时有些话他初来乍到,说出来也不合适,所以需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但这伤兵和运输,都是在程刚的管辖范围之内,其他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何况大家也能感觉到,这两天随着伤员们的伤势肉眼可见地好转,这位待人和气,既懂医术,又管后勤的程主任,在队伍中的威望也在与日俱增,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其实李委员也是不愿意坐车,相比程刚,他对这个问题其实看得更重,但程刚考虑到他的脚伤,后面要还是没弄好,又会是一堆子连锁反应,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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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这姓程的这么跋扈,这几天可没给我们什么好脸色看,咱们后面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你可得想点法子啊。”
“你当老子不知道吗?现在人家管着钱袋子,老子多吃口肉都得挨他的训,这他娘的算个什么日子,上次让你联系的都联系好了吗?”
“这个……不是很好,最近这姓程的来了,平时又喜欢给点小恩小惠,有些眼皮子浅的,原来跟我拍胸脯说得好好的,结果现在都躲着我走,学长,这可咋办啊?”
“哼,那家伙看着一副嫩头青的样,肚子里头的弯弯道道多着呢,你就等着瞧吧,那些墙头草,迟早得吃教训。
算了,后面再找机会,大不了我们几个自己走了就是,我看谁还敢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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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几句吧,现在我们马上要上山了,后面少部分同志驻守后方,建设基地,大部分同志都需要到各地去打游击、筹款子,这里面需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
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关系,如何正确处理好我们队伍内部关系,以及如何处理好队伍和地方群众的关系。
对于第一个,处理好内部关系的关键,就是要扫清我们队伍残留的旧军阀习气,我们是一只革命的队伍,目的是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没有阶级压迫的新世界。
现在稍微有点富余了,个别同志就开始讲待遇,提要求,甚至还有些闲言碎语。
那天加餐,我明确强调了,无论官兵,每人分量必须一致。结果呢,有的找炊事班闹事,有的想跟我来走后门,还有的更离谱,直接从手下战士的碗里抢食!战士不给还要又打又骂!这特么还是一支革命的队伍吗!
我知道大家的日子都很苦,尤其一些富裕家庭出身的同志,很不适应,我理解,我自己就深有体会,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战士们的日子更苦啊,那些抢食的家伙,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咱们将心比心,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两只眼睛一张嘴,能有什么不同。就算有不同,那也是革命分工的不同,而不是身份地位的不同。
马上就得面临更加艰苦的环境了,这个时候,必须整顿好内部,推行绝对的官兵平等,不如此不足以安军心。
然后是第二个关系,咱们的队伍到各个地方去,要获得地方群众的支持,尤其是贫农的支持,就务必要注意和群众打交道的方式。
我们要跟战士们讲清楚,咱们队伍和群众的关系,就像是鱼儿和水一样,鱼儿一旦脱离了水,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不能随便给群众添麻烦,更不能像那些军阀部队一样强取豪夺,一切损害群众利益的行为,都必须得到制止和批评,对于其中影响恶劣的还必须要进行严厉的惩罚。
至于如何推行,我看可以和战士们搞个约法三章,具体条款大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讨论商定。
以上就是我的一些想法,如果有不到位的地方,欢迎各位同志批评指正。
最后,我再做一个提议,上面这些措施如果推行下去,肯定会有些同志觉得接受不了,甚至觉得待不下去,这些我都能理解。
我们的队伍来去自由,对于那些没有保密需要的同志,我会给足路费,欢送离开;对于有保密需要的同志,也可以来我这里当个教员,我保证待遇绝对只好不差。
大家自己考虑清楚,我的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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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我们后面去哪里?”
“这鬼地方没法待了,那姓程的倒是大方,咱们一人三十大洋,够去潭州的路费了。
走吧,我在那边还有点关系,等我找着省里了,一定要好好告这些家伙一状!”
“好,学长,我都听你的。”
临走时,两人回望了一眼,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那是为新一批吸收成员举行的仪式,似乎是要结束了,响亮的掌声哗啦哗啦地传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不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