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贞德的思念
“也许是因为这里不适合开玩笑,萨塞尔,至少在你解答我的疑问之前不适合。”
又是一个自由城邦的走狗!是你们可悲又丑陋的走狗!
眼泪滚下脸颊,遍体伤痕的身体麻木的无法动弹,他张嘴意图发出诅咒,但那个罩着黑袍的男人——那个新的走狗走过来。他随手把发红的烙铁堵在他嘴上。
痛苦瞬时袭来。
让他放声尖叫、让他想要失禁的痛苦。西格很想表现的更有尊严一点,然而裸露的双腿间屎尿齐流。他听到自己的排泄物掉到地上。
“看上去他吃的不错,比我当年的排泄物健康多了。”萨塞尔耸耸肩。“第三军团的后方辎重差不多都完蛋了,你们却还有余粮给这种死硬的俘虏喂?”
伊吉萨不怎么情愿的跟着应了一声。
更加难以忍受的恐慌攫住了西格,他挣扎着想要远离新来的折磨者,想开口陈述自己的英勇和无畏。但沾满了煤灰的破抹布塞进他嘴里,一阵恶臭带来的痉挛让他的身体软了下去。就连呕吐的欲望也在惩罚他。
“拜托,别这样阴沉地盯着我好吗,伊吉萨?你看着就跟个受气的小鬼一样。”黑袍人用兜帽遮着脸,语气带着戏谑,“这地方的确适合做牢狱,但也算不上什么机密场所,不是吗?还是说,以我如今的身份,也不够在这地方来往自由?”
西格只是茫然地盯着这两个人,悬在空中,打着小小的转,好像自己只是一截上吊的死尸,摇来摇去,摇来摇去......
“你那位上司......她的确在远征军里赢得了尊重,比将军还要强烈的尊重。”苏拉斯摩的间谍头子用阴沉的目光盯着萨塞尔,“不仅是尊重,还有支持,甚至有权势的人都会听从她的建议......”
“哦!那还真了不起,比我这种阴沉的巫师强多了。”黑袍人的笑声带着些许恶意,“光明王座终于能让你们这些信仰混乱的家伙屈服了?我猜也不完全和光明王座有关吧。让我想想,有不少容易被感染的傻子......他们是单纯为了卡萨斯平原上的那场胜利?”
“很多胜利,至少在查吉纳城外的几次会战上是这样。”伊吉萨说,“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很多传统都逐渐被抛弃了。在这里,人们更愿意相信能带领他们活下去的统帅,而不是只会拿俘虏剥皮玩的失败者......但是我警告你,萨塞尔,收获尊重的是你的上司,还有那些疯子一样的骑士,而不是你。”
“我承认你是对的,毕竟我这种人可配不上什么尊重,”黑袍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好像是在应付小孩子的倔强一样,“那么,你也是这些失败者其中的一员吗?我亲爱的朋友——拷问了一个月也没得到结果的间谍总管先生?”
黑袍人伸手拍了拍西格赤裸的、满是疤痕的胸口,就像是在拍一头倒吊着拿来割肉的死猪。
艾尔莎......
西格看到他的手上长着鳞片。恶魔的鳞片。他惊悸地闭上眼睛,像个钟摆一样痛苦而无力地摇来摇去。预感......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这个人受过帝国的训练,我们的强迫术失败了。”间谍头子用不怎么配合的表情说道,“另一方面,萨伊克集会所的高阶法师......他们拒绝给我们提供帮助。”
萨伊克集会所。西格想,在自由之城的所有集会所里,他们是最精通灵魂和精神的一支。如果萨伊克的高阶巫师插手了这场拷问,那这件事的结果......
但为什么?
“玛莎集会所的人呢?”
“那些沉醉瘟疫和毒药的白痴除了炼金术什么都不懂。”
“你这是偏见,伊吉萨。我要告诉你,从学术的角度来说,瘟疫和毒药还有炼金术都只有一小部分重合......”
“偏见通常来自于反复上演的失败。”
“好吧,既然你非要坚持的话。”萨塞尔揭掉兜帽,用两根苍白的手指压在他的颈动脉上,“我可以帮你,如果你觉得你的老朋友可以信任的话。反正你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不是吗?”
那两根手指带给他一阵剧烈的晕眩。然后他又回到噩梦当中。
完全不同的噩梦。
在噩梦中,西格看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灵魂......一道道冰冷的、血管状的线条在他灵魂深处分叉、流淌,散发出渗入的恶意,就像残忍的雪原狼群在寻找猎物。
然后它们咬上了他的咽喉。
痛苦再次袭来。
他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他的意识发出一遍又一遍的尖叫,好像每一寸神经都在被粗糙的锯齿撕裂,每一寸皮肤都在被一百条冰冷的手术刀揭开。在这匪夷所思的痛苦中,他眼见自己的灵魂被打碎成细小的、淡蓝色的粉末,好像自己成了风蚀的山岩,要卷进望不见底部的漆黑深渊,永远消失在苍蓝的天空下面,也永远无法脱身.....
然后,他被某种东西吸收了。某种阴晦的、令人恐惧的东西。
我的折磨结束了。西格想。
深夜,贞德在翻滚的海浪前洗刷长剑。
当潮湿的海风刮过海岸,吹过她脚下孤零零的小木舟时,她想起过去。过去,她和那些效忠她的骑士们一起前往不列颠和法兰西交界的比特伦海,蹲坐在夜空下寒风阵阵的海岸上,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用漫过沙滩和礁石的海水洗去剑刃上的血,用波涛的轰鸣洗去灵魂中的疲惫。
月色银白,照亮如斗篷一样包裹着大海的迷雾,照亮漫卷的海水。这海水冲刷着她赤裸的小腿和膝盖,在小木舟上溅起点点水晶般的浪花,打湿她挽到上臂的衣袖。如此冰冷,却又如此美丽的浪花......
如今那些追随她的骑士都已逝去。不论是甘愿为了信仰献出生命的那些人,还是怀着理想投身教会的那些人,甚至是怀着朦胧的憧憬想靠近她的那些人,都死了。
就像这转瞬即逝的海浪一样,美丽,但是脆弱。
只有诡诈、冷漠、无所顾忌、缺少道德和敬畏可言的黑巫师活着,就像她脚下这孤零零的小木舟一样,贞德想。勇气终究无法替代力量,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如今连她的佩剑也换成了另一柄剑。一柄黑色的、不祥的剑。
也许这也预示了我的命运。
贞德长呼出一口白气。
他要是肯安心当个骑士该多好。
她坐在海边洗刷这柄没有名字的剑,准备明天的战场。风撕扯她的长发,拽出一条条浅金色的轨迹,抚过她堆在小木舟里的高筒靴和甲胄。
萨塞尔悄无声息地走出黑暗,借着月光观察她的轮廓,还有她正在做的事情。
贞德投去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对此毫无惊讶可言。
反正你肯定会活着。
黑巫师站在她身后,一缕一缕地抓住她随风扬起的金发,握在手里,用手指细心地抚平。很慢......很轻。最后,他扯下一点衣袖,把他手中她的头发扎了起来。
“这很无聊,萨塞尔。”贞德端详着手中的剑刃,聆听风声在耳边发出单调的呼啸。不知为何,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变得很轻,就犹如婴儿在睡眠中的呼吸声。“我希望你做点更实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