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你在干什么?
贞德一脚把嗞嗞燃烧的尸骸踩成粉碎的炭块,白衣的女人靠在走廊里墙壁夹出的黑暗角落,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把祭司的尸体拖了过来。
“我还从没有和你们这帮人一起行动过,”贞德漫不经心的说,视线扫过脚下祭司的罩袍——用靴子挑开它的衣服,拿剑划开他藏东西的口袋,“不过既然你想合作,那就合作——你们这种人在意的永远只有任务,我也和你们没什么区别。我来这里为的是剿灭这些恶心的邪教疯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任务。”
她从尸体里扒出来几枚金币。
“真不走运。我讨厌穷鬼,屠宰起来比杀猪都麻烦,拿到的奖励却喝不了几杯上等红酒。”贞德掂了掂手里染着黑血的金币。这些闪亮的东西沉甸甸的,可上面的鲜血来自不值一提的邪教徒,所以贞德认为它们比空气还要轻。
白衣的女人用漠然的眼神对着尸体注视许久,随后对她竖起一根食指:
“我觉得把脑袋切下来会比较好。”她的声音缺乏活人的生气。
“我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贞德的态度可称不上多好。
“递交战利品。”
“啊?你在开玩笑?这种脑袋也能换钱?”
“我们有内部通道,难道你们没有吗?”
“呵,我们没有,未来也不会有。”贞德说。
“为什么?”
“利益的火焰一旦烧起来,就会烧掉所有能烧的东西延续生命。”贞德说,“如果需要,就用谎言,因为火焰会吞噬真相,最后只剩下火焰。”
“我不能认同这种意见。”
“哼,你有什么高见吗?”
“因为那样太麻烦了。”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和你认真对话是我的错误。”
“如果不砍掉脑袋,那就意味着没有奖品。”她拔出长单刀,不动神色的朝着尸体走过来,“如果我不把脑袋砍下来带给长官,他们就会说我只杀了平民。所以我应该不管认不认识总之先砍掉,之后再慢慢清点。如果脑袋不对的话,就再回去一趟换几颗。”
“厉害极了,”贞德挂起一脸扭曲的笑容对她鼓鼓掌,“你大概还烧毁过村庄,杀死过伤患,屠杀过俘虏,击毙过妇孺......考虑到我们接下来的路程,你最好少就你的职业生涯发表陈述。”
没有回答,像是觉得不必要回答。贞德发现她正对着地上的祭司尸体发呆。
“你又看到了什么?”
“......尸体化了。”
“化了又怎样?”贞德说。
“你会为我证明人是我杀的吗?”
“这是我杀的!”
“可是你又不需要脑袋,把他匀给我也......”白衣的女人伸手指着自己。
“现在我需要了!”你能闭嘴吗!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默默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了下去。
“你惹人烦躁的程度和我认识的某个人真是非常像......”贞德痛苦地捂住额头。透过指间的缝隙,她审视她那如一潭死水一样毫无声息、一动不动的暗红色瞳孔。这个一上来就摆明身份的帝国猎犬——她靠近我谁为了什么?贞德思考了片刻,但她什么结论都没得出,于是她放弃了思考。
可有一点她明白,帝国的猎犬和他们一样持续着针对邪神信徒进行的剿杀,这点毋庸置疑。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暴露目的前——先和她走几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衣的女人继续嚼着干粮,瞳孔没有焦距的平视前方,视线落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
“你叫什么名字?”
贞德盯着这人。危险的预感还是在她头脑里嗡嗡作响——她手上沾的血不比自己少。尽管这个女人的发言有着无可理喻的荒谬感,但贞德还是怀疑这一切。
也许她是想让我低估她。
沉默。像是在组织语言,不过也好像只是在咽下嘴里的东西。黑暗中传来缓缓的咀嚼声,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食物香气。贞德仔细端详对方,那身白色在黑暗中突兀的好像是唯一的光彩,——显眼到好像一身黑色半身甲的她才是暗杀者一样。
烛火勾勒出她紧绷的身体曲线:上身紧扣着黑线包边的漆白色修身外衣,笔直的袖筒下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左手手指下意识地搭着剑柄,——与其说是谨慎,倒不如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她的围巾妥帖的好像是领带,末端剪平的黑发同样整整齐齐;长筒袜从她靴口紧箍至大腿末端,同女式短裤只隔出很小一段距离。尽管这女人很不合时宜地咀嚼着干粮,发出更加不合时宜的喀嚓喀嚓声,上衣下摆也很随意的落在膝弯。可在她扬起的眉毛下,那像是观察死人的扫视还是使她表述出生人勿近的态度。
“希尔维亚,没有姓氏。”她回答,目光迎上贞德的目光,似乎是在探询她的情绪。
真名?还是假名?
短暂的沉默。贞德决定不去费心思考这种事情,因为没什么意义。“我的名字就不再复述了,这位——希尔维亚,如果你需要和我达成一致,就给我在一旁稍微出点力,别像装饰物一样缀在我后面发呆。”
“你看前面——”希尔维亚下意识的拔刀,“我——”
“嘘嘘嘘!”贞德圆睁的眼睛让她安静下来。她们退到走廊里雕像夹出的黑暗角落,蹲伏在地毯上观察大厅的构造,彼此间靠得非常近,可以闻到一股让她想吐的甜腻面包味吐息。贞德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是寻找切菲拉姆尼一家里女主人下落,而那个贵妇人,她现在就在前方的祭台上。贞德知道,人质的拯救并非是最大的意义,——消灭邪神信徒才是,可能够施救的受害者总不至于视而不见,不然她和她手下那个该死的黑巫师有什么区别。
贞德指指大厅中央位于怪物包围圈最内部的一个女人。她全身穿着白婚纱,捆缚在棺材上,嘴唇染满血,脸上涂满惨白的脂粉。看上去她是被迫上的妆束,而且正在虚构的故事和她原本的记忆间挣扎。
贞德当然知道她在挣扎的东西,毕竟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也送到了她的脑子里。
“那个是卡斯城贸易部切菲拉姆尼家的女主人,”贞德说,“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接下来的剿灭就能保全住她的性命,如果我们运气不好的话,就把她的尸体送回城市,和她的家人一起合葬。”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希尔维亚从她腰带上取下一柄雷管枪,半闭起一只眼睛,食指扣紧扣扳机,枪口瞄准大厅,方向正对着......
贞德沿着枪口方向看过去,发现了那颗涂满脂粉的惨白脸庞,发现了贵妇人汗津津的卷发,还有她开始陷入迷茫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
“先杀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