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贸易部
“我很冷静,”贞德看萨塞尔一眼,表现出无聊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能理解我呢,萨塞尔——我一直都很冷静。”
“原来如此,说的可真好,”萨塞尔难以抑制的皱起眉头,咕噜道,“但愿你今后也能一直冷静下去。”
“啧,我感觉你话里有话,还感觉你这句话对你效忠的人——我,表现的很不尊敬。”
“神气十足的法兰西公鸡。”萨塞尔咕哝一声。
贞德眼皮一跳,伸手按在萨塞尔扣住她肩膀的手上,用力捏出咯嘣作响的声音:“这个称呼很让我反胃,萨塞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不过呢,目前我们先暂且放着不提......等回去之后,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贞德放开他的手,走到自称戴安娜的女孩面前,先是用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睛盯着她,端详了一会,然后低下头,用不怎么和善——或者称为审问罪犯似的态度更加合适——的语气询问她:“戴安娜·卡文迪什,是这个名字吧?”
“是的,裁判官阁下。”
戴安娜眉毛很轻的皱了片刻,向后退了一小步。
“出于礼貌,我该称呼你为卡文迪什小姐。”贞德态度无动于衷,白皙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挺柔和。她神色不怎么凶狠,然而却生生使这里生出一股令人压抑的氛围来——让旁观者感觉自己像是从谋杀现场跑到了沙场:“可有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姓氏会让我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东西,所以请容许我称你为戴安娜,有异议吗?”
贞德把剑支在地上,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在萨塞尔脸上停留片刻。
“至于理由,我想你应该很了解吧?”她说。
一阵沉默。戴安娜像是被这句话问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答道:
“是的,裁判官阁下,卡文迪什家的随军法师在两国战争中折损五人。其中三人是在战场上由贞德小姐亲自手刃。”
“戴安娜,这是结果,”贞德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而不是过程。”
“过程就是卡文迪什家的成员出于职责踏上战场,并由于职责而死去。”她以和年龄完全不符的镇静答道。
“你会为了职责这种理由踏上战场吗?”
戴安娜沉默了,合上眼皮。她的脸变得毫无表情,像死人一样。萨塞尔认为她陷入了挣扎,于是兴趣盎然的等候。可是她却很快睁开眼睛,慢慢抬起头,好像是表示敬意一样,把右臂横在胸前,前屈身体对贞德轻轻行了一礼,目不转睛的和她对视,说道:
“家族的义务既是我的义务。”
“即使将一切投入烈火和血泊之中?”
这回,戴安娜似乎有所动摇,但却没有沉默多久。
“......即使将一切投入烈火和血泊之中。”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搓着那两只白净的手,默默地捻着垂落指尖的宽大天青色衣袖。
一阵沉默,没人发言,只有月亮抬起它无忧无虑的圆滚滚的脑袋在窗外徜徉。悄然之间,从女尸身上滴下一滴血,啪嗒一声,落在高脚杯里,溅出几片血珠,空气中好似有装酒的瓶子打翻了,渗出股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样啊,”贞德耸耸肩,面无表情的向她点头致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受到的教育非常好,至少比我这个不守规矩的属下好。”
贞德停顿片刻,既没有表现出好意,也没有表现出更多恶意。
“问答结束了,”贞德说:“说说你能提供什么情报吧,我会详细记录并加以参考。原因的话......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一切,更深的意义你不一定明白,可事理你是懂得的,我听过了你的发言,就明白你的陈述称得上是可信。”
戴安娜徐徐的舒了一口气,似乎是刚才的交流使她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菲利斯·桑塞瓦利诺,——不列颠桑塞瓦利诺子爵的次女。在对法兰西的战争尚未开始时,我在不列颠专心学习家族的法术基础,很少参与交际和舞会,她是我过去少数几个玩伴里唯一年长的一位,同时,她也是卡利马拉呢绒商行会的高级成员。在战争结束后半年,菲利斯作为卡利马拉商行会的负责人之一远渡卡斯城,开办卡利马拉贵族服饰商铺;在我进入法兰萨斯学院进修的一年多前,她在这里正式结婚,并决定定居于此。”
“和本地政治派系的关系呢?”
戴安娜抿起嘴,思考片刻:
“我本人专研法术,对此缺乏自觉,但菲利斯和安东尼奥·卡梅利·比斯托尼亚负责的贸易部最常打交道。”
“主管税务的贸易部......”贞德刚一开口。
“贸易是卡斯城最重要的东西,和天然气一样是这城市的根基。”
萨塞尔开口说:“贸易部是为了防止这些外来或是本地的商人成为城市的蛀虫。我们都知道,在某些情况下,人会变得特别傲慢——特别钱这东西,它本身就是无孔不入的奶水。这座城市的商人们拥有巨大的贸易特权,而且还拥有很多朋友——甚至包括理事会的头面人物,还有本地的贵族。这些婴儿多半都吸过商人们的奶,甚至有的还偷偷多挤了很多,悄悄存进他们的奶瓶子里。”
一丝缺乏同情心的笑在萨塞尔眼中闪过:“而卡斯城的军队呢,他们甚至可以为了贸易路线和虫人开战。导致一个可敬的贵族服饰商死在卧室里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邪神崇拜者随机作案,也可能是理事会斗争,还可能是商行会在清理门户,对吗?贞德,你别瞪我,我不是说邪神崇拜者不值一提,可时代总是在变,没错,时代总是在变——”
他对瞪过来的贞德摊开双手:“为了吸取更多奶水而把手伸向邪神信徒,你觉得这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哼......”
贞德回身,一边眉毛轻轻抬起,“你的意思莫非是,——我们还要当一对该死的侦探,——替这个整天都在爆炸的白痴城市里无聊的政治斗争分忧?”
萨塞尔撇撇嘴:“我可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