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盛夏之后,天气越发炎热,离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一天放学,江陆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收拾好了东西,等铃声一打,他低声说了句:“齐安安,我先走了。”
要搁之前,齐安安还会一脸懵逼的说一句“哎你等等我啊”,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日子,他才不会等她呢。
说不一起走就不一起走,特别守信。她只好可怜巴巴的说了句:“嗯好……路上小心。”
江陆的手轻轻一顿,还是提起书包转身走了。
“哎,齐安安,一会一起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螺蛳粉吗?”这一周于天扬再一次换到了齐安安前面,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兴奋的提议。
齐安安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哥今天晚上回家,我得陪他一起吃饭。”
“好吧,那你逃过臭劫。”
齐安安忍不住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想问问你呢,现在像你这么大的男孩子,都喜欢什么啊?”
“喜欢什么?”
齐安安只好补充一下:“比如……最想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我啊,我觉得……”于天扬刚开个头,“嘶”了一声:“你要给我买礼物吗?可是我过生日还早着呢,你这么早准备干嘛?而且生日礼物这种东西要的就是惊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齐安安只好跟他解释:“我知道你还早着呢,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惊喜。但这次不是你,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想给……她家崽买生日礼物,又不知道送什么。”
原来是这样,于天扬认真的思考起来:“鞋吧,我觉得鞋不错,你相信我,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鞋的诱惑;或者……键盘,我跟你讲打游戏的时候,键盘真的是关键;耳机也还可以,看他需不需要;要不然就给他换个手机,或者买个平板什么的。还有什么让我想想……”
想了半天,于天扬挥挥手:“其实我觉得差不多了,一个中年妇女,能送出这样棒到心坎的礼物,她儿子绝对喜欢,你回去告诉你亲戚,就从我上面说的那几个里挑一挑吧。”
被扣上中年妇女帽子的齐安安一脸黑线,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吃你的螺蛳粉吧。”
她想了很多,本来想问问大侄子,看看能不能发散一下思维,结果他的建议都不太符合情况。
齐安安苦恼的蹙着眉:给她家崽崽买什么好呢?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呀。
……
江陆回到家时秦梦不在,他住的房间里堆了一些秦梦匆忙换过的衣服,毕竟这是秦梦的杂物间,而不是他的卧室。
江陆面无表情的将秦梦的衣服捡到一边去,刚洗过手,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小江啊,我的房子你还租不租啦?你前两天说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吗?”电话那头是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声音。
江陆没有立刻回答。那个房子是他早就看好的,离新城一中不远。
房子在一个高档的小区里,封闭安全,私密性极好,那里没有老旧小区这样的大院,邻里之间大都不熟,虽然没有烟火气,但也没有流言蜚语。
他之前和房东定好了,等到那边的租户到期搬出去后,他就会搬进去。
可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动摇。
有一天晚上,他送齐安安回家,在拐过一条偏僻的街巷时,前后无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在心中徘徊许久的问题很突兀的低声问出:“齐安安,你想……”
身边的姑娘无知的对他笑,用她那副清脆动听的嗓音说:“怎么啦?想什么?”
“没什么。”
他想知道她会考哪里,心中偏执越来越重,他也不是非新城一中不可。
毕竟齐安安肯定不会考新城一中的,那里是刚划出的新城区,位置又偏又远,基础设施也少。甚至没有像样的商场和电影院。
可最终他抑制住了,什么都没说。
那天,那个畜生滚下楼梯之后,他坐在寂静无人的空荡街道边,抽了很久的烟。
他第一次抽烟,就已经轻车路熟。
忽明忽灭的点点烟星中,他脑中抑制不住的勾勒另一个人的面容。
那个小姑娘怕他冷,怕他饿,他受伤了怕他痛,为他遮过风雨惊雷,也替他挡过流言蜚语。保护了他一次又一次。
是他高估自己,原来他也会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只是因为超乎寻常的早慧,让他的懵懂时期实在太短。
可是,他哪里配?
他身体中流淌的血液是永远都洗不干净的肮脏,他的出生是一个污点。他只是一颗被人利用谋求富贵的棋子而已,注定没有办法和世间美好的东西相配。
江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烟星点点,在指尖明明灭灭。
他极轻的笑了一下,他哪里像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不会像他这样,从皮到骨都脏透了。怦然心动这种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甜蜜的词语,放在他身上,实在是被玷污的彻底。
转瞬之间心思百转,江陆揉了揉眉心,趁现在还有理智,就放过她,离她远一些吧。
“我租,”江陆低声说,“您那边要是收拾好了,我随时可以搬过去。”
他的人生,本就应该按照自己划定好的轨道前行,孤寂的来,草草的过,默默的走,也就是了。
齐安安这两天在为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死了无数脑细胞,按理说她这种骨灰级书迷,分析这个人物信手拈来,但现在她却迟迟定不下什么礼物合适。
书中江陆这时候是人生低谷期的小可怜,自卑且自厌,别的小孩会早早期待的生日,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普通、甚至有些反感的日子。
可齐安安却记得,书里江陆是在二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听见了一句“生日快乐”,是那天他的一个员工凑巧看见,顺嘴说了一句。那时他的脸上,不是没有动容的。
他无法选择的来到这个世上,艰难的成长,其实希望能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并不是那么讨人厌。
齐安安的思绪一会儿飘到原著剧情,一会儿想起清晨中,江陆在阳光下对她浅笑。想的聚精会神时,外边陈管家敲门:“小姐,我进来了。”
他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看齐安安坐在书桌前微微皱着眉头,还以为她在认真学习,笑的一脸慈祥:“小姐休息一会儿吧,从放学就上来,一直都没出屋,吃点水果。”
齐安安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陈叔,对了,我哥是不是快回来了?”
“嗯,刚才说还有五分钟就到家了,”陈管家挠了挠后脑勺,“就是感觉少爷有点不太高兴,好像正生着气呢,一会儿小姐哄哄他。”
“我哥不高兴?”
齐安安先是心里一沉,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齐彦聪明又有手段,从来没在做生意的方面吃过亏。就算真的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他也能粉饰太平,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应该不会是工作上的不如意。
能让陈管家听出语气不佳,肯定是什么事他无力回天,并且愤怒到极点了。
那还能是什么事?
“陈叔你放心!我去哄哄我哥,我去门口接他!”齐安安一拍脑门,从椅子上跳起来往楼下跑。
齐安安在楼下等了不到一分钟,齐彦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齐安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殷勤的接过齐彦手里的东西:“哥你终于回来了,这么晚了是不是饿了?快吃饭,我等你一起呢。”
齐彦本来脸色阴着,一看到齐安安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听到她说这些,他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愧疚之色。
“安安,你一直等我来着?”齐彦欲言又止,意有所指的叹气,“委屈你了。”
他这么说,齐安安对自己的猜测更有把握,坐在齐彦身边瞅瞅他脸色:“哥,你出什么事了?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我不委屈,你别一天到晚总觉得我是个小可怜好不好?”
她真的不委屈,她就要见到女鹅了!
齐彦低低叹了口气,还不是他们那个脑子有包的父亲,异想天开要把他那个私生女放到这里和安安一起生活。他回绝的太过,把那个男人搞出了逆反心理,非这样做不可,用公司的事跟他施压,非要让这两姐妹在一起培养感情。
现在他进退不得,可委屈齐安安,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齐彦不想让齐安安知道这些,怕她难过,便转移话题:“马上就中考了,紧不紧张?”
齐安安不接他的话:“哥,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说实话,是不是关于我的?”
“你怎么不是小孩子?”齐彦忍不住笑了笑,看绕不过去,沉吟着开口说:“安安,过两天爸爸亲戚家的孩子到这边来,可能……要在这里住两天,不过时间不会太长,等到她看好了房子就走。她来了你也不用理会,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唉,果然是上辈子拯救银河系才换回来的哥哥,处处为她着想,齐安安都忍不住有点心疼:“哥,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她是不是要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亲戚家的孩子,是爸爸的孩子吧。”
毕竟她的奇葩父母根本没想藏着掖着,一个养情人一个包小奶狗,他们那个神奇的老爸在外边搞出个孩子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等齐彦回答,齐安安又说:“你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件事吧,爸爸骂你了是不是?其实没事的,就让她跟我一起住,房子这么大,正好我也有一个伴。这事我同意的,你就别跟爸爸对着干了。”
齐彦一脸震惊的看着齐安安,不过这震惊很快就转化为了痛心。他很难想象,刚才那番话会从他宠大的妹妹嘴里说出来。
他吃过原生家庭的苦,本来想把他的小妹妹养的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用想也不必懂,只在他的羽翼下平安长大就好。但没想到,他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这么通透。
这是吃了多少苦才会这么懂事,齐彦心疼的无以复加:“安安,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不用这么懂事。”
齐安安哭笑不得,抱住齐彦的胳膊撒娇:“哥哥,我真的不委屈,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好好工作,不用惦记我。”
她是真的一点不委屈,倒是有点怕齐彦操心太多心里憋屈。
看齐彦还要说什么,齐安安连忙补充:“而且你看你家妹妹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放心吧,她要是真欺负我,我绝对饶不了她。到时候不用你,我自己也会把她赶出去的。”
为了让齐彦放心,齐安安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不过心中的小人在暗暗的搓手,女鹅善良又单纯,是天下第一小天使,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
听齐安安这样说,齐彦无奈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好吧,那就先试试,如果有任何事一定要告诉哥哥。等你们中考结束,她应该就会搬过来。”
中考结束就搬进来么!
这一刻,齐安安听见了自己心中放烟花的声音:还有一周就中考了,也就是说,中考之后,她这个骨灰级cp粉就要过年了!
直到晚上睡觉时,齐安安心中还翻涌着激动,半梦半醒就要睡着时,她忽然想起今天想了一半,还没结果的正事。
哎,先不着急过年,她家崽崽的生日礼物还没想好呢!
……
江陆的生日是六一儿童节,但很可怜的是,他从来没过过生日,也没有过任何一次儿童节。
但今年的六一儿童节肯定不一样。早上齐安安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六月一号”开心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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