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安摇了摇头:“不巧,太子殿下,鞠先生已经被大王的人接走了。”
嬴政皱了皱眉:“被接走多久了?”
“一刻。”安一边逗着怀里的小孩子,一边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也好,你先去把我们拣择好的那些竹简搬来,然后去到玄宫那里等候我师兄,他一出来,你便迎他来此。”
“唯。”
……
马车粼粼,秦王异人的贴身宦官将鞠子洲带到了玄宫所在。
“鞠先生请先少待,王上此时正与几位君侯商议国是。”宦官恭恭敬敬地将鞠子洲请下马车,细声细语说话。
王宫里混得开的,没有谁是傻瓜。
宦官也看得出来秦王异人对于鞠子洲的重视,那不是简单的做出对于人才的重视以博取美名和忠诚,那纯粹是一种渴求。
——秦王异人,对于天下,对于东六国的疆土,是有想法的!
所以他需要一切能帮助他将东六国剿灭的人才。
在此种语境之下,宦官很有理由认定,鞠子洲就是这个人才。
这也就是说,面前这个总是浑身脏兮兮、一副受了灾的灾氓样子的家伙,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封侯!
鞠子洲挥挥手,与这个见过一次面的宦官作别,而后大大方方,落座于玄宫之中。
他今日是刚刚进入咸阳,正打算去嬴政送自己的那一处宅子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便被人截住,带到王宫中来。
“看来很急啊!”鞠子洲沉思。
异人必定很急,但,他此刻急的,定然不是东出函关,对外作战。
因为今年,他还不是正式加冕的秦王。
所以,今年,他所做出的一切功绩,在分类上,都只能算是先王孝文王秦柱的功绩。
异人不太可能会做这种好人好事。
那么他急的……是之前秦柱留下的问题吧?搞不好是“以工代赈”出了问题,他没法子解决,才想找自己这个系铃人。
思考着,坐了有两刻,异人这才来到。
姗姗来迟,且有些疲态,异人一见面,离得老远便急步小跑过来:“先生,教鞠先生好等,真是寡人之过也!”
“王上,久违。”鞠子洲躬身一礼:“王上不怪我总是衣衫不整地来觐见就好,我等上一等,其实无碍。”
“寡人怎敢怪罪先生!”异人拉住鞠子洲的手,将他拉到席间按着坐下,说道:“先生一别数月,此次归乡,可接了故人来秦么?”
多此一问!
鞠子洲摇了摇头:“鞠某奴隶出身,父母性命未能长久,旧友也多已作泥埃枯骨,返还自然。”
“那么先生此次归秦……”
“此后便不走了!”鞠子洲笑了笑,稍理鬓发,昂然说道:“再回故乡,还是等它变作秦地时刻折返吧,富贵归乡,说来也好听一些。”
异人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如此,倒是要叫先生在秦国苦寒之地,消磨几年了。”
“王上何有此言?”鞠子洲问道:“鞠某出身卑鄙,性命微贱,蒙太子政不弃猥琐,拜我以兄礼,我自当如太子所愿,为一秦人。秦人在秦国,何有受苦寒的说法?”
异人挑眉。
片刻,他一拜,说道:“鞠先生教训的是,先生舟车劳顿,子楚本不应劳动先生,但奈何国事紧急,寡人不得不向先生问计。”
“王上请讲。”鞠子洲躬身回礼。
“前者,先生献计先王,以“以工代赈”法,赈济国人,拔除“国中之毒”,但奈何道无咎而术有瑕,理无错而用自弊……”
鞠子洲点了点头:“王上所言,可是“以工代赈”法推行出去时候,出了岔子?”
“正是。”
“那么,是怎样的岔子?”
“先前,由“城旦”役行之工,如今交由寻常国人去做,固然可以饱国人之腹,可以解“国中之毒”,但如此,则“城旦”无工可做,城旦无工可做,但日餐食不能减损,而国人劳作,靡费钱粮,近二年来,两位先王入葬大赦,损耗颇多,各地都已有亏空……”
一句话,秦国政府的钱不够了!
鞠子洲想了想,问道:“敢问王上,推行“以工代赈”法的时候,给国人的工作是什么工作?”
“效仿鞠先生在咸阳城中的作为,修建水利、拓宽驰道,为贫者建造房屋。”
“如此,出资者,仅有秦国国库,且一番苦功做下来,毫无进项,是以库中钱粮减损而不能有补益,府库于是空虚?”鞠子洲问道。
异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请先生教我!”
简单粗暴地把“以工代赈”迅速推行下去的,是先王秦柱,他也确实的拿走了“拔除国中之毒”的美名,但是由此而生出的烂摊子,却是要异人来顶缸的。
他当然不可能一上任就否定掉自己亲生父亲的功绩,于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此事倒是很好解决,只是不知道王上需要的解决办法,是开源呢,还是节流呢?”
“开源!”异人立刻回答。
节流,根本就不用想,要是能节的话,异人早就尝试了,根本不必等鞠子洲回秦国才节。
“那就炼铁吧。”鞠子洲平静说道。
……
出了玄宫,天色已经深黑。
鞠子洲伸了个懒腰,正待上车叫人送自己回家时候,一个身着麻衣的墨者出现在鞠子洲面前:“鞠先生,别来无恙乎?”
“无恙。”鞠子洲看了一眼面前的墨者,有些面熟,应当是询的一个弟子。
“鞠先生,太子有请。”墨者安躬身说道。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鞠子洲问道。
“三个时辰。”
“走吧,带我去见见阿政。”鞠子洲微微颔首。
“唯。”
鞠子洲跟随墨者安来到青宫时候,嬴政正坐在席间揉一个婴儿的脸蛋玩,宫人通报,嬴政也根本不理睬。
“阿政,好久不见了!”鞠子洲见到嬴政根本不搭理通传,于是自己走进殿内。
看到小孩子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哪儿弄来的小孩子啊?准备自己养吗?”
嬴政转过身去,依旧玩手边的婴儿,根本不与鞠子洲说话。
鞠子洲叹了一口气,走到嬴政面前,跽坐说道:“嬴政!一别数月,你可还安好么?”
嬴政下意识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