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答应了一声,说道:“后来我儿子离开之后,房门没关,我就进了屋,想质问春红这个骚狐狸为什么要祸害我儿子,可我使劲摇她,她只是嘴里低声嘟哝着什么话,我用耳朵贴在她嘴边,这才听清楚她好像说的是:水牯子……我要告你……”
杨秋池心中一沉,春红虽然服了酥麻散,但这种药肯定不能与现代的麻醉药或者强力安眠药相提并论,因此,春红一定程度上意识还是清醒的,也就知道水牯子利用她酸软昏睡无力强奸了她,所以这才这样说了。
令人心痛的是,应该就是这句话,最终引起了魏氏的杀机。当年武大郎也是因为声称要将潘金莲与西门庆芶且之事告诉弟弟武松,最后被杀人灭口的,现实中的一些强奸案件,也是因为被害人被强奸之后,不注意应对犯罪的策略,当即哭诉着声称告发,引起了罪犯的杀念。
果然,魏氏恨声道:“我本来只是告诉她不要再勾引我儿子,没想到她说要告发我儿子迷奸她的事情,我又气又恨又怕,一眼看见桌子上有一把小剪刀,我拿起来,朝着她脖子扎了一刀,然后马上退开。”
杨秋池详细询问了她扎的部位,与尸检情况吻合,这才继续让她往下说。
魏氏续道:“春红挣扎着滚到了床下,扭了几扭,就不动了。我正要上前查看,就听到了屋外有脚步声上楼来了,就赶紧躲到了大衣柜里。从缝隙看见来的是龙老汉和翠环。两人发现春红躺在地上,到处都是血,低声惊呼,翠环上前蹲下身探了探春红的鼻息。说了声:她好像没气了。”
杨秋池现在明白了,翠环蹲下身查看春红的时候,春红正处于弥留之际,虽然房里很暗,但近距离她看清楚了翠环。以为翠环就是凶手,于是,这才用最后的力气画一个圆环。那个圆环图案指的地确是翠环,只不过是魏氏误看了凶手。
魏氏接着说道:“他们商量了几句。翠环发现脚上粘有血,脱了鞋子,两人就离开。我躲了好一会,听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悄悄出去躲了起来。早上园子门开了之后,这才趁没人溜出去了。”
说到这里,南宫雄推房门走了进来,在杨秋池耳朵边低语了几句。杨秋池很高兴地点点头,对魏氏道:“你刚才说的偷听到的大阴谋已经有一部证实是真的。还有另一部分需要证明,一旦证明也是真的,本官就免你母子一死。”
魏氏大喜,给杨秋池又是连连磕头。
杨秋池吩咐将魏氏和水牯子两人看押起来,然后对南宫雄等人秘密抓回来地翠环和梨春园看门的龙老头进行了审讯,随即。又与金师爷、南宫雄、詹正等人嘀咕商量了好一会,作出了部署,这才满心喜悦回到了彭家庄。
已经找寻了几天了,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半点消息,这让整个彭家庄都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彭老爷子正坐在客厅里长吁短叹。水婉淇在一旁抽抽噎噎哭着。彭老七和保宁府知府赵新乐坐在一旁相陪,也是一个劲唉声叹气,两边垂手而立地家丁奴仆们都是静若寒蝉。
见到杨秋池进来,大家都围了上来,满是希望的眼神。将杨秋池迎到首座上坐下之后,水婉淇抢先问道:“爵爷,可有我福儿的消息?”
杨秋池歉意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找到彭小少爷。但我侦破了春红被杀案和彭四横死码头案,已经将真凶缉拿归案。”
现在,没有什么能引起水婉淇的兴趣,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她地儿子,听到儿子没有消息,便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赵新乐却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两个案件侦破了,他这保宁府知府也是脸上有光的。忙问道:“爵爷,请问这两件案件究竟怎么回事?”
彭贺喜、彭老七兄弟两也一起望着杨秋池。
杨秋池简单将案情说了一遍,但暂时隐满了水婉淇那一砚台的作用。众人听说杀死春红的凶手居然是恩阳镇替人洗衣服地魏氏,是因为她担心儿子娶一个妓女而将春红杀死的,而彭四也是因为欺辱魏氏,被魏氏的儿子水牯子气愤之下,用石头砸伤脑袋,一个月之后伤重死亡,都感到十分的惊讶。
说完案子,杨秋池对彭贺喜道:“彭翁,本官承蒙您盛情邀请,来恩阳镇参加仙女节,没想到连续发生两起命案,节日也没过成,幸亏本官运气好,很快将这两件案子侦破了。可
直到此刻还是毫无下落。惭愧啊……唉!”
连杨秋池这样破案如神的人物都束手无策,彭贺喜真是有点万念俱焚了,水婉淇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的。
杨秋池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本官已经出来多日,衙门里肯定积压了诸多繁杂事务需要回去料理,本官打算现在打道回府,特来向彭翁和彭夫人辞行。”施了一礼,就要出门。
彭贺喜还没说话,水婉淇已经悲声着急地说道:“爵爷您不能走!”
杨秋池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望向水婉淇:“彭夫人还有事吗?”
水婉淇用手绢抹了抹眼泪,转身对彭贺喜勉强一笑,道:“老爷,福儿找不到了,那也是他地天命,但咱们请爵爷这次来了之后,就没好好招待过,爵爷公务繁忙,也不好挽留,咱们还是设下酒宴,好好给爵爷送行。老爷意下如何?”
彭贺喜连连点头,走到杨秋池面前,道:“爵爷,贱内所说言之有理,如今也是天色不早了,也不用慌在这一时,老朽摆下酒宴,给爵爷送行,明日一早再走,爵爷可否赏老朽这个薄面呢?”
赵新乐赵知府也走过来说道:“是啊,爵爷,一码归一码,福儿找不到,天也不能就此塌下来,慢慢设法再找寻。这饯行酒还是要喝的。今晚咱们喝了饯行酒,明早我和爵爷一并启程回去,如何?”
杨秋池望了水婉淇一眼,见她神情十分紧张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本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水婉淇这才脸色苍白地轻舒了一口气,彭贺喜、彭老七和赵知府都连声称好,彭贺喜吩咐摆下酒宴。
酒宴很快摆下,虽说是饯行酒,可彭小少爷失踪,大家也都高兴不起来,这饯行也就纯粹是礼节性的了。
彭贺喜、彭老七、赵新乐都先后给杨秋池敬了酒,水婉淇一直脸色苍白坐在那里想心事,最终,才哆嗦着端起桌前的一个精致小酒壶,走到杨秋池面前,要给杨秋池斟酒。
一旁的丫鬟急忙上前说道:“夫人,让奴婢来吧。”
水婉淇摇了摇头,拿着小酒壶,在杨秋池地酒杯里斟了一杯酒。
杨秋池欠了欠身:“彭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这种斟酒的事情就让丫鬟们来就行了。”
水婉淇没说话,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两杯酒,勉强一笑,说道:“爵爷,婉淇给您敬一杯酒,如果婉淇有什么做得不对地地方,还请爵爷原谅。”说罢,心慌意乱地望向杨秋池的酒杯,嘴唇哆嗦着,白嫩的脸蛋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杨秋池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举起酒杯,说道:“彭夫人亲自给本官倒酒,这可是本官的荣幸阿。”顿了顿,又说道,“彭夫人,本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爵爷请说。”水婉淇还是神情慌乱地盯着杨秋池那杯酒。
“人生在世,难遇一知音,彭老爷子十数年才续弦,又只娶了彭夫人你一个,足见对彭夫人情深意重,这样的情分到哪里找去阿。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你们的孩子没了,本官相信,也不会影响彭老爷子对你的情意的,彭老爷子会加倍疼惜彭夫人您的。”
彭贺喜附和着呵呵干笑了两声,他不知道杨秋池怎么说得好好的忽然说起了这件事来,疑惑地看着杨秋池。
水婉淇低头颔首,窈窕的身子在轻轻颤抖,杯中酒也因颤动而荡漾着。
杨秋池接着说道:“彭夫人对小少爷的母爱令人敬佩,但是……,凡事都还是三思而后行才好,本官酒后胡言,就当与夫人共勉吧。”
水婉淇身子一晃,颤抖得更是厉害,手中的那杯酒已经荡出了一大半,淋得一只纤纤素手湿漉漉的,兀自不觉。
杨秋池慢慢举起酒杯,又说道:“彭夫人,多谢了。”将那杯酒往嘴边送去。
水婉淇忽然一巴掌将杨秋池手中酒杯打落,摔在地上,跌得粉碎。随即,掩面哭泣着转身往后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