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池对她二人说道:“你们的夫君鲁学儒今天在应天府贡院参加考试的时候死了。”
啊!两人都是一声惊呼,那原配范氏颤抖的声音问道:“我们老爷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下毒毒死的!”
那小妾沈氏一听,掩面号啕大哭起来:“我的郎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就把我们给抛下了,你叫我们可怎么活啊~!”哭得有腔有调,声音婉转清脆,嗓子还不错。
“别哭了!”胡江吼道。
那小妾沈氏的哭声嘎然而止,就象一只嘎嘎叫的鸭子被突然掐住了脖子似的。掩面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胡江马脸一拉:“我们还有话要问你们,等我们走了你再嚎丧也不迟!”
那老太太此时却开始抽抽噎噎低声哭了起来。胡江还要喝止,被杨秋池拦住。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瓷瓶,问道:“这个装有蜂蜜的东西是谁给你们老爷鲁学儒的?”
那小妾沈氏瞅了一眼,向原配范氏努了努嘴。
范氏抬起头,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杨秋池将那瓷瓶递了过去。范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是老身给我们老爷的。里面装的是蜂蜜。”
胡江一听,原来是这老太太下毒杀死了鲁学儒,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好你个老虔婆,方才我听里正说,你当年生重病差点死掉,是鲁学儒倾家荡产给你治好了病,你怎么恩将仇报,下毒将他害死?简直是禽兽不如!来人。把这老虔婆给我抓起来!”
门口的几个衙役齐声答应,手中铁链子抖得哗啦啦响,上前就要抓人。
那原配范氏吓坏了,哭诉道:“大老爷。这是从何说起。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害我们老爷,老身冤枉啊!”
“你还喊冤?”胡江冷声道,“你们老爷鲁学儒是中毒而死。我们已经查出这瓷瓶里装的蜂蜜有毒,而这蜂蜜又是你拿给你们老爷鲁学儒的。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吗?”
那小妾沈氏一听,尖叫一声扑向范氏,连抓带挠叫骂道:“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害死了老爷。我要杀了你!”
那原配范氏年老体衰,哪里是她的对手,只是抱着头哭喊着冤枉。脸上已经被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杨秋池向宋芸儿使了个眼色,宋芸儿起身一把揪住那小妾沈氏的胳膊。往后一拽,喝道:“大老爷在此,不得无理!”那沈氏被宋芸儿拽得向后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不敢再撒泼。
捕快们正要上前抓捕范氏,杨秋池一抬手,示意先不要动手。胡江有些疑惑,也摆手止住了那些衙役们,坐了下来问道:“杨公子,真凶不是找到了吗?怎么……”
杨秋池没有回答他地问题,问范氏道:“你为什么要给你们老爷这蜂蜜呢?”
范氏已经吓坏了,见杨秋池和颜悦色,衙役们好像都挺听他的话,看来如果好好和这位公子说清楚,就有希望洗脱冤屈,说道:“公子,老身冤枉,我真的没有下毒啊。”
“老夫人,你别着急,慢慢说,没弄清楚之前,我们是不会乱抓人的。”
听了这话,范氏这才稍稍心安,说道:“我们老爷科举屡试不中,心情烦躁,内火重,经常口舌生疮,有时候疼得吃不了饭,连喝水都痛得不行。找了郎中也没治彻底,后来我得了个偏方,按偏方调了蜂蜜给老爷涂抹这口疮,挺有效地,所以老爷就将这蜂蜜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这鲁学儒有口腔溃疡,难怪他住小客栈地时候,每天都只吃稀饭咸菜,那半截馒头一直没吃完,想必是口腔溃疡之后,这馒头难以咀嚼,勉强吃了半截就吃不下了,只能喝稀饭。而这瓷瓶里的蜂蜜是他原配夫人范氏给他治病用的。
看范氏这神情,应该不知道蜂蜜里面被下了毒。难道是她买来的蜂蜜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人下了毒了吗?杨秋池问范氏:“这蜂蜜是你亲手调制地吗?”
“不是,是老身从东门坡养蜂的王老太那里买地。”
“养蜂?村子里有人养蜂吗?”
一旁的米里正说道:“是,村里有好几家都养蜂,咱们这村四周都是高山,田地少,光靠种地的话,日子不好过,所以就有一些人家养蜂,卖蜂蜜赚点钱养家糊口。”
杨秋池问范氏:“你买蜂蜜的时候,是你自己调选还是王老太她给你送来。你好好回忆一下,说得尽量详细一点。”
范氏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一般都是这王老太地儿子用挑担担下山来,到滁州城里去卖,路过咱们村子的时候会一路吆喝,我就随便买了。担子两头各装了一个大瓷钵,里面装的蜂蜜,要买地人都自己准备盛的器皿。我买地时候记得好像是今年九月份左右。”
杨秋池心想,会不会是这王老太的儿子甚至是王老太下的毒呢,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还是去查看一下,看看有什么端倪没有。
要知道,大部分的破案线索都是通过调查走访、摸底排查找出来的,不是坐在家里凭空想出来的。杨秋池问道:“这王老太家住在什么地方?”
米里正插嘴说道:“在东门坳半山上。”
“带我们去找她!”杨秋池说。
米里正有些迟疑,说道:“现在已经是三更了,到他们那里还有十多里山路呢,这漆黑一片,山路又不好走……”
胡江看了看杨秋池,说道:“事不宜迟,人犯要是跑了,你负责吗?”
米里正吓了一跳,连声说不敢。连忙跑出去准备火把灯笼,还叫了几个村里的民壮。准备好之后,胡江下令留下两个捕快看守范氏和沈氏两人,然后由米里正带路。一行人上山去找卖蜂蜜给范氏的王老太。
山路果然难走。山坡陡峭,有的路段不能骑马,只能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进。
打着灯笼举着火把,这十多里山路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赶到。到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
这养蜂的王老太家住在半山腰的几栋木屋里,木屋旁边整整齐齐放着几排蜂箱。现在天寒地冻。这蜜蜂也不乱飞,聚集在蜂巢里,偶尔有一些蜜蜂受到灯光地打扰,嗡嗡地飞了起来。却很快又飞回了蜂巢。
捕快、民壮和杨秋池的护卫们迅速将这几间房屋包围了起来。
米里正敲开房门,捕快一拥而入,控制了王老太和她的儿子、儿媳妇。然后对房间里迅速进行了搜索。
王老太和儿子、媳妇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搜查吓坏了。不过看清楚是衙门地捕快之后,知道不是强盗。这才稍稍有些心安。
经过搜查,发现有一间房间里有八个大瓷钵,里面都装满了蜂蜜。
王老太看见捕快们四处搜查,有些不解地小心问道:“各位大爷,你们在找什么啊?”
胡江对米里正说:“你告诉他好了。”
米里正答应了一声,对王老太说道:“你们卖给村里鲁老夫子家地那些蜂蜜有问题,鲁老夫子服用了这些蜂蜜,结果被毒死了。”
“啊~!”王老太和儿子、儿媳妇吓得脸都白了。王老太说道:“不会,我们,我们卖蜂蜜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说吃了我的蜂蜜出事的,更别说被毒死了。”
胡江说道:“那就是你们故意下毒害死鲁老夫子的!”
“冤枉了~!”王老太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我们与那鲁老夫子无怨无仇,干嘛要害他呀。”王老太地儿子和儿媳妇也跟着跪倒叩头。
胡江冷笑:“这正是我们找你查问的原因,你还是乖乖交代,你们是如何下毒杀死鲁老夫子地?从实招来,不然,可要皮肉受苦!”众捕快齐声吆喝恐吓。
“民妇真的冤枉啊,我们卖蜂蜜赚点钱养家糊口而已,平白无故的下毒害别人干什么呀。求求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为民妇作主啊!”
“你还敢抵赖!”胡江吼道,他先前在小客栈看见杨秋池用鸭子试验出那瓷瓶里的蜂蜜有毒,便想也露一手,喝道:“来人,去给我抓一只鸭子来!”
这王老太家后院养得有些家禽,一个捕快答应了跑到后院,抓了一只鸭子。
胡江指着屋子里那几大瓷钵地蜂蜜,吩咐:“铲一坨蜂蜜,给这鸭子喂下!”
捕快从一个瓷钵里铲了一大坨给那鸭子喂了,好大一坨,噎得这鸭子直伸脖子,过了半天,却还是嘎嘎叫着摇摇摆摆一点事情都没有。
胡江大失所望,有些尴尬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苦笑,心想,假如真是这王老太下毒害这个鲁老夫子,直接下到要卖给鲁老夫子的那一瓷钵的蜂蜜里就行了,不会全部蜂蜜都下地,再说了,根据范氏所说,这蜂蜜是在九月份买的,都过了差不多三个月了,下了毒地蜂蜜早就被销毁了,怎么还会留着等我们来查呢。
王老太不承认下毒,看这王老太也不大象说谎的样子,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王老太在蜂蜜里下了毒,也就没有理由抓人家了。既然没有发现线索,那就只能先下山回去,想想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鲁学儒的原配老婆范氏下毒的可能性最大。不过,杨秋池有种感觉,这范氏不大象下毒杀死鲁学儒的人,她的命都是鲁学儒救的,她又是老太婆一个,杀死鲁学儒有什么好处?杨秋池想不出来这范氏杀鲁学儒的理由,心里倒是觉得那小妾行为怪怪的。但又没有任何证据。
连杨秋池都没了主意,胡江等人只好垂头丧气跟着杨秋池离开,一行人沿来路往山下走。
虽然一夜没睡,但杨秋池一点倦意都没有,这种开夜差在现代社会里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经常半夜里被人叫起来去勘察现场,而且,这案子查到现在又陷入了死胡同,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杨秋池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有事,哪还有什么倦意呢。
宋芸儿手里拿着一根从路边掰下来的枝条,随意地晃动着,见杨秋池闷闷不乐的埋着头一边走一边想心思,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便想引开他的注意力,手中枝条一挥,指向对面远处的山峦,说道:“哥,你看,这山的风景好美。”
他们下山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此时,天已经亮了,太阳从山间露出了通红的脸,山峰顶上皑皑的白雪,山腰和山谷的雪已经大部分融化了,露出了山峦那翠绿色的衣裙。
薄薄晨雾象一条玉带,缠绕在远处的山峦之间。一弯弯的山间梯田,在晨晖里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已经有早起的行人在山间小路上行走了。几声翠鸟啼鸣,更显出山谷的幽静。
杨秋池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是啊,好一派田园风光,如果我们俩能在这里过一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那该多好啊。”
宋芸儿脸微微一红,轻啐了一口:“谁和你一起,你那么多小妾,叫她们陪你好了。”说罢,拿起手中的枝条,掰下一片叶子,轻轻咬在嘴里,感受着这被晨露滋润过的绿叶的惬意。
杨秋池扭过头微微一笑,看了看宋芸儿,突然一怔,叫道:“芸儿,快把那叶子吐了!”
宋芸儿吓了一跳,还以为叶子上有什么小虫子之类的,赶紧吐掉。
杨秋池将那片叶子拣起来,说道:“你啊你,你这大小姐进了山里,不认识的东西可千万不能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