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卢云带妥印信行李,便要启程南下,朝廷为他雇来十余名书僮家丁,一路照护他前去长洲,眼见顾嗣源、柳昂天、秦仲海、伍定远等人挥手做别,卢云自是感动。卢云前夜与顾倩兮说了话,两人好容易团圆相聚,自都不愿分离。此时出发在即,卢云不见顾倩兮前来送行,心中更是一片寂寥。
伍定远行向前来,道:“卢兄弟,这次燕陵镖局的案子全靠你了,希望你能为苦主平反冤屈,也替你哥哥出一口恶气。”
卢云点头道:“伍兄写的状子我已看过,看来那屠凌心、钱凌异二人罪行最为重大,此次若能抓住其中一人,再令其供出主使,此案必定能破。”
伍定远握住他的双手,道:“昆仑山人马行事残暴狠戾,你凡事多加心,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了。”
卢云笑道:“再过几日,杨郎中便要下来相助,到时我自可轻松许多。”
伍定远点头称是,却难掩神情落寞。
秦仲海上前道别,他见卢云眼中略略带着愁思,忍不住笑道:“卢老兄啊!你又泪眼汪汪地做什么?每次看到你都是一脸倒楣相,怎么连干知州还是这般神气啊!”
卢云苦笑道:“秦将军取笑了,你自己也要多保重啊!”
秦仲海笑道:“说什么保重?你这趟下去,几个月后便可返京述职,到时大家再喝上一杯吧!”
卢云想起这些时日不在京里,只怕与顾倩兮间的感情又有变化,心下平添担忧。
众人互道珍重,挥手作别,卢云忽见秦仲海眼神中有一丝狡狯,不知他又有什么奇怪阴谋,忍不住暗自起疑。
卢云坐在车里,拿起长洲州志去读,念道:“长洲隶苏州府,户三万七千一百五十五,口十二万四千九百八十五,长洲倚西北虎邱山,滨长荡阳城等湖,东有娄江,源出太湖,东南畔运河……”他念了一阵,心道:“我此番受印为官,定须为百姓好好干一番事业,绝不忘昔日穷苦时的志向。”
他想了一会儿,只觉热血沸腾,满身劲力,忽地凉风吹来,却是好一股浓浓秋意。当此秋景,猛地又想起顾倩兮,他心下一阵惆怅,只觉情思难遣,忍不住又唉声叹气起来。
却听车夫道:“这位知州老爷啊!你眼下就要去当官了,怎么还在这儿叹气连连,好像是要去杀头一样哪!”
卢云听这车夫说话声音含浑不清,喉头有些嗓紧,想来此人定是伤风喉疼,当即道:“兄台少说点话,免得伤了嗓子。”
那人笑道:“伤了嗓子?那倒不会。”跟着笑问道:“听说卢知州还未娶亲哪!可曾有了意中人?”
卢云想起顾倩兮,点头道:“在下结识了一位天下第一美人,这几日好生开心。”
那车夫吃吃一笑,道:“天下第一美人?可是杨贵妃么?”
卢云眉头一皱,寻思道:“这车夫好生无礼。”当即低下头去,不理不睬。
过了一会儿,那车夫又问道:“据说卢知州以前曾做过军中参谋,还曾保驾公主和亲,可有此事?”
卢云咦地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
那车夫道:“我是听朝中大臣说的。”
卢云想起公主,登时一叹,寻思道:“不知公主这几年过得可好?那喀喇嗤亲王可曾好好待她?”
正想间,忽听那车夫问道:“卢知州为何叹气?可是想到那貌美如花的公主了?”
卢云点头道:“是啊!公主待我好生亲切,不知她这几年可曾幸福美满?”
那车夫笑道:“卢知州何必发愁?要是她日子过得不快乐,卢知州还可以请调西疆,好去探望她一番啊!”
卢云听他语气越来越是轻挑,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人说话怎地如此无礼?你专心驾车吧!”
忽然那车夫提疆一驾,已然转向西行,卢云惊道:“你干什么?咱们是往南去啊?”
那车夫笑道:“我看还是往西去吧!这才能送你早些与公主会面啊!”
卢云心下大疑,猛地跳到前座去,喝道:“你到底是谁?”
那车夫噗嗤一笑,跟着将帽子脱下,霎时迎风飘来一头乌黑秀发,卢云见眼前好一张柔美面孔,正自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卢云大吃一惊,颤声道:“倩兮…是…是你…”
原来那车夫正是顾倩兮假扮的,只见她掩嘴笑道:“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到西疆去,也好送你去当驸马爷啊!”
卢云想起秦仲海送行中的狡猾眼神,原来他早知顾倩兮乔装车夫,只是不点破而已。
卢云乍见爱侣,一时又惊又喜,又烦又忧,惊的是顾倩兮忽尔到来,实在太出意料之外,喜的是她如此深情,想来两人感情不至再有变化;只是心中烦忧的却是顾嗣源等人,想来他们不见了千金姐,此时定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果然尚书府里已乱成一片,顾夫人与二姨娘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们四下找不到姐,不知她溜到哪儿去了,待要抓住红询问,谁知这丫嬛也跑得不见踪影。顾嗣源从书房里找到一封书信,却是宝贝女儿向他辞行,说要返乡省亲云云。顾嗣源惊疑不定,找来二姨娘细问,才知顾倩兮与卢云两年前早已有情,看来宝贝女儿定是去寻卢云了。
只是说来奇怪,前些日子要她与卢云同桌吃饭,直是难如杀头一般,谁知过了两日,却又如胶似漆,舍不得半天分离,看来女人心,海底针,便是他这个做爹的,也是看不出半点痕迹。
天幸卢云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想来闺女即使与他同游同居,也不会生出什么违背礼教的事来。只是想起宝贝女儿如此任性,顾嗣源还是颇为生气,只恨过去不曾好好管教。那二姨娘更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卢云抓来千刀万剐,才能一吐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