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子轩偏偏没有这样干!
现在还让他向周泰桃问好?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宋静聪摇了摇头,便跟着出去,这个市长办公室,他可不敢待上太久。
从市府办公大楼出来,接到了周泰桃的电话,电话里的周泰桃很热情,宋静聪看了看表,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千盼万盼,总算见着老弟你了,坐坐,快做……”
周泰桃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宋静聪,如果他还是义州县县长,哪里能够享受县委书记到门口的这种待遇。
他今天的荣耀,还是靠“市府秘书长”这个身份,靠杨子轩的信任。
“老哥,太客气了,哪能让您到门口迎接我呢?”
宋静聪笑笑了,他以前在义州县和周泰桃搭过班子,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周泰桃不是那种保守官僚,也算是传统意义上,经济官僚出身,在义州几个大镇,大搞工业化,大搞乡镇企业,搞得风风火火,爬到了县委书记的位置上面,当年在市里也算是排得上前五的年轻干部。
但是没几年,在市里支援他的几个干部,都相继退休,调离,周泰桃在市里就失去了支援,失去了靠山。
这县委书记的位置啊,一坐就是七个年头,眼看当年和他一批处级干部,纷纷升任副市长,进入常委班子,或者外调外市担任更高领导职务,他还是在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面,蹉跎。
七年啊,在官场里,年龄就是宝,一个有仕途抱负的人,蹉跎七年,就等于落下了好几个层次。
要不是义州的经济,还需要他这个干将掌舵,要不是这几年义州的各项经济指标,财税收入,都在全市的增长前列,连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他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如果要在广陵各大区县找几个懂经济,有能力的干部,这个周泰桃绝对算是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宋静聪和周泰桃搭班子的时候,彼此相处才算融洽,虽然小摩擦不少,但是没有大翻脸,深仇大恨,那更加说不上。
现在还能彼此坐下,老哥,老弟的相称。
“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市领导了,半个脚已经踏入市领导的行列,我这站在门口迎接,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周泰桃做事漂亮,说话也漂亮,招呼服务员,先上了几瓶五粮液和几碟小菜,然后把单子给宋静聪。
“中午不能喝酒,回头还要赶回去处理些事儿,市长正和京城来的客人饭局,回头还要整理一些材料给他……”
“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我也没指望,你喝完!”周泰桃笑了笑,“半瓶吧,就半瓶,和你搭班子这么多年,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半瓶下去,绝对搞不倒你,工作没问题……”
宋静聪也不好太拂逆他的意思,就应承了下来,说道,“市领导就是抬举我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以老弟你现在在市长面前的受欢迎程度,还怕拿不下一个副市级?那是指ri可待,也算是我们义州走出去的领导,你老弟可要多点回我们义州指点指点工作啊。”周泰桃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无羡慕,当初宋静聪被杨子轩点将到市里做市府秘书长,看好的人不多。
市府秘书长这个位置,怎么说,身上多半要贴上市长的标签,至少也要和市长保持融洽的关系,当时没几个人看好从邻省空投到广陵的杨子轩,自然也不怎么看好杨子轩的重要助手市府秘书长了。
谁知道杨子轩迅速在广陵站稳脚跟,打压,收编,分化原市长的一些势力,拉拢一些本土派的原来成员,像毛西溪之类的,一些并且多方出击,抢夺地盘,现在已经算是广陵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宋静聪作为杨子轩征战全市的功臣之一,自然也水涨船高。
“我几次到市里,你都不见人影,县里想念你的人,可都不少啊!你手头资源多,也要照顾一下我们义州这种小县啊!“周泰桃句句话不离义州,自然是想唤醒宋静聪对义州的感情,念着当年的情谊,能够在这次危机中,帮他一把。
“瞧老哥你说的,市里工作也难,很多政策到了县下面也变味,也希望老哥你能够敦促县里支持市府的决策!”
“我们义州一贯是支持市里的决策,绝对不阳奉yin违的,这点你放心,也请市长放心!请市府领导班子放心!”周泰桃笑了笑,打开五粮液,先给宋静聪斟满,再给自己斟满一杯,先饮为敬了。
“是吗?但是这次市里组织乡镇经济工作会议,各区县的,分管经济,分管工业的区县领导都到位,唯独不见义州县的金木林同志,市长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宋静聪向周泰桃传达了市长的不满。
“这个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当天他向我请了假,我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儿了,请假的目的,电话里也说不清,你也知道,县府那边的工作,我也不好插手!”
周泰桃三言两语的就和金木林撇清了关系。
他从宋静聪嘴巴里面,似乎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个金木林啊,市长并不怎么待见,甚至有些厌恶。
看来要争取市府的支持,要争取市长的原谅,还是要首先和这个金木林划清界限。
周泰桃实际上,看这个金木林也不怎么顺眼。
能力半点没有,瞎折腾倒是不少。
到义州县也快两个月了,不想着怎么招商引资,不想着怎么提高工业水平,就想着整些花哨的工程,到了县长位置之后,以为自己大权在手,在县府推动,县人民广场的建设。
义州县,本身就有个很大的康乐广场,再多搞一个人民广场,纯粹拿着财政的钱乱砸。
完全没必要的事儿。
不过大兴土木的好处,就是金木林可以安排一些自己认识的工程队,包工头进来承包工程,分些油水。还有在财政支出上面,巧立名目多花费,打高预算,多出的,都可以私分掉。
这些,周泰桃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是做过县长的人,金木林那点小手段,怎么会瞒得住他的眼睛了。
大兴土木还有一个好处,就可以迅速以一个油水多的项目,拉拢到足够多的人。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次项目参与进来的,县建设局,县规划局,县府办,县财政局的那些头头目目都能够落下不少好处——有利益,人心就拢住了,位置就稳固了。
金木林还为自己这个一箭多雕的计划洋洋得意,殊不知周泰桃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公开批评而已。
还是看在金木林这个县长候选人的提名,是市委书记周立昌亲自提名的份上,不想得罪这个也许和市委书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小幼稚而已。
“恩,这个你回去还是要提醒一下他,让他注意一下,这次堵住国家计委丁副主任考察的,就是你们义州的,他这个县长不来市府做个检讨就罢了,连商议解决问题的乡镇企业工作会议,都缺席,这就有点过,不知道他是不把市长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们市府放在眼里……”
听到这句话,周泰桃也忍不住脸se一变了。
不把市长放在眼里,这个定xing可是严重啊。
“还有,这次市长在你们义州县考察,被一个派出所所长铐住,这事儿xing质也十分严重,不过我只看到老哥你到市里,蹦上蹦下的做检讨,做汇报,这个金县长的身影,却影儿都找不着,他真的这么忙吗?”
说到这里,宋静聪语气也越发严厉了。
他身上贴着杨子轩的标签。
有些狠话,杨子轩不方便说。
但是他却可以无顾忌。
“这个,我对他也没有直接的约束力!”
周泰桃一句话撇开了,转口道,“对了,市长被铐,我也觉得很遗憾,我已经向市委周书记做过检讨了,我想约个时间,跟杨市长深刻检讨一下,您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时间……”
市府办主任,一个重大的权柄,就是给市长和各个副市长安排工作,编排工作表,他知道市长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没空。
就这个权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巴结他。
大到想要和市长搭上关系的干部,小到想要借用行政资源的商家巨贾,都要巴结这个“市长传声筒”。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随心所yu的见到市长的,市府办主任却可以在合适的时间,给你和市长安排一次会面。
“市长最近工作都排满了,估计挤不出时间见你……”
这句话是托辞,周泰桃一下子就明白了,杨子轩是不愿意见他,市长怎么会挤不出时间呢?市府办给市长编排工作表的时候,也不会全部排满,会留出适当的空间,给市长自主安排,或者休息,或者会见一些特殊人物,市长也是人,不是机器,不可能全部都排满。
“不过市长让我转告你,让我向你问好!”
宋静聪似笑非笑,“这是市长的原话,你也不要瞎猜。”
周泰桃心立刻沉了下来。
因为,他也不明白,杨子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反讽jing告,还是安慰?
这里面的语气,可以有很多种。
“市长还有说别的吗?老弟,看在我们当年同僚一场,能不能透露一些消息给我?”周泰桃此刻已经顾不得面子,事关乌纱帽的问题,面子值几个钱啊?
“说别的?没了!”宋静聪摇了摇头。
“就给我透个底儿嘛,不瞒老弟你说,昨晚,我一夜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就来市区,找到在家养病的周书记,周书记的家门,你也清楚的,多难进,不过我最终还是摸进去了,做了半个小时的检讨,被他一句话就打发了,我这心里不踏实啊,不踏实啊……”周泰桃愁眉苦脸的。
宋静聪叹了口气,看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周泰桃,心道,这乌纱帽,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像周泰桃这种有能力,有魄力,曾经在义州县一言九鼎的人物,在乌纱帽将摘未摘之际,也显得如此不淡定,可悲可叹啊。
都说内行人看门道,不在体制中,是很难理解,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心境和情景的,越是在体制中行走,越发对高层领导,产生敬畏。
这些外人是体味不到的。
“好了,老哥,歌仔也唱得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还是一切顺其自然,看开点……”
宋静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一句安慰的话。
周泰桃就面如死灰了。以为杨子轩已经在宋静聪面前宣布了他的死刑了!
“老哥你也别想太多,其实事情还是有转机的,我想起来了,前些晚上,就是市长从义州县回来的时候,他问过你的一些情况,包括你以前在义州县的工作经历……”
周泰桃更加悲观,说道,“估计是在考虑要把我调到哪个岗位吧?其实就算我不进步也行,待在义州县就好了……”
宋静聪心道,义州县哪里还有安排一个正处的位置,你的年龄还远远没到点,总不能让你这么快就到县人大那边去晾起来啊?说来,你还是想待在县委书记的位置,赖着不走。
“老哥,你也别太悲观。事情啊,说不定,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就看你抓不抓得住!”宋静聪也不忍心看到自己昔ri老领导晚景太过凄凉。
人总是有恻忍之心的,宋静聪抱着能帮就帮的心态,在官场上,多一个朋友,永远比多一个敌人好。
“这怎么说?”
周泰桃似乎听出了点味道,jing神来了。
“我只是按照市长的xing格来推测的,市长有能力的人,德才兼备的人,不那些搞小动作的,搞花架子的人,我这是说实话,这是他的领导魅力之一,你只要能够拿出点亮点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峰回路转……”
宋静聪话说到一半,就嘎然而止了,留下了让人联想的余地。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看着办吧……”
周泰桃若有所悟——有能力的,不搞花架子的人,这些都是场面,真正要了解的是,这些场面话背后的特定所指。
不搞花架子的,这分明就是把矛头,对准了——金木林嘛!
联想到杨子轩和周立昌在市里的明争暗斗,周泰桃就明白了——杨子轩想要拿下这个金木林,狠狠的打一下周立昌的脸,如果他能够提供,搜集到一些关键能够搞倒金木林的证据,他就是有能力的人,德才兼备的人!
“那我可是要向老弟你靠拢咯!”周泰桃举起酒杯和宋静聪干一杯,拉长声调,意味深长。
“吃菜,吃菜,这里的菜,很不错!”宋静聪呼啦啦的招呼着,像是没听见周泰桃说话一样。
“对,对,吃菜,吃菜!”周泰桃心领神会。
……秋老虎,秋老虎,早上霜寒,中午就热起来,到了地点,杨子轩都要把外套脱下来,露出了健硕的身躯。
市委常委别墅小院,独栋独户,设计的时候,把各类运动场,都设计了,有室内运动室,室外运动室,设计思想还是十分先进的。
杨子轩每天都坚持做运动一小时,这具相当于“夺舍”的身躯,也越发的健硕强壮。
周立昌,肖立兴这些市委领导,也经常做运动,不过都不会碰面,或许有默契的错开,尽量不打招呼,不见面。
为撒?
敏感嘛!不合适嘛!被省里领导知道下面一个市委书记和市长一起打网球,说不过过一个月,就把两人都端离了!
虽然上面一直强调下面的领导班子,要团结,要合作,要稳定,但是真的团结的班子,他们又不乐意了,这样市长和书记互相监督,制衡的机制,就被打破了!
还有一个原因——故作神秘!
官场讲究后发制人,对一个事件的态度,要藏着掖着,所以啊,平时除了工作,生活都要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其他常委揣测,猜想你的态度,猜想你的倾向,猜想你的真实意图。
天天一起运动,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态度,所以,这些年轻的家伙,老的家伙,都心有灵犀的避开其他常委。
做个运动,都要单独的做。
和盛彤会面的时候,杨子轩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忙说了两声抱歉,迟到了。
“您大市长,贵人事多,可以理解!请坐吧!”
盛彤有些近视,戴着玳瑁黑框眼镜,有着北方女孩的白皙肌肤,眼眸明亮,看起来,多了几分书卷气。
“让美女饿肚子,总是一件令人抱歉的事!”杨子轩随手点了几个菜,吩咐服务员赶紧上。
“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我们是边吃边聊呢?还是吃了再聊?”
“你咯,反正我这个下午的时间,就是陪你的,陪吃,陪喝的,陪睡估计你也不乐意……”杨子轩笑了笑,倒惹来盛彤一个白眼,急忙收口,“开玩笑而已……还是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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