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突然听见自己将至的死讯,是种什么体验?
答:谢邀,人在大漠,刚下飞藤。
作为一名亲身经历者,对于这件事,只想回复一句话:其实我早就知道啦,没想到吧哈哈!
宁宁置身于四面雪白的空间里,与近在咫尺的陌生女人无言对视。
对方的双眼由白雾凝成,看不透其中蕴藏的神『色』,听见那句不明不白、关于死亡的话时,宁宁脑袋里只匆匆闪过一个念头——
按照和系统所做的交易,她的确会在任务完成之后假死脱身。
这是最为浅显直白的想法,然而只需稍加思索一番,就能察觉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
先不谈她脑海里莫名出现的少年身影无法得到解释,单论从女人口中吐『露』的话语,就足以叫她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叫做,”宁宁凝神正『色』,按耐下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我每次来到这里……都不会忘记?”
女人定定望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竟答非所问地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你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
宁宁抿唇没有应答,大脑飞速转。
别的东西?是指系统吗?她怎么能看出系统的存在?
“你想利用那东西渡过死劫,对不对?”
她笑时身形微颤,白雾也随着动作不断聚散,仍是自顾自继续道:“失败过一次又一次,若是旁人,兴许早就放弃了,也只有你还这样执着——你是为了谁?自己吗?似乎不像呀。”
“稍等稍等,咱们打断一下可以吗?”
信息量实在太大,宁宁一时半会儿消化不过来,只能用力按按太阳『穴』,皱了眉问她:“姐姐,咱们能不能从头说起?这是哪儿,你是谁,一次次失败又是指什么?”
周身的气氛悄然一凝。
女人比之前笑得更加放肆,身旁雾气『乱』作一片,连五官都被晃『荡』得模糊不清。
“姐姐?你居然叫我姐姐——你不那么严肃,反倒叫我有些不习惯。”
她说着再度凝聚成形,双腿一踮,负了手径直升往半空,居高临下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我在这里太久太久,许多事情都记不清。”
女人声音很低,语气里带了少许迟疑,似乎连她自己都快把过去遗忘得一干二净:“我以前是一把剑,当年仙魔大战,跟随主人前来大漠……然后是轰隆隆的爆炸和满身血,等我恢复意识,就已经出现在这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是个脱离了剑身的剑灵。
要想凝成有意识的剑灵,那把剑定然不凡,至于她口中的“主人”,应该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能。
宁宁好奇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见白雾摇头,只得换个话题继续问她:“那你知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我本来也不清楚,是你告诉我的。”
她闻言发出咯咯轻笑,在空中匆匆旋了个圈:“你说我剑灵离体,本应烟消云散,却被一股极强的灵力所护,幸得不死。至于这个地方,是一处名为‘紫薇境’的绝世法器,一旦进入其中,便能与外世隔绝,不受外力干涉。”
“我告诉过你?”
宁宁眼皮兀地一跳。
纷繁思绪好似层层裹住的『毛』线球,找不到头也寻不见尾巴,然而有一根丝线被缓缓抽出,让她隐约窥见一丝天机。
宁宁问:“我来过这个地方许多次?”
“对啊。”
白雾一动不动望着她:“第一回好像是无意间掉进这里——毕竟你说过,这处秘境是在一个陡崖下面,稍不留神就能落进来。”
她说到这里,微微偏了头,似是在努力回忆:“之后你偶尔会来找我,和我说说话——其实除了你,还有好几个人也时常掉进这儿,可他们每次都像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曾经见过我。”
宁宁细细地听,许久没有出声。
她心里已经有了整个故事大概的轮廓。
据白雾所言,紫薇境不受外力影响,独立于大千世界之外。
也就是说,无论法器外如何沧海桑田、满目疮痍,就算临近世界末日,这里都始终是片一成不变的白『色』。
那么,倘若外界开启了一次又一次的回溯与轮回——
对于栖身于此的剑灵来说,时间定然还是和寻常一样,不可逆转地缓缓淌过。
所以白雾才会看见她一次又一次地来,一次又一次地,带着满身死气死去。
所以仙魔大战分明只过去数十年,白雾却声称“太久太久”,完全不记得当初的事情。
所以那些不慎落入秘境里的人,才会从来都不记得白雾的存在,每一次重逢都如同初遇。
因为在不断轮回的外界里,对于他们而言,的的确确是头一回与她相见。
宁宁想,那她自己又算什么?
如果每一次轮回都只有她存在记忆……难道她就是导致时间一遍遍回溯的原因?
后脑勺突突突地疼,宁宁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整理思绪。
白雾说,她身上死气浓郁,不久之后就会死去。
过了一会儿又笑言,她身体里多了某个东西,或许可以通过它来逃脱死劫。
如果那“东西”对应系统,是不是可以认为,曾经的她为了避免死亡,利用某种术法一遍遍重启时间,在无数次的失败之后……
试图利用“系统”来扭转命运?
可她为什么会失去曾经的记忆?一旦记忆丧失,扭转命运的难度岂不是更大?系统的运作原理又是什么?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以她的『性』格,当真会单纯为了让自己逃离死劫,就一遍遍开启轮回吗?
宁宁觉得不会。
无数次的轮回对应了无数次的死亡,那样太难受,她最是怕疼,不可能喜欢。
就连白雾也无意中提过,觉得她不像是仅仅为了自己。
那她究竟想要阻止什么。
接下来在大漠里……会发生怎样不可逆转的事情?
毫无线索,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白雾所能提供的线索到此为止。
她不晓得在紫薇境里独自待了多少年,连自己的前尘旧事都已记不清晰,能认出宁宁这张脸就算很不容易,再也记不起更多细节。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从这处小天地脱身,查明待会儿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即将离开紫薇境之前,宁宁好奇问她:“这么多年,你没有想过出去看看吗?”
“出去?不要。”
白雾在空中晃晃悠悠,像个闹腾的小孩:“主人将我护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用意。我若是胡『乱』跑开,他寻不到我怎么办?”
可仙魔大战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恐怕再也不会回来。
宁宁正欲开口,却听得白雾里传来一声哼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同样的话,你早就说过好多好多遍了。”
“他一定还活着。就算他不来寻我,当主人挥动那把剑的时候,我也能在瞬息之间赶到他身边。”
“虽然我忘记了许多东西,到我一直都知道——”
白雾于此刻骤然弥散,女声显出前所未有的崇敬,充盈整个寂寞空『荡』的小小角落:“我的主人,他是九州百城、天上地下,最最了不起的剑仙。”
天壑大漠。
引魔香召来绵绵不尽的妖物,林浔与贺知洲护在温鹤眠身侧,后者则低声道出妖魔属『性』与治退之策,大漠之中剑光纷飞,妖尸遍地。
此地的妖魅都染了魔气,被异香扰『乱』神智,层层聚拢而来。
但好在妖物皆有灵智,不似魔兽那般随『性』而动、只知杀戮,眼见这两名剑修修为不低,其中不少生了退却的心思,在不远处打转徘徊,不敢近身。
这理应是向好的局面,温鹤眠却微拧了眉,视线扫过沙丘下涌动的黄土。
方才宁宁三人落下去的漩涡,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都以为魔修的目标在于裴寂,然而那条长藤的动作毫不犹豫,摆明了早就确定好猎物,在卷走宁宁之后立马逃离。
可为何偏偏要带走她?宁宁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唯一接触过的魔族,恐怕只有裴寂。
等等,裴寂。
青年指尖稍动,心脏沉沉跳了一下。
他听天羡子提到过,宁宁与裴寂关系匪浅,后者『性』情孤僻、鲜少与旁人有过往来,若说心中有何珍视之人,答案必定是宁宁。
……只有她,能成为威胁裴寂的砝码。
温鹤眠感觉事情不太妙。
“那群魔修也太没种了吧!不跟我们正面硬碰硬,只敢用引魔香这种下作手段!”
贺知洲一边打,嘴皮子一边上下不停地叭叭叭:“宁宁他们怎么办?漩涡没了,咱们该去哪儿找他们?”
林浔仓皇开口:“贺师兄,小心后面!”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贺知洲回头迎击,就望见一道似曾相识的人影突然迎上前,飞身一拳,就把偷袭的沙魅揍出老远。
林浔被这无比粗犷豪迈的动作震惊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影子。
温鹤眠一言不发拧了眉。
“你——”
贺知洲瞪圆了双眼与来人对视,抹一把脸上的血:“你在跟踪我们?!”
站在他跟前的姑娘生了双狡黠猫瞳,笑起来两眼一眯,完全没表现出丝毫羞愧之『色』。
正是平川镇的陆晚星。
“大漠寻宝的事儿,能叫跟踪吗?”
陆晚星嘿嘿一笑:“这叫碰巧,碰巧。”
“我呸!这丫头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你们背后,不知道安的是个什么心思!”
又是一道从未听过的嗓音传来,贺知洲扭头望去,竟在不远处的沙丘下,见到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
为首的中年男人手里握了把染血大刀,身上尽是被妖物抓挠撕咬的道道血痕。
他说话时面『露』不屑地睨一眼陆晚星,扬声道:“她哥就干过谋害修士的行当,你们可得小心,莫着了她的道。”
陆晚星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些人是横穿大漠的沙匪。”
温鹤眠传音道:“二位小心行事。”
“几位不必如此防备。”
领头那人朗声笑道:“在下姓钱,排行老三,叫我钱三便可。我们都是平川里土生土长的人,亲眼见过仙魔大战的惨状,对修士最为敬重。今日相见,绝不会做出不忠不义的丑事。”
这群提刀的沙匪煞气深重,旁侧拿剑的修士剑气四溢,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妖魔本就存了退却的念头,这会儿见他们陡一汇合,当即尽作鸟兽散,很快没了踪迹。
贺知洲道了声“多谢”,转而望向身旁的陆晚星,用了颇为无奈的语气:“小姑『奶』『奶』,你跟着我们到底想干嘛?”
“我、我这不是——”
陆晚星吞吞吐吐,干脆破罐子破摔,挠挠头一股脑道:“我这不是想着,既然你们修为高深,妖魔定然不敢近身,只要跟在你们后边,就能在大漠深处找到更多宝贝了嘛……”
这人真是为了钱,连命都不要啊。
贺知洲努力吸了口气,听见那叫做“钱三”的沙匪头子发出一声冷嗤:“拼了命地大发死人财,兄妹不愧是一家人。”
大漠之中最讲究快意恩仇,他们作为沙匪,更加看重道义与侠情。
无论是当年几位镇民出卖修士,还是陆晚星等人盗取遗物,在他们看来,都是极为令人不齿的行径。
陆晚星像是对这种言语早就习惯,偏了头不做理会。
“他们对陆姑娘的恶意好大。”
林浔催动神识,暗里传音:“她兄长犯下的罪过,不应该由她承受吧?”
贺知洲亦是好奇:“当年那件事,具体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啊?”
“当初魔族节节败退,唯一据点只余下天壑大漠。”
温鹤眠沉默片刻,顺着他的话应声:“大漠之中的魔气比如今浓郁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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