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当看到地上的陈洪氏和洪老爷时,眼中精光电闪,转眸凝视侯夫人,侯夫人脸色立即苍白,呐呐地有些不敢与侯爷对视。
陈洪氏没有见过侯爷,她不过只是个妾室之母,不是侯爷的正经亲家,又是小门小户,自然想见侯爷一面很难,但她这会子眼力却好,叶成绍与素颜的恭谨,侯夫人的怯意她都看到了,心下便明白,这个正走进来的刚毅挺拔的男人肯定便是宁伯侯了,她立即便大哭起来,挣扎着要往侯爷跟前冲,哭着道:
“侯爷,你可要为老妇做主啊,你家夫人杀了老妇人的女儿,如今铁证据在,老妇人要向侯爷讨个公道啊。”
洪老爷倒是认识侯爷的,见了侯爷虽然满面怒容,但还是上前行礼。
侯爷在路上就知道了一些情况,这会子再听陈洪氏说得严重,心中一沉,先是对洪老爷抬了抬手,然后对他道:“还是请这位夫人先不要闹,有话好说,也别再坐在地上了,来人,好生招呼洪夫人。”
两个婆子便扶了洪陈氏起来,将她扶到骑子上坐好。
侯爷说话和气,但面容严峻,不怒自威,只是往那太师椅上一坐,便有股凛然之气,洪陈氏见了倒生了几分怯意,不敢再大哭大嚎,难得老实地坐在了椅子上。
侯爷便转而问侯夫人:“本侯不过出去两天,家里怎么又出了如此大的事故,究竟是何缘故?”
侯夫人垂着眼眸,心里直打突突,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侯爷细说才好,如今确如陈洪氏所说,所有证据都是指向她的,她已是百口莫辨,明明冤屈,偏这冤还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得说得明白,更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侯爷会不会相信,又能信得几分。
侯爷看着侯夫人的样子却是更气了,却又不好当着小辈和外人的面骂她,便只是横了侯地人一眼,看向叶成绍,叶成绍歪靠在椅子上,见侯爷看过来,斜了眼侯夫人道:“父亲还是找来白妈妈来问的好,儿子也是半路赶回来的,只来得及救了您儿媳妇,没让她被人害死,前头的事情儿子也不知道。”
侯爷听得震怒,他在外头,只是听说洪氏被害,而且与侯夫人有关,如今这内里怎么又扯上儿媳,还差一点连儿媳也害了?
这个妻子如今是越发的糊涂愚笨了,她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就因一个世子之位想要将整个侯府罢于死地么?太不知轻重了,侯爷放在膝上的手不自学的紧攥着,手背青筯直冒,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扫了白妈妈一眼。
白妈妈被那冰寒刺骨的一眼刺得心头一紧,额间冒出毛毛细汗来,硬着头皮躬身道:“侯爷,事情的缘尾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能将看到的与您禀报。”
接着,便将如何发现洪氏死了,她又是如何去禀了侯夫人,侯夫人病体欠安,又是如何去请了大少奶奶来主事,主事当中,大少奶奶如何被巧慧冤枉,导致洪陈氏如何打伤大少奶奶,后来又如何请了侯夫人亲自主事,最后大少奶奶又是如何查出晚香才是杀人凶手等等,捡那紧要的,细说了一遍。
侯爷一直镇静地听着白妈妈的诉说,脸色不动半分声色,等白妈妈说完,他便问侯夫人:“到了这种地步,你要做何解释?”
自侯爷进来,侯夫人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垂着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侯爷发问时,她抬了头定定地注视着侯爷,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道:
“侯爷您看呢,您也相信是妾身所为吗?”
侯爷听得心头火直冒,这个蠢女人,如今可是来与他诉怨的时侯吗?他让她说,便是想让她自辨,她确如此发问,倒让他下面的话不知如何开口了,忍着怒火,侯爷又看向素颜。
素颜虽是应了侯夫人会帮她洗刷嫌疑,但她也不想如此快便让侯夫人如愿,得让侯爷看到侯夫人的心狠和愚蠢,更要让侯爷知道自己有多么委屈,受了多少罪,不然,自己心里也太不平衡了,自己又不是圣女,凭什么要对一个再三想要陷害自己的人出手相救?
于是,侯爷看过来时,她脸上露出哀凄悲怨的神色,两汪晶莹的泪水浸满双眸,盈盈欲滴,又似在极力强忍,一副楚楚可怜委屈求全的样子。
侯爷看着便叹了一口气,对那洪老爷道:“此事还需细查,贱内虽说糊涂,但毕竟是一品诰命,她做事向来还知分寸,绝没有要加害一个妾室的道理,洪氏死,于她并没有半分好处,怕是别有人想在侯府里挑起事端,好从中渔翁得利,还请亲爱稍安勿燥,给本侯几天时间,本侯一定给亲家一个说法,到时,如若查出真是贱内所为,本侯会将贱内交由太后娘娘处置。”
一声亲家叫得洪老爷心头舒坦,要知道洪氏只是个妾,再被冠上更贵重的出身,位份也只是比奴才高那么一点,能得侯爷亲呼一声亲家,那便是将洪家抬得很高地位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不过是贵妃娘娘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原就不是什么嫡系亲人,贵妃娘娘想的不过是她自己的利益,女儿的死,如果能给贵妃娘娘带来好处,或许,贵妃娘娘会为女儿伸冤报仇,若是好处不大,贵妃娘娘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远房的侄女而得罪位高权重的侯爷?
侯爷既是肯给一个答复,那就多等几日也行,洪老爷眼珠子转了几转,正要开口应下,洪陈氏却是先他一步开口道:
“侯爷您这是缓兵之计么?再过几天,您好将罪证抹平了,再制造一个证据来,让一个不起眼的人来顶杠,好为你家夫人洗脱罪责?哼,门都没有,今天老妇人就要坐在此处看着,请侯爷当面查清事实真相,给老妇人一个交待。”
洪老爷听得气急,这个婆娘平素可没这个脑子能想到这一层,可如今是女儿已经死了,如此跟侯府死磕,遭殃的还是自家,不如给侯爷一个面子,让侯爷对洪家心怀愧疚,留得一份人情在,侯爷以后必定会对洪家大加体恤,如今非要将事情逼到墙脚,不留半点转寰的余地,那只会弄个鱼死网不破,就算是侯夫人犯了错又如何,女儿只是人奴身,大周律法,妾便如奴,而主家对奴才原就有处置权,便是卖、打,都是由人的。而侯夫人,也最多是受些责罚,失了名声罢了,难不成,真的会让一个一品诰命给一个小妾赔命?
就算贵妃和太后会为女儿作主,宫里头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吗?那可是侯爷的亲妹子,她能不帮着侯爷?
如此一想,洪老爷大声喝道:“你少说两句!”
洪陈氏这会子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跳着脚,赤红着眼睛回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想拿着女儿换前程么?也不想想你多大年纪了,只是个什么货色,若非伴着我娘家与贵妃娘娘有亲,你真以为他们会拿你当亲爱看?做梦吧你!”
洪老爷被她骂中了心事,不觉脸一红,又羞又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气鼓鼓瞪着洪陈氏,心里却是讶异,不知道这婆子又打了什么鬼主意,她先前还只是想得些钱就算了的,这会子侯爷回来了,倒是比自己闹得更凶了,不如任她闹着,一会子等她闹得收不了场了,自己再出面说合,只推说她妇人短识,不明事理就是。
洪陈氏见骂得自家男人不作声了,那气焰又起来了,对着侯爷道:“侯爷,这事可是秃子头上的風子,明摆着的事,还是请您给个决断,好让我两口子早些将那苦命的女儿丧了,入土为安吧。”
侯爷没想到这洪陈氏如此难缠,不由浓眉紧锁,心里千头万绪,对这案情也是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几个动手的人都作证是夫人指使的,现在推翻,总得有个切入口,找到疑点才行啊,或者,这事真的就是夫人所为?
他不禁又看向侯夫人,心里将整个事情翻了个个儿,明白侯夫人是想嫁祸素颜……她终是不由接受成绍的世子身份,想从中作梗啊,又加上绍杨那奇怪的病,她更是对成绍有恨,在无法对成绍下手的情况下,便对儿媳下手,如此一想,侯爷倒是真的信了几分了。
只是,难道真的就将夫人送到太后娘娘处,任由太后处置吗?侯府的名声坏了不说,倒底是十向年的夫妻,又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还是不舍也不忍的,一时,侯爷只觉心乱如麻,手汗如浆,怔坐着半天没有说话。
一旁的刘姨娘很乖巧地给侯爷斟上一杯热茶道:“侯夫,喝点茶吧。”
细语款款,柔情脉脉,眼前美人如玉,袅挪纤秀,赏目又解语,侯爷接过茶,温柔地看了刘姨娘一眼,“不是说身子也不好么,怎地也在这里,回去歇着吧,你最是不喜这些俗事的。”
刘姨娘婉然一笑,娇颜如昙花幽放,美得令人眩目,眼波潋滟,流转间,柔情万千,优雅地对侯爷福了一福道:“妾身不累,夫人心头难过,妾身陪着,虽不得用,也能看顾一二。”
侯爷听了心中如温泉淌过,只觉这个妾身比之那正妻来不知要强了多少倍,不由又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冷冷地回望着侯爷,突然冷笑一声道:“侯爷也不用为难了,如今妾身百口莫辨,为了侯府的名声,您不如给了妾身三尺白绫,让妾身死个干净,也还侯府一个干净吧。”
侯爷听了又气又无奈,这个妻子,遇到无法开解的是,便只会这一招,以死相逼,又明知自己对她还有几分情意在,绝不可能真的看着她去死,便将所有的麻烦全推到自己这里来。真真气死他了。
洪陈氏眼见着侯爷半天没有答复,又呜呜哭了起来,“我那苦命的儿啊——”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宫里贵妃娘娘派人来了,侯爷听得一惊,忙起了身大步走了出去。
洪陈氏顿时更加得意起来,斜着眼横了在坐的众人一眼,侯夫人也是面如死灰,她方才不过是在侯爷面前堵气罢了,如今真要是贵妃逼着侯爷给个说法,自己怕是难逃一劫了,最怕的就是有心人将这事传到御使言官处,若有御使弹骇侯爷治家不严,纵妻行凶,草菅人命什么的,就算侯爷还对自己存了几分愧疚之心,几分夫妻情份,侯爷也会将自己贬斥下堂,给贵妃,太后,乃至舆论一个交等,以保侯府的名声。
一时又乞求地看向素颜,她如今也不能肯定,这个儿媳还会不会履行先前的承诺,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又确实害得她很苦,对她做得过份,她不肯帮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何况,有的人还会落井下石,趁机踩上一脚呢。
几刻钟后,侯爷面沉如水的走了进来,无奈又愤怒地看着侯夫人道:“你做的好事,如今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下了口喻,给本侯一天时间彻查,若查不出结果来……”
后面的话,侯爷没说,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宫里太后最大,太后原就对自己心存不满,正愁找不到机会御到自己手中之权,正好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送了把柄出来,太后岂能轻易放过?她与贵妃联手,就算皇后娘娘想要帮忖,也是独木难支啊。
侯爷不由头痛烦躁,求助地看向叶成绍,叶成绍头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看侯爷脸都青了,才幽幽然道:“也许,真的不是母亲所为呢,当时,巧慧和茯苓不是一口咬定是我娘子么?最后还不是查出来是另人其人了?”
叶成绍这话里可是有话的,侯爷听得眼睛一亮,转头问素颜:“儿媳,你对这案子可还有别的看法?”
素颜听得侯爷问她,恭谨地回道:“儿媳长于深宅,见识浅显,只怕说出来,会惹得父亲和长辈们笑话。”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也是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素颜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让侯爷看清自己在侯府的份量,以后,不能只拿自己当一般的深宅女子看,如此,才能在侯爷心中确定地位,并且,一步一步更加倚重自己,慢慢将侯夫人边缘化,最后,将侯府的掌家之权夺过来,她如今也想明白了,一味的逃避退缩只会被动挨打,只有手中有权,对能护得自己不受伤害。
侯爷一听她这意思竟是有法子可解,不由喜出望外,忙道:“无妨,你且说说看,若有理,便听之,若无用,也只当是个建议罢了。”
素颜便站了起来,走到正堂前,给侯爷施了一礼道:“谢父亲。”
洪陈氏听得好不耐烦,大吵道:“大少奶奶先前不是已经被冤了一次吗?这会子好不容易洗清了,如今又要来出头,莫非,那事原就是你做的,你们婆媳互相攻讦,只拿我女儿当靶子做棋子?依老婆子看,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子看事情没法子过去了,又要找个替死鬼来吧。”
素颜听得眉头紧皱,她方才不正要转身,不经意看到了刘姨娘正看向洪陈氏,眼里闪着莫明的紧接着洪陈氏就对自己发难了起来,莫非……
“你住口,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和个泼妇在此放肆,你们早就洪氏送与世子爷为妾,她便是侯府的人,人说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侯府如何处置洪氏,由不得你这个婆子来置喙。”素颜突然大声洪陈氏喝道。
洪陈氏被她喝得一懵,没想到娇娇怯怯的侯府大少奶奶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威严凛正的气势,不由被怔住,但随既又跳起脚来要骂,素颜大声对一旁的婆子道:
“将这扰乱侯府正常生活的婆子给我打上二十巴掌。”
两个婆子早就受不了洪陈氏的嚣张,听了素颜的话,毫不迟疑的左右开弓,洪陈氏立即便打得嗷嗷直叫,片刻后,便是脸肿得如包子一样,她待还在嚎,素颜一眼瞪去:“你再吵,便将你拖出去打四十板子,不信你试试看!”
洪陈氏终是打怕了,不敢再闹,只是一双死鱼眼狠狠地瞪着素颜。
洪老爷虽恨洪陈氏太过泼妇丢人,但自家婆娘被打,也是心火直冒,愤怒地对侯爷道:“侯爷,侯府怎可以仗势欺人?我女儿被侯府害死,难道你们还想打死我两口子?”
“谁说你女儿是被侯府之人害死的?她明明就是自己取灭亡的。”素颜不等侯爷说话,冷冷地对洪老爷喝道。
洪老爷听得大怒,须发皆张,指着素颜道:“你……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素颜冷笑一声道:“我奉劝洪老爷,最好注意言行,本世子夫人可是有品级的,你不过一个白身,也敢指着本世子夫人大骂?大周律,庶民污辱官妻,会是受什么刑罚,你可知道?”
洪老爷听得脸色一白,却是气得不敢再说,狠狠地瞪着素颜,叶成绍见了缓缓走了过来,手掌慢慢扬起,邪笑着对洪老爷道:“你可还让得尊夫人先前受过的刑?要不要,你也试试?”
洪老爷吓得身子一哆缩,人便顿坐在椅子上了,素颜便轻声劝道:“洪老爷,本世子夫人既是敢说,定然是有证据的,不会空口白牙的唬弄你,如今你们两老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出杀害洪氏的真凶,给她讨个公道,你们且好生坐着,看着就是,如若没有打出可信服的证据,你们再闹也不迟。”
洪老爷听了这才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没有再闹。
素颜便扬了声道:“请忤作来。”
忤作很快就被请了上来,素颜很恭敬地对那忤作道:“老先生,请问洪姨娘是死于什么?”
忤作垂头答道:“毒,便不是砒霜,而是一种中原罕见之毒。”
侯爷听得一震,而洪老爷也是听得诧异,两人齐齐看向忤作。
素颜又道:“据您所知,这种毒,侯府可有?或者,京城中,什么地方可能会有这种毒?”
忤作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素颜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此毒侯府应该没有,据小的所知,此毒乃出自北戎,无色无味,又见血封喉,身体处不见被毒迹像,却能让心脏猝死,杀人于无形,只怕出自北戎国师之手。”
素颜笑了,对侯爷道:“侯爷,想母亲深居深宅内院,一介妇孺,又怎么可能会有此种毒药?也不知道洪妹妹出嫁前是何种身份,怎么会惹上了北戎人,令北戎人对她下手了?”
洪老爷听得又惊又气又怕,怒道:“此毒不是晚香下的么?或许,侯夫人就与北戎有瓜葛,指使晚香下毒的呢?”
“那就带晚香来问个清楚吧,还有,巧慧也一并带来。”素颜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没多久,巧慧和晚香一并带了上来。
晚香跪在地上,侯夫人怨恨地看着晚香,恨不能亲手撕碎了她才好,一个养在身边多年的人,竟然是条反咬她一口的白眼狼,这能不让她愤恨么?
晚香看了侯夫人一眼,又垂下头去,脸色平淡无波,素颜便问晚香:“杀死洪姨娘的那毒针是从何而来的?”
晚香冷笑一声道:“不是早说了吗?是侯夫人给奴婢的。”
素颜听得笑了,又问:“你是拿了毒针后,便从侯夫人屋里去了悠然居的?只是不知,你将毒针放在何处藏着带过去的。你去看洪姨娘时,手里提着礼盒,据我所知,那礼盒根本就没有打开过,你不可以放在盒子里吧。”
“自然是将毒针藏在袖子里,再偷偷去扎在洪姨娘手上的。”
“你可知道,那针是见血封喉的,你藏在衣袖里,就不怕会不小心刺破了你自己的手么?若你用布包着,那你到了洪姨娘房间后,想要当着巧慧和洪姨娘的面不露痕迹地拿出来,又要小心怕针刺中,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做到的,还有啊,据我所知,此毒应该是见风就会散的,只要将毒淬于针上便要立即用掉,不然,片刻之后,针上的素情便会消失,不知道晚香你,拿着毒针,从侯夫人屋里走到洪姨娘身边,是如何保持那毒性不散的?”素颜歪了头,嘲讽地看着晚香说道。
晚香听得满头是汗,抬了头,四处张望起来,素颜身子一闪,拦着她面前,附近她小声道:“你在找你的主子吗?”
晚香听得一震,脸色刹白,冲口道:“什么……什么主子。”
素颜直起身道:“你还没解释我的问话呢,说,你是如何保证那毒性不散的,又是如何当着巧慧和洪姨娘的面下手的,若有半句假话,便先剁了一根手指头再说。”
晚香听得眉间闪过一丝戾色,冷笑道:“那药是奴婢自己下的,奴婢都不知道那会见风就散,大少奶奶不要危言耸听,胡搅蛮缠了。”
素颜听得哈哈一笑,自袖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来,就在晚香面前摊开,递到晚香面前道:“你虽大着胆子杀了人,但却没有清理杀人现场,留下不少证据哦。”
晚香一那那布上的东西,不由脸色又是一变,伸手就要夺,素颜手一缩,退后一步,伸手拈起一根绣花针来高高举起,在堂中打了一个圈,“请各位细看,就是这根针杀了洪氏,我早上去查看洪氏尸体时,在垫被边上发现的,她杀了洪氏后,心中太慌,连针都没有拿走。”
大家眼睛都看着素颜手中的针,正想着素颜究竟要说明什么的时候,素颜突然拿起那针,捉了晚香的手就扎了下去,晚香虽是吃痛,却并不害怕,只是缩了缩手。
素颜笑道:“你看,你自己都对这毒针一点都不害怕,自然是知道针上的毒已然散尽了。”
晚香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冲口道:“用过一次了,自然无毒了。”
这话就牵强了,既然是见血封喉的毒,哪怕针上只余留一点,也会死人的,晚香既是知道那毒的厉害,又怎么不怕素颜扎她呢?当然是知道那针是无毒的。
“还要绞辨,来人,剁了她一根手指,看她说不说实话,她方才可是说了,这毒针是侯夫人淬了毒后给她,她再拿着去行凶的,这毒明明见风就散,你又如何能用无毒的针头杀死洪氏?分明就是说谎,这毒,根本就不是侯夫人给的,而且,她还是就在洪氏屋里喂的毒,临时淬好毒针,临时用上去的。”素颜大声说道。
一时,便有两个婆子拿了刀走了上来,真的就将晚香的手指按在地上,刀高高举起,就在剁下去,晚香不过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那明晃晃的刀寒光死射,刀没下来,人就吓得直叫:
“不要啊,不要剁我的手指。”
素颜手一挥,两个婆子便停住,刀却拿在手里晃着。
素颜严厉地瞪着晚香道:“还不快快说实话,不然,将你十根手指全剁了。”
晚香整个身子都委顿了下来,眼睛瞄了眼前方不明处,垂了头道:“毒着实不是侯夫人给的,而是……”
素颜正等着她的下文,晚香却是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双漂亮的大眼里,闪着恐惧和不甘,瞳孔,却是逐渐放大。
素颜不解地看着她,叶成绍却是突然闪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脸色苍白的问道:“娘子,你有没有受伤?”
素颜被问得莫明,再看晚香,却是突然身子向前一载,扑在了地上。
素颜这回可真是吓行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行凶,而且是,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两尺的地方,若是那人对自己动手,那自己岂不又要穿越一回?
叶成绍额头冒着细汗,对素颜上下检查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将素颜却是抱得更紧了。
侯爷大怒,扬声道:“侍卫何在,包围整个院子,将这院子里所有的仆从全都关起来,一个一个的细查。”
侯夫人也是一阵后怕,脸色苍白的顿坐在椅子上,刘姨娘娇怯地躲到侯爷身旁,身子微微发抖,侯爷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道:“无事的,不用怕,有本侯在。”
刘姨娘听得眼圈儿一红,哽咽着嗯了一声。
素颜却是推开叶成绍道:“应该是不有人动手吧,她身上怕是早就被人下了毒了。”说着,又看向忤作。
忤作点了点头道:“待小的查验一番。”
叶成绍却是将素颜又搂进怀里,举起手里的一根细针给她看:“娘子,你不要再问下去了,咱们回去。”
素颜心中了震,幽幽地看着叶成绍,叶成绍不由分说抱起她道:“这里的水太深,你不要再管了,管他是谁杀了洪氏,他们爱罚谁罚谁去,你心肠好,不计前嫌,为这个家脱罪,就怕人家立马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哪一天又要寻你的不是,来找你的麻烦了。”
侯爷听得心中一震,无奈地喝了声:“绍儿——”
叶成绍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侯爷道:“这明显就是个阴谋,如今也证明不是母亲下的手了,晚香已死,这幕后之人手段又如此厉害,我可舍不得我的娘子再陷到这深渊里去,她若再受伤,我……我就带着她离开京城。”
侯爷听得无奈地柔声道:“媳妇受了苦,为父是知道的,你父怎么会让她平白受屈,先把事情查完了,为父给宫里一个交待后,再来处置家里的事情。”说完,侯爷转过头又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如今心里最感激的就是素颜,若非是她,自己被冤不说,怕还要被扯到更大的漩涡里去,难得的开了口道:“侯爷,以后,就让媳妇帮着妾身管家吧,妾身头痛病犯得厉害,人也糊涂了好多,儿媳聪明贤达,又细心精明,有她帮着,府里也能清明和睦一些。”
侯爷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一些,点了头道:“儿媳啊,你事你还得继续查完,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整个侯府,为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今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该给你的,都不会少你的。”
素颜听了忙推开叶成绍给侯爷和夫人行礼,温婉地笑道:“父亲母亲言重了,儿媳才进门几天,还有很多事情不懂,以后还要请二位老爷多加教导指点才是。”
侯爷对素颜的态度很是满意,对侯夫人道:“你既是头痛,那就好生将养半年,把府里的事情交给儿媳管着,等身体好了再说。”
侯夫人脸色一白,她已经退过一步了,没想到,侯爷竟然得寸进尺,这么快就将她和权全给夺走了,她是感激蓝素颜,但也没感激到要将掌家权全交的份上啊,不由又郁闷又急,但这当口,她却是半点也不敢反驳侯爷,只能点着头应了。
洪老爷听到这里,也着实吓得心惊胆战,想起了素颜先前说的,洪氏的死,是她自取灭亡的话来,他不由后怕地看向巧慧,按素颜的话说,晚香下毒时,应该就是在洪氏屋里备的毒针,那巧慧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灌砒礵到洪氏嘴里,果然是欲盖弥彰了。
巧慧可是他洪家的家生子,如查她联合外人来谋害洪氏……
“洪老爷,这里有洪姨娘带过的一只耳环,另一只,还在她的耳朵上,不知道您细瞧过没,这耳环上,可是有个很奇怪的图案呢。”洪老爷正在寻思,就听得素颜又道。
一抬头,就见大少奶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吊坠耳环,那耳环是银制的,上头镶了一小颗红色的宝石,看着,却是眼生得很,便看向巧慧,巧慧自晚香死后,就吓得面无人色,两眼发直,嘴唇不停地抖着,哪里看到洪老爷的神情,洪老爷见巧慧的样子,心中更是怀疑起来,也不管那耳环了,冲过来便对着巧慧就是一巴掌,大骂道:
“贱婢,是你合着伙儿害死了你家小姐吗?”
巧慧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抬眼,就看到大少奶奶拿着一个吊坠耳环在她眼前一晃,吓得尖叫了起来:“小姐,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啊,是晚香要杀你的,我没有杀你。”
素颜拿着吊坠问:“你叫什么?看清楚,这可是你家小姐的东西?”
巧慧糊里糊涂的瞄了一眼,捣头如蒜,边磕边道:“小姐,你别怪我,别怪我啊,我不想这么做的啊,你已经疯了啊,她们说你疯了,疯了就没用了啊。”
说着,竟是拿了巴掌煽自己耳光,边煽边骂,口里一阵糊言乱语,洪老爷无奈地叹了口气骂道:“你才疯了呢。”眼里,却是老泪纵横,心中一阵抽痛,人像是突然变得苍老了好多。
素颜收起那吊坠,对洪老爷道:“洪老爷,您可还要侯府给您交待?这事情,可还要继续查下去?”
洪老爷看了一眼威严端坐的侯爷,痛苦地闭了闭眼道:“给侯爷添麻烦了,还请侯爷好生厚葬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小的,会知道如何对宫里人说的。”
侯爷对洪老爷的知趣很满意,对洪老爷道:“此事发生在侯府,本侯还是会查个究竟的,不过,亲家的女儿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有些事情,便不会再牵扯开去。”
洪老爷听了感激的对侯爷一辑,扯过犹自忿忿不平的洪陈氏便往外走。
侯爷又道:“亲家且回去,侯府该给的抚恤绝不会少了你们。”
洪陈氏这才转了颜,老实地跟着洪老爷身后走了。
侯爷看着厅里晚香的尸体,怔了半晌,扬了扬手,让杨得志着人来,将尸体拖走了。
侯夫人正要退走,侯爷却是叫住她道:“你不是头痛得厉害么?那这半年就好生在这院子里养病,不要踏出这松竹院一步去。”
侯夫人听得怒火直冒,这是要变相的禁她的足?她已经让出掌家权了,侯爷还要禁她的足,这让她在晚辈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就是在京城贵妇人当做又有什么颜面?
被一个才进门几天的儿媳,不费什么力气就夺走了掌家权,还被禁了足,说出去,她真不要活了。
侯爷看她还是一脸怨愤,不由怒道:“不然,你是想同我一起去面前皇后娘娘,或者是,去给太后请罪?”
侯夫人听了立即垂了头,老实地自行去了里屋。
刘姨娘忙上前去扶住侯夫人,边走边轻言劝慰着。
正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侯爷看着叶成绍和素颜便笑了起来,微挑了眉道:“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
松竹院西厢房边上,是侯爷的内书房,素颜看了叶成绍一眼,有些忐忑,叶成绍却是捏着她的鼻尖,小声道:“娘子也有怕的时候么?”
素颜小嘴一嘟,嗔了他一眼。
侯爷走进书房里,在椅子上端坐着,双目如电的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一双人儿,素颜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叶成绍却是吊儿郎当地身子往书案上一靠,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嘻皮笑脸地凑近侯爷道:
“爹爹不觉得你家儿媳很是聪慧么?这法子可是她想出来的呢,这个结果,不正是爹爹你想要的么?”
侯爷听了便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是难掩笑意:“为父可没说这法子不好,只是险了些,若是那巧慧清醒一些,你们真能唬得住洪家人?”
叶成绍邪魅一笑,一手拿起侯爷桌上的一块白玉镇纸在手中把玩:“那巧慧原就有问题,娘子不过是利用了她的虚心罢了,而且,她怕是真的疯了,那些疯言疯语可不是我和娘子叫她装的。”
侯爷听得脸色便沉了下来,问道:“为父看出你们两个有问题,但这事真真假假的,为父现在也有些糊涂了,那毒药,真的是北戎的?”
素颜听得莞尔一笑,对侯爷福了一福道:“儿媳哪里知道什么北戎毒药,不过是问过了海叔,那毒药的毒性罢了,再讹诈了一下那晚香,把事情往险里说了而已。”
侯爷听得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府里还出现了背戎卧底,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自己府里竟然有敌国之人,那他的老脸还真没地方搁起呢。
“不过,爹爹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咱们府里着实不干净,到现在,也没查出那幕后下毒之人,只是让两个丫头顶了缸,又吓走了洪老爷罢了。那晚香,还是得处置了才是。”叶成绍面色肃然地对侯爷道。
侯爷听得一怔,说道:“老海好生查验查验晚香中的毒,那人很及时的杀人灭口了,也不知道究竟躲在何处。”
“怕是晚香被提进屋里来时,就被人下毒了,只是没有发作罢了,那人也是行得险,晚香差一点就说出幕后之人了呢。”素颜也有些懊恼,很想查出那幕后黑手来,毕竟自己要在这府里长期生活,府里藏着这么个厉害的对手,让她寝食难安啊。
侯爷点了点头,对素颜道:“让绍儿给你找几个有身手的丫头护着,以后,你得给为父将府里给管起来,你母亲眼皮子浅,见识也短,只想着眼前的利益,做事糊涂得很,有你管着这个家,为父也能放心一些。”
叶成绍听了对素颜又挑了挑眉,嘟着嘴对侯爷道:“爹爹啊,你可不能太偏心了,娘子她才来三天呢,你就如此信任她了?要是她管不好府里的事情怎么办?”
“你都肯认的人,为父又怎会不信?好了,你们两个且回去,好生查查悠然居,那巧慧说洪氏疯了,为父怀疑,洪氏那天找儿媳闹,怕也是有人布的局呢。”侯爷对叶成绍和素颜挥了挥手,皱着眉说道。
这一点,素颜也想到了,洪氏的死,虽然最终没让那人达到目的,却也是将侯府弄得人心惶惶,巧慧的疯,和巧慧的话都有问题,还是得细细查了才行。
两人回到苑兰居,叶成绍笑着将素颜手里的那个小耳坠了抢到手里道:“娘子还没说,这耳坠子上究竟有什么图案呢。”
“一个狼头啊,你没看到吗?”素颜有些疲累了,本想着自己开了小厨房的,这会子侯爷将整个府里的事情都交给她了,明天起,她便要到上房里去管事,大房里的饭菜可得好生备着才是,不然,二房三房两家人可也不好对付呢。
“嘻嘻,娘子,咱们配合得也算天衣无缝吧,我可是特意给你找来这样一对耳坠子的哦,洪老爷果然看都不看细看这耳坠子了。”叶成绍一把搂住素颜,头拱在她的颈窝里,说得好不得意。
“是了,这个耳坠子真的是北戎人的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素颜疑惑地问道。
“娘子,明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我说过,我要对你以诚相待,我的事情,你也该了解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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