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情况,我和杂毛小道连家伙什儿都没有收拾,直接吩咐苏婉在家里面好好待着,哪里都别去,然后抄着院子里面一根柴火棍儿,便跟随着人群,朝着东边河湾边的码头跑去。路漫长,穿过青石铺底的长街,我们足足跑了五分钟才赶到码头附近,瞧见远处那儿已经乱成了一片,外面的人往里挤,里面的人则纷纷往外逃。
在这些人里面我瞧见了这几日的向导金小小,她一脸的鲜血,仓惶地朝着镇子里跑来,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打量才发现她并没有受伤,脸上这吓人的鲜血却是旁边的人溅到她脸上的,这女孩子常年待在邪灵小镇之中,并没有接触太多血腥之事,之时一个很平凡的孩子,一见到血就神情紧张,我问了她两回,才认出我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外来的家伙被内务堂的人一路追赶,现在正在码头跟守卫和追兵打得正凶,快跑,不要往里挤了。
金小小匆匆忙忙地往认为比较安全的镇子里跑去,还大声喊着我们离开,然而这个时候我们哪里离得开,只得加快脚步,朝着码头那边跑。一路疾行,方才赶到,瞧见一个黑影子正在码头那一片区域里游龙惊凤,与邪灵教诸人斗得正凶呢。
我和杂毛小道赶到外围,但见那一道黑影子气势极足,普通的血巾黑衣和穿着白色祭祀袍的秩序守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两者仅仅一接触,人便脆得仿佛玻璃一般,要么碎了,要么飞了,凶猛得无一合之敌。不过在场的倒也并不是没有高手,我看见了五个光头佬,浑身隐隐泛着金色光芒,恰好卡在了一个五行大阵之上,所以虽然那个黑影逞凶,但是终究还是逃不脱他们的掌控之中。
那五个金光闪闪的光头佬,自然是护堂十八罗汉之中的成员,不过那个黑影虽然高速运动,但是瞧他那不高的个儿,鼻孔外翻、牙齿微龅,一脸的麻子,稀疏的头发,一副钟楼怪人的模样,这哪里是那个在西北留了一脸刚毅大胡子的李腾飞啊,分明就是当年的杀猪匠,一字剑黄晨曲君啊?
这丑老头儿当日在洞庭龙岛的时候与慈元阁分道扬镳,便再也没有过消息,却不曾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儿来?
他跟李腾飞是一伙儿的么?
我和杂毛小道两人直接就愣在了外围,然而黄晨曲君却没有半点儿停歇,他手中一柄石中短剑,在人群中游离不定,如同那吐信的毒蛇,一直萦绕在他的身旁,护翼左右,轻易不出手,然而一旦剑指作法,那短剑便是嗡的一声响,下一秒立刻会带出一大蓬血花来,接着便是一条性命消陨。
他们是打东边的那片菜园子一路追杀而来的,结果那一路上倒毙了无数伏尸,可见一字剑这天下十大的名头,并不是胡吹的。
不过再强悍的家伙总是有力竭的时候,我瞧见此刻的他身手虽然如同幻影,然而转折之处却有一些迟滞,细细一看,却见他胸腹两处以及大腿左侧都有了伤口,显然是刚才那一路上拼将过来留下的。不过天下十大的名头虽然响亮,但是量变必然会产生质变,蚁多咬死象,何况缠住一字剑的这些人都是邪灵教的总坛精英,更是有护堂十八罗汉这样的强者,我瞧见一字剑被隐隐围住,难以逃脱,前景十分堪忧啊。
果然,两分钟之后,我瞧见黄晨曲君往水边突围不成功,与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硬拼一记之后,飘身后退,立于场中,这才终于停歇下来,陷入僵持。
刚才的那一次硬拼,那个胖和尚固然是身子狂退,差一点跌入湖湾之中,而黄晨曲君也是连退了三步,显然这一路苦战,并非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一场血战,码头到处都是死尸,以及浓郁的血腥,黄晨曲君手持碧绿石中剑,与这五个护堂罗汉对峙,瞧见这些大和尚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哈哈大笑,说痛快,老子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许久没有入世,却不知道江湖上竟然多了这么多高手,咱家一字剑黄晨曲君,你们有啷个名号,报出来!
他豪气万丈,睥睨纵横,而那五个金身罗汉却是一脸严肃,不过却也相继曝出了名号。
“沉思罗汉,罗怙罗多!”
“挖耳罗汉,那迦犀那!”
“芭蕉罗汉,伐那婆斯!”
“布袋罗汉,因揭陀!”
“看门罗汉,注茶半托迦”
果不其然,这些家伙还真的跟先前瞧见的那笑狮罗汉一般,表情僵硬,眼睛之中毫无神光,便连说话也是有板有眼,仿佛机器人一般。黄晨曲君听到他们的话语,先是一愣,继而不屑地说道:“好好的人不做,却偏偏要学佛经上面的罗汉,还把人家的名号借来用了。哼哼,我当是什么新晋的高手呢,原来都是些没有灵魂的傀儡,艹!”
这杀猪匠的丑老头虽然出身不高,但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厉害,瞧出了端倪,晓得这些十八罗汉其实都是献祭了自我的灵魂,而获得的强大力量,这般的力量一板一眼,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尊敬的,脸上也收敛起了敬意,冷然哼声说道:“没想到啊,老子今日竟然是要落在这样的家伙手里……”
能够混迹这般名声的,从来都不是易与之辈,这番时间拖延,固然是让邪灵教获得了调兵遣将的功夫,稳住了阵脚,但是他却也将这长途奔袭耗尽的气力回复了一些,身子一扭,那黑色影子便如离弦之箭,没有朝湖湾,而是出人意料地朝着镇子里面折转回来。
他极善于把握战场阵势,瞧见那些家伙将河湾水路封杀得紧,全无机会,竟然直接朝着镇子这边扑了过来。
那五罗汉已经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防范一字剑从水路遁走,这边倒也是没有多少预备,而且他们的思路比较僵化,反应也并不灵敏,所以一时间却让一字剑钻了空子。堵在镇子这边的是大部分的血巾黑衣,还有如我和杂毛小道这样的人,瞧见一字剑疾冲而来,我们自然是知趣地往旁边闪开,然而有的人却并不避让,一心想要立一个头功,所以也顾不得手上有没有趁手的家伙,直接迎了上去。
那些家伙有心立功,却并不晓得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即便是此刻的一字剑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然而那把碧绿的石中剑在手,那便是一台强大的杀戮机器,短短几秒钟,又是一阵腥风血雨,那血沫子飞出几丈远去。
不过一字剑势不可挡的攻势却终于被人给拦住了,我瞧见那个留着两撇可笑山羊胡的地魔陡然间竟然从阴影处浮现而出,这个家伙的五行遁术十分厉害,身手却更加惊人,但见他一步跨前,从腰间陡然拔出一件东西,朝着前方一点,竟然将那呼啸而来的石中飞剑给稳稳顶住了。
我这时才瞧见地魔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柄黯淡无光的镔铁判官笔,一经亮出,穿、点、挑、刺、戳,行云流水,竟然将那飞剑惊人的气势给消减于无形之中,特别是他笔尖绘出的竟然是凌空而出的神秘符文,将交手的整个战场给隐隐控住,人在其中,如行于水里,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变得粘滑无比,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每一个能够成就十二魔星的家伙,都是人们不愿面对的敌手,更何况是名列前茅的地魔。
一身重伤的一字剑倘若在平日里,自然不会惧怕这样的对手,将那手中飞剑运足气势,巅峰状态下一剑而过便是了,然而此刻却不敢与这种韧性十足的对手多作纠缠,虚晃了两招之后,一个腾身,竟然再次折回了码头上面,与他交手的则是那五个围上来的护堂罗汉。
高手较量,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一字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当真是个狠角色,一照面便直接拼了命,我们离得远,但见炫目的剑光一闪,那个挖耳罗汉那迦犀那的右臂直接飞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黄晨曲君的背上被三个护堂罗汉拍中,直接跌倒了河湾的水下去。
地魔疾冲而去,瞧见那水波荡漾的黝黑河面,脸色一阵白一阵黑,回头大声招呼道:“还看着干什么,下水追啊,要让他跑了,谁都别想好过!”这一声吼便有二十多个汉子直接下了水,地魔意犹未尽,大声吩咐道:“那个谁,叫骨龙也下水……“
旁边立刻有人应道:“地魔大人,恐怕不行,首席阵法师被叫上了主峰等待质询,右使大人也不在……”
地魔一脸铁青,一巴掌过去,那人立刻捂着脸不再多说话。
码头忙忙碌碌,而又分出人来撵这些围观群众离开,我和杂毛小道心情舒畅地折回小院,刚走进屋子里,杂毛小道耳朵一动,往上一瞧,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那孙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