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所顾忌地踏上一步,摆出个“请”的手势,“还是说,你在其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我进去?”
“我?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入乡随俗,奉上些供品而已。”
凌凤卿神态自若,步履轻移,依旧好死不死地挡在她面前,“不过,姜姑娘这般杀气腾腾,我可不敢让你入内。我是姚城主的客人,万一让你做出点什么,岂不是难以向他交代?”
他身后的姚简连忙点头:“大公子说的是,我替我爹谢过大公子厚爱。”
——我交你爹个大西瓜!
救人要紧,舒凫无心与他纠缠,眼皮一掀,手中长剑如蛟龙出海:“我这人怕麻烦,咬人的狗,只能先骟了了事。”
“哟,还挺凶。”
凌凤卿是个法修,五行法术上皆有造诣,手中折扇一转,平地招出一面土墙挡在身前。
见对方是个远程法师,舒凫一手持剑,另一手唤出魄月琴,熟练地拨动几根琴弦,奏出一曲令人神魂激荡的——
《小星星》。
——老实说,舒凫的音乐天赋其实很差。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在现代活了这么久,乐器班报过好几个,最后还是只学会一门竖笛。
就连唱歌的时候,她都没有一个音在调上。
但有魄月琴在手,舒凫这首《小星星》的威力,决不会逊色于《高山流水》或者《梅花三弄》。
用她的话来说,虽然我只会一首小星星,但我弹出的每一颗星,都能变成嵌在你头盖骨上的钉。
不信就试试,试试就逝世。
“什……你?!”
凌凤卿本人虽不如几个捧他臭脚的长老,但好歹已是半步元婴,足足比舒凫高出一个段位,又听说她一心一意专修剑道,自以为轻易便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半点没提防她的琴。
他大意轻敌,存心戏耍这丫头片子为乐,招出土墙时只用了三分力,当即被她一串《小星星》砸了个分崩离析,四散的土石险些糊他一脸。
“去!”
一旁司非早已蓄势待发,双手一分,数道水流凝结为锋利冰锥,直奔凌凤卿周身要穴而去。
凌凤卿微微变色,折扇上扬掀起一阵狂风,将袭向自己的冰锥尽数打碎,又转头向暗处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这两人擅闯姚城,图谋不轨,立刻将他们拿下!”
他自认为更胜于舒凫和司非联手,用不着他人助拳。但若是一个不留神,让这两人闯入花童庙,砸碎花童金身,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毕竟,花童庙中“那一位”虽然疯得不轻、恨得深沉,本身却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个千年厉鬼,力量大半依赖于神像。
倘若神像被毁,厉鬼的能力便会大打折扣,再也无法离开姚城。
若有可能,凌凤卿希望不战而屈姚、魏之兵,免得招来龙气反噬,平添损失,削弱凌霄城苦心积累的实力。
姚城已经降了,现在只剩下魏城。
拿下这两座要塞,占领中州便如同探囊取物。
只要占据中州,下一步就能直逼天衍、九华、玄玉三大宗门,进而雄霸天下,一统八荒。
所以,他需要“花童”继续作祟——
就在此时。
凌凤卿背后的花童庙中,骤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便有火光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凌凤卿猛然转过头去,向来高傲自负的神色有一瞬间扭曲,“什么人……”
与此同时,司非控制的水流缠上他手脚,舒凫一剑如游龙闪电般刺出,恰好穿透他头顶玉冠,然后——
她手腕斜挑,运足全身力气,将那玉冠连带着一束黑发从凌凤卿头顶生生拔起,在半空中击了个粉碎。
“…………?!!”
青丝纷纷扬扬,飞散一地,那是凌凤卿支离破碎的自尊心。
这一次,他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披头散发,而且头顶几乎留下一块瓦亮斑秃,看上去距离地中海只有一步之遥。
较之于当年在童瑶手中“受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你,好啊。姜若水,你很好。”
凌凤卿内心恨不得将舒凫挫骨扬灰,面色愈发如冰冻一般冷峻,一对下垂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
此时他已猜到,舒凫与他交手只为拖延时间,她的同伙必然已经将人救出。
花童金身既毁,原本不费一兵一卒的计划便只能宣告报废。
虽然凌霄城这一方人多势众,但人人皆知,孤光剑锋芒炽盛,剑尖上悬过数不尽的恶人头。若舒凫一心想走,谁也拦不住她。
姚城到底不是凌家的大本营,凌凤卿再怎样飞扬跋扈,到底也只是个“大狗(公)子”,而不是“大狗”。倘若他早有防备,将陷阱布置万全,要留下舒凫倒也不难——但谁他妈能想到,这丫头竟然会没头没脑地冲进来?!
网还没来得及下,一发鱼.雷就把塔给推了!
凌凤卿自知今日只能认栽,却不肯当众失了颜面,伸手将披散的长发一拢,一双眼直勾勾瞪着舒凫,冷笑道:
“姜若水,你若真有胆量,就在花朝节擂台那一日,堂堂正正与凌霄城分个高下。这般胡搅蛮缠,可不像是名门所为。”
“嗨,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摇光峰在乎名声似的。”
舒凫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活动了一下肩关节,又抬起眼冷冷盯住凌凤卿,“不过,既然你说到花朝节,我也有一句忠告送给你。”
“……什么?”
“记得提前给令尊报个噩耗。花朝节擂台那天,就是他丧子之日。”
第六十六章 玉面狐
他竟穿着品如的衣服
救出最后一个受困的孩童——小宝以后, 舒凫没再耽搁,一边用灵力护住他心脉,一边带着他马不停蹄地赶回魏城,交给医修治疗。
幸好, 这孩子虽然已经奄奄一息, 但到底捡回了一条性命。若再迟上片刻, 只怕便是药石罔效。
小宝的母亲千恩万谢, 自不待言。
舒凫欣慰地想, 至少, 这个女人不会再变成祥林嫂了。
尘埃落定后, 舒凫和司非、邬尧、江雪声一道, 再次来到魏城城主府, 向魏天娇说明他们这一行的收获与见闻。
……
“在姚城花童庙中,神像内外两侧均设有结界,确保内中声息断绝。此前, 魏城修士几番探查,都没有察觉异样, 一来是因为当时去得不巧,神像中并无孩童;二来便是因为, 结界隔绝神识, 让他们对孩童遗留的意念都无从感知。”
“还有。姚、魏两城的花童神像之间, 存在某种共鸣。”
作为在场众人中知识最渊博的大佬,江雪声责无旁贷, 主动承担起解说一职, 向魏天娇解释来龙去脉。
“所以, 魏城神像之灵才能进入凫儿梦中,让她体验姚城景象。也正因如此, 我们才得知花童庙中机关何在。”
说到此处,他略带责备地瞥了舒凫一眼:“此举甚是莽撞,以后不可乱来。”
“没事,不就是在梦里死一次?”
舒凫不以为意,小口啜着魏大小姐亲手端上的茶,只觉得茶香美人更香,既养鼻子又养眼,“与那些遇害的孩子相比,我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亲身体验一番,我也没法轻易识破。”
江雪声正色道:“在梦中体验死亡,那也一样是死。徒儿在我眼皮底下‘死’了一次,我却救不了你,岂不是让我为难?”
舒凫:“……”
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江老师的奇妙自尊心吧。
“这一次,多谢两位了。”
魏城城主魏天娇、大小姐魏芷端坐在另一边,母女俩一个明艳张扬,一个端庄娴雅,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
此次重逢,魏天娇一改先前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态,再三向舒凫和江雪声郑重道谢。魏芷刚从玄玉宫归来,也特意出面奉茶,感谢他们及时识破机关,救下了魏城子民。
“两位客气了。天下人救天下人,什么宗什么派,何必分得这般清楚。”
舒凫拱手还礼,一边偷眼窥视魏天娇的神色,“魏城主,您以为呢?”
魏天娇坦然道:“不错。先前是我着相了,还不如你一个后辈看得分明。舒凫小友,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舒凫刚要答谢,却只听她幽幽叹息道:“唉,若你是个男子多好,正好配我这女儿。如今上门求亲的世家子弟,就算有几分本事,也个个自视甚高,光是德行这一关就让我看不过眼。”
“咳咳!”
舒凫险些将一口茶喷出来,连忙起身施礼,“魏城主言重了,晚辈不敢当……”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一直含笑不语的魏芷开口道:“娘亲,你又着相了。舒凫是女子又如何?单就她这份聪明灵秀,侠义心肠,便可羡煞多少须眉。若她来提亲,女儿也愿意嫁啊。”
她扭头冲舒凫微微一笑,神态温柔亲昵,七分玩笑之外倒有三分认真。
魏天娇娥眉微蹙:“那不行,我们魏城是要招赘的。江真人你看,要不这孩子就……”
江雪声:“魏城主,你想都别想。”
邬尧:“本座呢?怎么没有人感谢本座?”
司非:“我记得,师父和师妹发现线索的时候,你刚刚被师父扔到殿外,正在挣扎着往里爬。”
邬尧:“……那是我的错吗?!!”
“你……”
江雪声还没来得及挖苦,魏芷便抢先一步道:“邬前辈仗义相助,我们自然感激不尽。我刚从玄玉宫回来,师尊也吩咐我,在外面要多听您的话,尊重您、孝敬您,不能与您顶嘴。她说您表面刁钻,其实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邬尧:“啊?哦,哦……不愧是凌波的徒弟,还挺识相。凌波也真是的,跟小孩子瞎讲什么,显得我很难伺候似的。”
然后,他就把自己盘成一个球,再也不说话了。
……
寒暄过后,江雪声收敛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现场开设江老师小课堂,为众人剖析局势,解说他的推理。
他单刀直入,一开口便从结论说起:“魏城主,凌凤卿在养鬼。”
“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