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和吴俊升站在突泉镇东南15公里处的一处丘陵上,看着下方战场上竖起白旗投降的土匪队伍,不由感叹道:“妈拉个巴子,这飞机和电台确实好用,这些蒙匪还以为自己藏的很隐蔽,结果被咱们来了一个一锅端。看看下面这人数,这下东蒙古的匪患算是平的差不多了。”
吴俊升也是连连点头说道:“要不怎么说还是老七你看的准呢,这共和党没白投啊,要不然我们和他们的下场恐怕也差不到哪去…”
两人正在闲聊的时候,一名军官突然跑了上来向着张作霖报告道:“师长,下面有几个俘虏吵着要见你,领头的说和你是故人。”
“故人?”张作霖转了转眼珠,便说道:“好,就下去看看,是什么故旧亲朋被俺老张给俘虏了,二哥一起下去看看吧。”
看着面前的土井市之进大佐,张作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他原本以为是哪座山寨的旧相识,却不料原来是日本人。
土井大佐心里焦急的很,自从被中国军队包围之后,他就开始谋划怎么让自己这些人脱身了。他们这些满蒙独立团的日本成员可不能被中国人活捉,否则在外交上就会掀起一场极大的风波,特别自己还是现役军人,被中国人俘虏的话就更是名誉尽毁。
因此看到张作霖出现之后,他赶紧笑容满面的抱拳说道:“张大哥别来无恙?上次咱们见面还是宣统三年呢。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张作霖看了一眼周边,便勃然大怒的说道:“我和你个王八蛋有什么可说的,上次你欠了我的赌债就一走了之,我正想着要找你算账呢。小林,你们去西边看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这里就交给我了。”
林排长立刻接受了张作霖的命令,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看着周边都是自己较为信任的警卫之后,张作霖才示意土井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土井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土井市之进这才收敛了笑容回道:“我们受了贵国肃亲王的拜托,帮他联络满蒙志士恢复大清国。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失败了。还请张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要是被俘虏,恐怕对于张将军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土井大佐话语中的威胁,张作霖仿佛没有听出来,他脸上笑容不改的说道:“大家都是朋友,这点忙我怎么可能不帮。你们有多少人?川岛先生也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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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井市之进回头看了看说道:“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川岛先生这次另有要务,并没有过来。张将军的高谊,我会记得的,日后必定有所回报,那就请张将军让条路出来吧。”
听到川岛不在这里,张作霖心里颇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说道:“土井先生不要这么着急,你们这20多人难道要徒步走回关内去吗?我看至少得要弄上几匹马和几支防身用的枪吧。”
看到张作霖这么热忱,土井就更安下心了,他于是点头说道:“能够给几匹马和枪的话就更好了。我们打算往西南去,从张家口入关,有马的话就安全多了。”
张作霖看了下左近,就说道:“南边有条小河,那里有只辎重队伍,我带着你们过去弄几匹马出来…”
土井市之进回到自己人中把张作霖的话转告了同伴,满蒙独立团的骨干成员青柳胜敏、木泽畅、入江种矩三人顿时松了口气。只是青柳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此次失败可真是天不佑我,也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再召集到这么多满蒙志士了。”
入江则是忿忿不平的说道:“要不是巴布扎布这个蠢货不听劝告,非要在路过白城的时候抢一把,又怎么会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原本按照我们的计划,在集合了各路人马之后再去突袭通辽、郑家屯等地,必然会让支那人来不及防备的。现在可倒好,好不容易从蒙古各地聚拢来的队伍,什么都没干呢就被支那人一口吞了下去。”
青柳只能劝说道:“巴布扎布虽然是个固执的蠢货,但除了这样的蠢货,谁又会想着去和支那革命委员会为敌呢?咱们还是祈祷他能逃出去吧,要不然今后想要让蒙古人支持满蒙独立,就少了一面号召的旗帜了。”
一直沉默的木泽却突然插嘴道:“我看巴布扎布应当逃不了,开战之后就在天上盘旋的飞船一直在跟踪着巴布扎布的大旗,除非他聪明一些丢下大旗自己跑,否则我们大约是见不到他了…”
虽然三人为巴布扎布的命运感到惋惜,但是想着自己总算是可以逃脱被俘虏的羞辱,却又让他们庆幸不已。因此在张作霖的指示下,一行人都朝着南边走了过去。
只是当土井市之进等人绕过了一座小丘陵,看到了一条无名小河却没有看到任何马匹和营地的踪迹,土井顿时疑惑的停下了脚步,正打算找张作霖问个究竟。只是他刚一回头,就看到张作霖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已经落后了他们十余步的距离。
望着土井转过来的目光,张作霖只是朝着他笑了笑,便用力挥了一下手,数只冲锋枪顿时响了起来。当子弹打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土井市之进的脑海里还在思考着,“张作霖怎么敢对自己下毒手,自己可是大日本帝国的现役大佐。”
看着这些日本人都倒下了,张作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拿着手枪走到跟前为每人都补上了一枪,这才回头对吴俊升说道:“二哥,把他们都处理了吧。我去看看政委那边的状况…”
吴俊升答应了一声,就指挥着警卫把这些日本人的衣服都剥了下来,把尸体拖到了一边的低洼处。草原上的狼群多的很,只要把这些人的衣服都烧了,到了晚上野狼或其他动物就会替他们处理掉尸体,甚至连掩埋都不需要了。
张作霖这边则神清气爽的带着人跑回了战场,他心里还在想着可惜川岛没在,要不然过去他和日本人之间交往的经历,就没有活的人证了。
对于土井的下场,张作霖心里也是唏嘘不已,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对方一见面的威胁却让他意识到,接受了这一次威胁,那么下一次对方估计只会变本加厉。如果是2、3年前,他当然愿意和日本人留一个善缘,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但是这2、3年在革命委员会任职的经历却让他明白了过来,不管革命委员会今后会变得如何,他肯定是用不上日本人这个善缘了。以革命委员会对于军队思想教育之重视,就算他想同日本人再来往,底下的士兵也是不会认同的。因此还不如来个一了百了,想来那些日本人也不敢公然追究这些日本军人消失的原因。
张作霖的坦然报告果然没有引起政委李春的怀疑,他对着张作霖说道:“几个想逃跑的俘虏,毙了也就毙了,算不得违反纪律,不过下次你可不能这么鲁莽了。
另外,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匪首巴布扎布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这下咱们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了。回到突泉镇我们商议下本次作战的有功人员,也好向上级汇报。”
张作霖也很高兴的说道:“总算干掉了这个龟儿子,这下东蒙古地区总算可以安静个十几年了。这剿匪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也该让我们去东面打一打日本人了?我听说朝鲜那边我们打的不错啊。”
李春点了点头,看着周边一望无际的草原,却又摇头说道:“是的,开战不过两天,我们已经在朝鲜包围了日军两个步兵联队,重创了日军两个步兵联队和一个重炮兵联队,也不知道今天的战事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不过我们恐怕是不可能被调过去的,蒙匪的主力虽然被消灭了,但是东蒙古各盟、旗还需要安抚,驻扎在热河的毅军也要我们加以防范啊…”
沈阳总领事馆二楼的总领事办公间内,站在窗前的落合谦太郎忧虑的看着窗外明晰可见的雨线,显然陆军在龙口的登陆是不大可能会顺利的了,这一场台风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默默的转回身,向着坐在沙发上的满铁交涉局干部佐藤安之助问道:“革命委员会对于满铁职员、日本侨民和关东州的地位等问题可有什么回复吗?”
佐藤安之助端坐在沙发上回道:“川上局长和革命委员会的外事委员会、铁道部、辽宁革命委员会等部门进行了沟通,这些部门给出的统一回复是,只要在华日本人、日本企业没有卷入到日本对华侵略的战争中去,那么工作和商业活动不会受到干扰。
但是为了防止双方民间人士因为误解而冲突,革命委员会将会对日本人居住区和日本企业实施必要的监控保护。他希望我们能够说服日本侨民、企业配合革命委员会的工作,以免造成双方的不愉快。”
坐在佐藤对面的领事馆武官小矶国昭少佐甚为不满的批评道:“这不就是集体软禁吗?我们应该向革命委员会提出严正抗议,他们的行为侵犯了我国侨民和企业的正当权利。”
佐藤安之助瞧了一眼这位刚刚升任少佐的后辈,立刻反驳道:“清醒一些吧小矶少佐,这里是满洲不是汉口、上海、天津。如果我们在军事上不能取得对于革命委员会的优势,就别想让对方像满清政府和袁世凯政府那样向我们屈膝服软。没有力量的抗议,不过是自取其辱。”
落合谦太郎也接过了佐藤的话说道:“我赞成佐藤课长的话,自从满洲驻屯军撤离,满铁的地方警察所、地方公所被撤销,我们在满洲就失去了许多耳目。支那革命军往凤城、通化运输了这么多物资,我们居然没调查到这是为了进攻准备的物资。
由此可见,我们的力量在满洲已经衰落到了何种程度。革命委员会前年和去年在辽宁发起的迁移运动,把辽宁的地方大户搬迁一空,搞得过去亲近我们的本地人都对我们敬而远之,生怕跟我们扯上关系。
所以眼下我们能做的,不是为陆军收集更多的情报和扩大帝国在满洲的权利,而是维持帝国在满洲的势力不彻底崩溃,并保护住满铁和在华侨民的经济利益。如果不保住这个基础,那么陆军即便攻入了满洲,也无法从本地汲取战争资源的。”
小矶国昭终于沉默了下去,他不是因为赞成落合总领事才沉默的,而是他根本想不到如何打破目前满洲局面的方法。陆军在朝鲜战场的失利,很快就在支那革命委员会的广播电台内公之于众了,这一消息不仅打击了原本期待陆军有所作为的日本侨民,更是让满洲的民众从战争爆发之初的惊慌转向了支持战争的狂热。
这种场景小矶国昭并不陌生,就如日清战争开战之前,日本的民众也是很惊慌失措的,唯恐一觉醒来大清的舰队开到了日本的海边,宣告日本战败了。但是随着日清战争中日军不断的高歌猛进,日本的国民立刻就成为了战争最为狂热的支持者,连过去一直反抗政府重税的农民也开始为战胜祈祷了起来。
支那,不,中国人不过正在重演日清战争的过程,只是这一次饮下苦酒的却是日本了。现在不管对革命委员会提交什么要求,只要在战场上不能扭转局势,那么这些要求都不过是中国人丢进故纸堆中的一份文件罢了。
无心同落合总领事继续争辩的小矶国昭,此时只能祈祷朝鲜战场上陆军能够站稳脚跟,然后发起一次漂亮的反击了。山东战场,现在反而失去了众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