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弥留之际
1991年12月29日。
这是入江正加入东京地检的第三天。
此前他还在大阪警察本部任职，这里是北原系的大本营，上到本部长，下到一名小片警，都和北原苍介脱不开关系。
入江正还记得那一天，北原苍介拿着酒杯，对着他们一行人慷慨陈词，说着“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类激荡人心的话。
一年多过去，其他几位兄弟已经陆陆续续在警界出人头地，只有一个因为年前涉及到贪腐问题而被入狱。
他进去的时候，入江正心中充满了对北原苍介的愧疚感。
这批人是北原苍介非常看重的暗子，从北原人力出来时，为了让他们身家清白，没有任何污点，北原苍介花了数亿円资金，可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用大量金钱堆砌出来的棋子。
是北原先生给他们饭吃，他们工作干，带他们脱离了底层泥沼。
而这批人，也由北原苍介亲自交托给了他，入江正。
现在手下的人被捕入狱，他难辞其咎。
因此，入江正愈发刻苦努力，终于依靠自己的实力被东京地检特别挑中，作为警界精英入选为特殊搜查官，专门协助办理当下火热的各大案子。
这种借调在91年时程序还不规范，很多借调人员只要在新部门混得够久，之后使用人脉钱财打点，就可以永远留在新部门了。
东京地检，那可是全日本最有权力的检察机构。
据说可以不需要国会批准就能逮捕首相。
这也是唯一一个北原苍介很难将手伸进去的地方。
财团势力愈发雄厚，被米军所忌惮，他们牢牢掌控三大地检，以此和财团对峙。
入江正今天的任务，是上门逮捕农联协会的会长。
同事们已经把那个倒霉的老头从他的大豪宅里押了出来，戴上头套，双手锁在手铐里，一把塞进了警车中。
趁着这个空闲期，他连忙拿出手机向北原苍介汇报了情况。
“北原先生，今天下午，应该会有另外一批同事上门去竹下家，然后今晚，东京地检会在东京电视台召开实时新闻发布会，向国民通报检察进度。”入江正言简意赅，将已知的信息一股脑儿吐出，“金融检查那边，藤原小姐说也已经到了白热化，恐怕金融厅也会在晚上召开新闻发布会。”
他的声音紧张，低沉。
入江正知道什么事情即将到来。
也知道北原苍介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电话挂断。
入江正也上了警车。
另一边，一群便衣风风火火闯入了竹下家位于京都的巨大豪宅，这片宅邸在左京区近郊，还有许多财团大佬在周围安家，听到急促的警笛声，无数人走出来张望，见到是朝竹下家冲去，他们立刻意识到，世纪赌约要出结果了！
领头的便衣来到豪宅内，被里面奢靡的装修给震撼到了。
不愧是日本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所拥有的财富根本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想象的。
便衣冷笑一声，推门而入。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格外冷清，没有什么人烟，正堂内，一群身着和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低头不语，齐齐跪坐在大厅中央，为首的是一脸惨白的竹下信。
旧卢布汇率大跌，竹下家的资产骤然缩水，别说盈利，还来不及兑换，砸在手上的那堆旧卢布就足以让他们元气大伤。
还拿什么东西去和北原苍介赌？
大厦的倾覆来得太过突然。
12月25日宣布解体，12月26日正式执行，然后12月28日，旧卢布就停止流通，汇率暴跌，到现在，12月29日，几乎等于一堆堆废纸。
使用国民粮仓谋利、通敌叛国、不当市场竞争、故意杀人.无数大大小小的罪名扣了下来，让竹下信无比窒息。
他订好了去米国的机票，可却在离开前被父亲的人拦下来了。
昨晚，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的竹下登意外十分平静。
他先是派人将所有出逃的族人抓回来，让他们穿好和服，跪坐在大厅，然后又遣散了所有家里的女仆、管家、工作人员，偌大的豪宅，只剩下这些本脉、分支以及旁系的家族成员。
最后。
今天早上，他一个人去内室沐浴，然后穿着拖鞋，古老和服，踢踏踢踏踩着碎步走出。
手里捧着一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文件。
看着这位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传奇人物，便衣首领忽然有种他已经死了的错觉。
念完逮捕书和罪名，他本想命令手下将竹下登拷走，最后时刻犹豫了下，默然不语，只是挥了挥手。
更远的东京。
一夜之间，数百家金融机构倒闭破产，真正令人恐惧的金融危机席卷开来，这些机构跑路和倒闭的速度，比金融厅检察官上门的速度还快！
藤原纪香心情沉重，每一个地方都能查出数目让人咂舌的亏损，总金额大到她无法计算。
卢布的浪潮将前不久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脆弱金融屏障一下子摧毁。
泡沫经济破裂带来的重创再也无法修复。
唯一能拯救金融业的东京共同银行，就在前不久被取消了。
真是讽刺。
桥本龙太郎通知她会在今晚召开谢罪会。
晚上的“节目安排”都出来。
今晚7点，东京地检对农联协会的审查汇报。
今晚8点，金融厅对金融业的审查汇报，以及谢罪会。
今晚9点，东京地检对竹下家的审查汇报。
今晚10点，首相内阁召开特殊新闻发布会。
她叹了口气，看向天空，仿佛是在看某个人的影子。
他，到底会怎么收场呢？
北原苍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在他身旁的千野凛轻轻摸着凸起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北原家的长子/长女，预产期是在明年4、5月份，希望可以在樱花盛开的时候诞下这个孩子。
她看着北原苍介，眼中满是温柔和幸福。
自己的丈夫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她引以为傲。
“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和我说的话吗？”
“记得。”
“我说，那就和我回京都吧，我们一起咬碎他们！”
“是的，我们是狼，是最凶狠的狼王和狼后，现在，就到了用我们锋利的爪牙撕碎嚼烂这些人的时候了！”
他猛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