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仙师现在的这副尴尬样子，特别像地球上高级官员的穷亲戚，想要通过打听点“内幕消息”一夜暴富。
陆洋也很好奇这些修真界底层修士如何看待如今的货币体系，于是便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这些传言都是从哪里来的？”
徐仙师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道：“这不是域外战场三个月后又要开启了嘛！每次域外战场开启之时，灵石券和灵石的兑换比例就会大幅波动。一方面，域外战场这样的险地中，灵石这种快速回复灵气的物品至关重要；另一方面，域外战场也是各大陆普通炼气期修士相互交易的重要场所，毕竟常规的跨大陆旅行，可不是炼气期修士能做到的。”
九州货币联盟体系的核心，就是人工设置各州之间灵石券兑换的障碍，因此将九州修士汇聚在一起的域外战场试炼，就提供了难得的套利机会。
修士们通常会将无法在本州直接兑换成灵石的灵石券，兑换给其他大州的修士。
不过按照九州货币联盟的规矩，在域外战场兑换灵石券同样属于跨州外汇交易，每个参加域外战场的炼气期修士所能携带的外州灵石券不得超过一定数额。
由于前段时间，九州货币联盟再次压低了这个灵石券携带上限，这就导致多种不同的灵石券，相对灵石都出现了一定程度贬值。
像徐仙师这样普通的修士或许不知道货币政策背后的经济学原理，但是灵石升值，灵石券贬值的现象还是能观察到的，一时之间，中州大陆可以说是谣言四起。
“我手上现在主要都是风灵石券。也怪我贪便宜，看到风灵石券相对标准灵石价值最低，所以就刻意收藏了不少风灵石券，毕竟风灵石券的法律效力在婆罗洲可是和标准灵石完全等价的。结果没想到，近期灵石券贬值之后，恰恰是风灵石券贬值最多，让老夫损失惨重，多年积蓄顷刻间化为乌有啊！”徐仙师继续愁眉苦脸地扒拉着颔下的胡须，完全沉浸在资产缩水的痛苦中，扯下了好几根而不自知。
看到徐仙师痛苦不堪的样子，陆洋也不禁感叹：哪怕是修真者，也会吃没有文化的亏。
从这点看，修真界的韭菜并没有比华国股市的韭菜高明多少。
中州大陆各大灵石券和标准灵石的兑换比率，基本上是由兑换难度确定的。
产出风灵石的婆罗州御风派，距离中州大陆路途最为遥远。对于中州大陆修士来说，想把风灵石券兑换成标准风灵石的难度最大，因此在中州，风灵石券的价值常年是各大灵石券垫底的存在。
但同样的，正因为风灵石券兑换难度最大，因此中州大陆报名参加域外战场试炼的修士，就特别喜欢带风灵石券和其他大州的修士们交易。
如果没有域外战场存在，恐怕风灵石券连现在这个兑换比率都难以维持。
毕竟婆罗洲到中州的距离，要比最近的、盛产雷灵石的西极州远了五倍不止，然而风灵石券和雷灵石券的兑换比例，却差不多只有：1左右。
在九州货币联盟体系中，各大门派灵石券的初始发行地点，往往都选在距离最远的大州，因此中州大陆流通的灵石券中，恰恰是以风灵石券最多。
中州的风灵石券存量是如此之多，哪怕中州每次都会有十万炼气期修士报名参加域外战场试炼，哪怕每个人都携带了足额的风灵石券，能带去的风灵石券，也就只有存量的百分之一。
而当九州货币联盟再次收紧了外汇兑换政策后，这次域外战场试炼能拿去交易的风灵石券数量，已经连中州风灵石券存量的两百分之一都不到了。
正是因为价值最低的风灵石券和土灵石券最为依赖域外战场这个兑换渠道，它们的价格弹性自然也就最大，也最容易受到外汇管制政策的冲击。
因此，这波外汇管制收紧，受损最大的就是风灵石券和土灵石券，而由于西极州毗邻中州，本来价值就最高的雷灵石券，这次反而贬值幅度最小。
看到徐仙师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陆洋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华国资本市场里那一片绿油油的韭菜地。他面带不忍地答道：“我建议你还是割肉吧。九州货币联盟已经风雨飘摇，信用越差的灵石券，贬值幅度就会越快，尽早将风灵石券兑换成雷灵石券或者标准水灵石，才是最优选择。”
徐仙师听了之后脸上一阵抽搐：“100元风灵石券在婆罗洲的购买力可相当于一块标准灵石，我现在割肉，300元风灵石券只能兑换两块标准灵石，至少要亏损三成啊！”
呵呵，果然哪个世界的韭菜想法都一样。
割肉止损的操作天生就是反人性的。能克服人性弱点、客观看待事物的人，那都是万中无一的投资大师。
陆洋看这个徐仙师怪可怜的，准备再抢救他一下：“九州货币联盟体系正在逐渐崩溃，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货币超发本来就是这套九州货币联盟体系的核心功能。对于超发的货币而言，最核心的其实是货币的信用。一旦爆发灵石金融危机，信用就会从最薄弱的一环开始崩溃，所有人都被迫会去追逐最安全的资产，抛售最危险的资产……”
看着徐仙师眼神逐渐失焦，陆洋想想还是决定单刀直入：“风灵石券只是看起来便宜，一旦出现危机，信用最先崩溃的一定是它。我虽然不知道每年风灵石券兑换和发行的数量是多少，但我敢肯定，每年真正能兑换出去的风灵石券，哪怕不比新发型的风灵石券多，也至少会和新发行的风灵石券数量相等，因为货币超发本来就是这套九州货币联盟体系的核心功能。所谓风灵石券能在婆罗洲兑换成风灵石，只不过是针对其它各大州修士的一个画饼，是用来增强风灵石券信用的手段。哪怕这个信用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只要大家相信就行了。”
说到这里，陆洋又不禁想起了地球上的比特币，比特币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可一旦所有人形成了它有价值的共识，这个共识本身就是价值，它甚至不需要任何增信手段，就能成为一种有价值的资产。
想到这里，他便继续解释道：“徐仙师，你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你明明无法将风灵石券兑换成风灵石，却仍然相信他的价值！为什么，就是因为九州货币联盟给你画了一个从大数定律上就不可能实现的饼，让你产生了风灵石券能在婆罗洲兑换成风灵石的错觉。而支撑风灵石券价格的，恰恰就是这种集体错觉，如果说好听点，那也可以说是信用。除非你本人这次也要参加域外战场，否则我不建议你继续持有风灵石券！”
说实话，陆洋这一大堆说辞，没接受过系统金融学教育的徐仙师并没有完全听懂，但他却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面前这位无量剑派正式弟子，居然对他说出九州货币联盟体系正在崩溃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徐仙师十分感动，这说明对方是真的在跟他推心置腹！
当然，陆洋刚来这个世界十来天，并不知道批评九州货币联盟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毕竟他刚刚还在灵石货币学课上痛批了一轮九州货币联盟，不仅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还拿到了莫云岚亲自颁发的100点门派贡献点的奖励……
徐仙师咬咬牙道：“感谢陆道友对徐某直言不讳，我这就去把风灵石券全兑换掉！我虽然不太懂那些大道理，但是看最近几百年来，外汇政策收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也能感觉得九州货币联盟已经出问题了。”
看到徐仙师的表现，陆洋欣慰第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救韭菜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