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淡照旧四点钟起床蒸社饭,然后把整个六星村搅得不得安宁,邻居们很快就亮起了灯,狗吠、鸡叫、孩子哭、大人骂,热闹得不得了。康少杰三人也被熏醒了,揉着迷蒙的眼睛跑过来帮忙。他们不图那每天二十块的工钱,他们只是纯粹地想帮一帮小姑娘。
林淡这次却没拒绝,逮住时机把康少杰单独拉到院子外面。
“你会怕黑?我怎么就不信呢!”康少杰举着一个手电筒到处乱照。
“我不怕黑,我是故意把你拉出来的。”林家的房子非常老旧,厕所修在院子外面,林淡找了个“上厕所怕黑”的理由把高大少年单独骗出来。
“为什么拉我出来?”康少杰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我想请你帮个忙,稍后我再向你解释原委,现在你什么都不要问,照我说的去做行不行?如果不行就算了,我另外想办法。”林淡正色道。
“当然行,你好不容易找我帮忙,我能不答应吗?”康少杰想也不想就点了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只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他就对这位小姑娘产生了非比寻常的信任。
“等会儿我先骑车出去,你们晚四十分钟再出门,若是在路边看见了我的自行车就喊我一声,然后我们一起去学校,这样行吗?”
“就这么简单?”原本已打算倾尽全力去帮忙的康少杰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这么简单。”林淡笃定地点头。
“那好吧。我们今天原本打算用三轮小货车送你去学校呢,那我等会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导演。”
“没事,理由我都替你们想好了,你们等会儿去廖家把后天需要的菜肉预定下来,钱也交了,让他们后天下午四点半的时候送到镇上的摊位去。要不然等你们上完了一天的课再去买菜,菜市场早就关门了,哪里有新鲜的食材卖给你们。”
“对哦!食材不新鲜会吃出大问题!”康少杰拍了拍脑门,感叹道:“淡,还是你懂!”
“肉可以让他家帮你多预留一些,蔬菜少一点,我家地里也有新鲜的蔬菜可以卖给你们,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是不是?”林淡刻意叮嘱了一句。
康少杰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小姑娘嫩嫩的脸蛋,由衷道:“淡,你真可爱。好嘞,哥哥肯定不让肥水流进别人田里。”
廖家人起得比林淡还早,三点就开着车去市里送菜,这会儿家里的灯也亮着,康少杰把预定菜肉的事情一说,节目组就跟着他们去了,林淡连忙把蒸好的社饭和锅子、炉子、水桶、陶盆什么的绑在自行车后座两边,又额外绑了一把铁锨,匆匆忙忙出了门。
此时天还未亮,她把手电筒捆在车把手上充当车灯,倒也方便,骑到一处僻静的山林时,路面上黑乎乎的一团,像是横挡着一棵树,阻住了去路。林淡立刻放慢速度,骑到近前才发现这不是一棵树,而是一截又一截的树枝,枝叶非常繁茂,看着体积大,实则很轻巧,三两脚就能踢开。她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弯腰去清理这些路障,却没料后腰被某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一道恶意满满的声音附在她耳边说道:“不要喊,跟我去林子里,不然我捅死你!”
林淡缓缓举起手,似是十分害怕,然而,若是挟持她的人能看见她的正脸就会发现她的表情格外森寒。今日凌晨,通过墙外的脚印,她已经确定意图翻墙进入她家的歹徒有三个,而且嫌疑人除了被她修理过的任吒及其马仔,怕是没谁了。
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学校卖社饭,只要任吒存心报复她,打探清楚她的情况,就绝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而他现在果然出现了,那另外的两个人呢?
进入山林后,林淡仔细听了听,很快就辨别出前方有脚踩树枝的声音,那两人应该早已选好了施暴的地点,在等着她了。
“你想干什么?”她刻意套话。
“老子说过,只要你那天弄不死老子,老子一定把你先奸后杀!你倒是横啊,怎么不横了?老子把人弄疯的事整个桃花镇都知道,知道了你还来惹我,你真是好样的!”任吒把匕首抵在林淡的脖子上,语气十分阴狠。
“先奸后杀的话你没说过。”林淡认真纠正他。
任吒只在心里想了想,真没说过这话,不由被噎了一下,正想把林淡的脖子划开,让她吃个教训,手腕却被擒住,然后整条手臂都麻了,随即胸口被重击一拳,令他心跳骤然紊乱。
任吒像个心脏.病发的人,一边抽.搐一边倒在地上,已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两道细微的惊呼从不远处传来,又被鸟雀的鸣叫和簌簌风声掩盖。林淡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捡起匕首割断了两根葛藤,把任吒的手脚捆绑起来,又把他的袜子脱掉,塞进他嘴里,完了回到路边去拿事先准备好的铁锨。
“当年你没满十四岁,所以你把人弄疯了一点事都没有,”她俯身看着任吒,徐徐道,“这给了我启示,我也没满十四,所以我决定弄死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语气里,丝毫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决定。
任吒不断摇头,总是充满戾气的瞳仁终于流泻.出恐惧和哀求的神色。他是一个狠人,但此时的林淡却连人都算不上,她彻底释放了内心的黑暗,化成了一只兽。
林淡举起铁锨朝任吒的脑袋敲去,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在山林里回荡,而任吒已头破血流,形容凄惨。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林淡力道控制地很好,只砸碎了任吒的鼻梁骨,让他流了一些鼻血罢了。她一脚将他踹进乱石堆,然后举起铁锨,一下一下狠狠敲击任吒的脑袋,邦邦邦的敲击声在山林中反复回荡,像是丧钟的嗡鸣。
躲在暗处的两个人彻底不敢冒头了,仔细闻的话还能发现隐隐约约的尿骚.味。
林淡看似下手狠辣,实则早就发现任吒的脑袋边有一颗石头,高度恰好比任吒的鼻尖高出几厘米,一铲子敲下去,声音很响亮,却只是敲在了石头上,根本不会伤到人。但恐惧中的任吒却完全没发现,看见铁锨照着自己的门面砸过来,当即便吓晕了过去。
林淡连砸了几十下才停手,然后扯掉任吒嘴里的袜子,以防他窒息,完了在旁边挖一个坑,把他踹下去,并往里填土。任吒的双脚已经完全被埋了,就差上身和脑袋,而他也幽幽转醒,唯恐林淡又砸自己脑袋,只能强忍着颤抖躺在坑里装死。
躲在暗处的两个人一动都不敢动,为防牙齿打架的声音被林淡听见,还用拳头堵住了嘴。三个人都在装死,并强烈渴盼路上能出现一个人,打断行凶中的林淡,将他们救出深渊。唯有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比他们狠毒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撞到了刀尖上。
时间在慢慢推移,当三人越来越绝望的时候,路边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林淡填土的动作停住了,转头向山林外看去。又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一道男声高喊道:“淡,我看见你的自行车了,你在哪儿?干什么呢?”
林淡把铁锨插.进泥里,又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从容不迫地回道:“我在方便,马上就来。”她踩着枯枝烂叶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根本就不担心路边的那些人走进来查看。
是啊,担心什么呢,能杀人灭迹最好,不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才十三岁,杀人不用负责。这都是什么狗屁法律?是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吗?所以社会上才会出现越来越多像任吒这样的人。那些乖巧的,不知道反抗的孩子又该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的权益?未成年罪犯的伤害对象往往也是未成年人,犯了罪的逃脱了制裁,被伤害的却永远活在阴影里……
想到这里,林淡的心情变得很糟糕,所幸她皮肤黑,在夜色的掩盖中谁也看不出她的异样。
入户盗窃、抢劫、轮.奸,这样的事任吒不是第一次干,高家村有一位花季少女就遭了他的毒手。可是,即便那家人报案了也没有用,警察只把任吒关了两天就释放了,那时的他还未满十四岁,不用负刑事责任,被他伤害的少女却接受不了现实,直接疯掉了。犯罪者得到了保护,受害者却无处申冤,这个世道未免也太荒谬了。
行吧,既然法律不能制裁这样的人,那林淡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她也想让他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儿。
林淡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康少杰等人已把她的东西都搬到小货车上去了,一行人乘着夜色向学校驶去,过了很久,躲在暗处的两个人才火急火燎地冲到坑边,把大半截都埋在土里的任吒挖了出来,发现他没死竟差点喜极而泣。
“林,林淡也在学校,看见我没死,她,她肯定还会想办法弄死我。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斗不过她,你们帮我弄点钱,我要跑路。”任吒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像一条半死的狗。
两人频频点头,心里却也恐惧不已。林淡还在学校读书,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只要一想起她轮着铲子砸人脑袋的场景就吓得腿肚子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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