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的神情,非常的气愤,气愤之中,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双眸含泪,用手指着张姨娘,语气愤怒,透过稀薄的空气,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的指尖都在颤抖:“嬷嬷你是知道的,我这身子不争气,白白地失了老爷的骨肉,得知张姨娘有了喜,我一半高兴,一半悲伤,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张姨娘竟然是骗老爷的……”
话未说完,刘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捶着自己的心窝,痛心疾首地怒声痛诉道:“我只是替老爷不平啊……”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乎要把刘蓉的肺,都要咳嗽出来了。祠堂门外,没有一个人出声。只有泛着丝丝凉气的阳光,冷冷清清地照着眼前的一幕,静如满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你是如何帮我不平的呢?”
随着声音,祠堂之外,忽然出现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那身影,仿佛还带着冬日里寒凉无比的冰雪寒气。众人回首一看,正是去了薛家刚刚归来的段正。
段正大踏地走上前来,望着祠堂内的情形,冷声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段正回来了?
刘蓉心里一惊,她连忙从凳子上站起,奔上前两步。只是一个晃神的时间,段正已经大踏步地到了跟前。
段正冷着脸,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被按着跪倒在地下的张姨娘,以及张姨娘的身边,那个被吓得面无人色的男子。还有面色苍白,正剧烈地咳嗽着的刘蓉!
段正的眸光,微微地冷了一下。那两个正按着张姨娘的下人只觉得一阵冷风从头顶飞过,她们连忙松开张姨娘的身体,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虽然,这张姨娘被怀疑与外人通jian。可以没有正式定罪之前,还是段府的姨娘啊。严格来说,也是未来的主子的娘亲啊,若真是得罪了她的话,说不得,这以后的日子,可真的不好过了。
张姨娘身上的压力陡然地轻了。她终于瘫软在地,却感觉连哭都哭不出声了——还好,段正来了,还好,这孩子保住了。虽然,是以如此屈辱而卑微的方式!
段正的视线,落在刘蓉的身上。后者似被某种穿透的力量看穿了。她陡然一惊,用帕子朝脸上拭了一下,朝着段正悲切地说道:“老爷啊……”
段正淡淡地望了刘蓉一眼,他转身,大踏步走到张姨娘的身边,一振手臂,就将正在用力喘着粗气的张姨娘扶了起来,严厉的眸子,温声的责备,令张姨娘霎时泪流满面。
段正说道:“这大冬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呢?万一孩子有了个闪失,要怎么才好呢?”
张姨娘原本红肿的眼睛,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老爷,您回来了?”
说完,张姨娘挣扎着起来,就要向段正见礼。然而,因为跪得久的缘故,才刚刚站起身的她,才只动了一下,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在地上。
段正连忙伸手扶住了,让张姨娘倒在自己的臂弯,问道:“没事吧?”
张姨娘含泪点了点头。
张姨娘紧紧地握着段正的手臂,她尖利的指甲,几乎嵌入段正的皮肉里。张姨娘的浑身都在颤抖,似乎,还在因为某些事情,正在后悔——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在方才的瞬间,她究竟是怎么捱过来的。
段正的举动,令包括刘蓉在内的所有人顿时吃了一惊。大家面面相觑之下,大概都很难相信,做了如此龌龊之事的张姨娘,为什么,还能得到段正的怜惜?
段正扶着张姨娘走到一边,来到刘蓉原本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先是威严十分地望了刘蓉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蓉似乎早料到段正会如此问。她在王嬷嬷的搀扶之下,款款走上前去,在走到离段正几步远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朝段正行了个礼,然后,痛心疾首地指了指张姨娘,说道:“回老爷的话,张姨娘她……她……”
似乎张姨娘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刘蓉“她”了半天,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段正望着刘蓉心急如焚的样子,毫无温度地说道:“我记得,平日的蓉儿,没有如此拙舌的啊!”
刘蓉似乎连咳嗽都忘记了。
她的脸色顿时一白有些讷讷地望着段正,在触及到对方毫无温度的眸子时,才低声说道:“老爷,您是不知道啊,张姨娘她居然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和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做出了苟且之事!”
段正淡淡地朝刘蓉望了一眼:“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这事,就应该问个清楚,蓉儿若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听了段正的话,刘蓉有些哑然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精心设计好的一切,段正才一回来,就要让她离开?
听了刘蓉的话,原本跪在张姨娘身边的男子连忙转过头来,朝着段正不断地磕头:“张姨娘被将军冷落数年,闺房清寂,才叫小人来陪她的。现在,她已经有了小人的孩子,还希望将军宽宏大量,放过我们夫妻二人吧!”
那人的话,虽然似乎在帮张姨娘辩解,可是,却也字字句句的,将张姨娘和他的jian情作实,也是字字句句的,都将张姨娘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段正听了那人的话,只觉得怒从心起。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泛着奇异的黑,额头的青筋,也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
相信在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放过和他人私通的妾室吧?可是,这个男子却故意地帮张姨娘求情?他这是故意在落井下石,还是真的想求段正放过张姨娘呢?
段正不理那男子,淡淡地转过头去,低头望着张姨娘,淡淡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姨娘的眼泪,成串地流了下来。
她是被冤枉的。
张姨娘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有些怯懦地抬起头来,不停地朝段正摇头,伏地哭泣道:“将军容禀啊……婢妾若有背叛将军的地方,宁愿遭受天打五雷轰,今生不得好死。”
身边,传来“嗤”的一声冷笑:“难不成,那个野男人是从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听了这话,张姨娘顿时脸色灰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话的,正是刘蓉,她冷冷地望着张姨娘还没有隆起的肚子,淡淡地,却也字字如针地说道:“怎么,现在,还想蒙骗老爷么……呵呵,可不知道,有谁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道,你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仿佛为了顺应刘蓉的话,那个自从段正一进门来,就低头伏在地上的男子,毅然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段正,用一种极其决绝的口气说道:“将军,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小人的,还望将军成全!”
张姨娘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含着眼泪的眸子,朝着那个男子直直地望去,言语之间,已经带了说不出的痛苦和凄楚之意:“苎表哥,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呢?为什么,你要帮别人陷害我,为什么,你要将我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张姨娘的眸子里,竟然有一种决绝的痛楚。他张口说道:“蒄儿,你无情,我却不能无义。前段时间,在南山庙里,你我再次重遇,也就是在那时,你告诉我,说你在段府生活得非常痛苦,而且,你从来未忘旧情,希望能和我再续前缘……怎么,你都忘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