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没骑成,还免费替马看了病。
驿丞总算大方了一回,拿了坛自己酿的绿蚁酒送给他们,那十文钱就不退了。
今日春分,虽是在路上,元桢特意让人进县城里杀了只羊,也算是给大伙儿加餐。见元枫他们回来,杨丽娘特意从船上跑下来向他报告:
“苏参将,义昌节度使到咱们船上来了!少将军留他吃饭,他还点名要见您。”
“点名?我可不认识他,他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元枫有些奇怪。
“他说刚才在浮河闸口上见过您,带着几个侍卫,穿着将官皮甲,不是您还有谁?”杨丽娘跟大家一个船队里待了几天,熟识起来。
殷节度使刚才就在附近?
可当时附近,除了调解纠纷的衙役穿着衙门服饰,其他都是平民装扮,更别说节度使这样的三品大员,前呼后拥的,哪能看不见?
李奏与元枫对视了一眼。
元枫上了客船,洛泱和李奏则往尾船走。李奏问她:“你怎么还会治马腿?”
“因为教我的赤脚郎中,本来就是个兽医啊!”
洛泱蹦蹦跳跳的上船去了,一旁的阿冽就差没仰天长笑起来:“公子,小娘子意思是,她把您当成马来治了!”
“你要这么多话,就和柳青换一个岗。”李奏怎么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阿冽立刻老实了,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为了不让李好古认出来,柳青这几天就没怎么下船,天天待在舱庐里,还不把人闷死?还好他是宦官,被关习惯了。
正想着宦官,李好古身边的小太监来登跑了过来,对李奏说:“李六郎,御使说了,让你和苏娘子、李十三郎到客船去,殷节度使要见你们。”
“还有我?”
阿冽在家中排行十三,到了漳王府又赐了“李”姓,叫李冽。他到后舱叫上洛泱,三人跟着来登入了客船。
座上的殷侑一见洛泱就笑道:“想不到,苏将军府里出人才啊,连亲军侍卫也和别处不同,刚才我就没认出你是个小娘子。”
“那我也没认出,站在我们后面的田舍郎,是殷节度使。”
行了礼,洛泱挨着李奏、阿冽站在元桢他们后面。李好古却对她招招手说:“难得殷节度使夸你,你就坐到你们少将军后面吧。”
元桢、元枫却同时站起来,让她坐到两人中间。
李好古没说什么,可站在他旁边的杨丽娘却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啊,这小妮子还挺有手段的。我和这位苏少将军同船好几天,话都没搭上两句。他竟然对她那么亲?
洛泱不想那么显眼,推辞了一下。李好古认为是她不好意思,便对丽娘说:
“你过去陪你师傅一块坐吧,她能教你跳舞,还能教田舍郎种田,真是个少见的女子。”
丽娘大喜,连忙过去拉着洛泱在苏家兄弟中间坐下:原来两京男子喜欢的是聪明女郎,那我以后也不用装甜卖傻了。
见她们坐定,殷侑问道:
“苏小娘子住在将军府里,居然知道用竹筒做引水渠,打孔滴水灌溉的方法,真让老夫大开眼界。今日你们走后,老夫便当场做决定,只封半边闸门,让浮河保持一定水位,过后还要在沿河农庄推广这个竹渠滴灌的方法,减少用水。”
殷侑过来之前换了件常服,他虽是节度使,却是文官出身,一身圆领长袍更显得他文质彬彬。
李好古赞叹道:“殷节度一心为国,圣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去年您初到这百废待兴之地,今年就能让流民回家,重新开始劳作,真是不容易。”
“我这还有三万义昌军要吃饭,不劳作不行啊!难道还能总向圣上伸手要粮?唉,就是劳作的人太少了,老弱妇孺不顶用,年轻的田舍郎又数量不足......”
洛泱见殷侑没再说下去,便试探着问:“是因为年轻人都出家当和尚了吗?”
问这话,是因为今天在闸口旁,那两个大婶说的话,让她印象太深刻了。
“小娘子连这都知道?”殷侑呵呵笑着,看她的眼光更是好奇: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之前连续几年战乱,战争损失了不少士兵,重新征召,军队又耗掉了一部分儿郎,旱灾之年,农户太难了。”
“北方旱灾也不是一两年了,难道就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元枫今天看到妹妹的滴灌方法,才知道还是能有办法缓解旱情的。
殷侑对着苏家两位少将军撅撅胡子,笑道:“只要不打仗,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说话间,简单晚宴的菜就陆续送上来了,除了元桢准备的羊肉,还有殷节度使带来的瓜果蔬菜,他知道,新鲜的蔬菜,是船上最缺的东西。
洛泱指指桌上的黄瓜、丝瓜道:“殷节度使,这些刚成熟的瓜,你们种得多吗?”
“苏娘子爱吃?还有,我让他们再送些过来。”
殷侑没什么架子,苏知远又是旧识,他知道苏将军有个掌上明珠,看元桢的态度,他猜这位女子十有八九是苏知远的女儿,说女侍卫,只不过保住她爹那张老脸罢了。
杨丽娘心想,这正是展现自己聪明的好机会,她连连点头道:
“黄瓜我也喜欢,切开来敷面,皮肤滑滑的。”
“哦?我只知黄瓜生吃可以解渴,没想到还能敷面,这......是边敷边吃吗?要不,岂不是很浪费?”
杨丽娘没想到这个问题,讷讷的不知如何回答。洛泱微微一笑:
“殷节度使,您天旱种黄瓜、丝瓜,那才是浪费。黄瓜、丝瓜、苦瓜,这些瓜菜需要用大水浇灌,不如改成种长豆角。再说,您的齐、德、沧、景四州河流纵横,现在地表缺水,地下并不缺水,多打井也是一种对策。”
“啊呀!”殷侑一脸认真的站起来给洛泱行了个礼,洛泱赶紧起身偏开,笑道:
“使不得,这......这是我听那些种过田的亲兵侍卫说的,是他们的经验之谈,对吧,李六郎?”
上次李奏在船上和洛泱谈起过旱灾的事,洛泱说的“占城稻”他要派人去找,她还说了另外几个法子,可行性倒是很强。
她刚说的多打井、改种少水蔬菜,就是其中两条。现在她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还真是出乎李奏意料之外。
“李六郎?之前我看你也帮着劈竹子的......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好法子?”殷侑这时并不认识李奏,只当他是苏府亲兵。
李奏面色平静,毫不迟疑道:“还有,节度使要让百姓多种树。”
种树?这比挖井、种豆角难理解多了。殷侑追问道:“种树不是更耗水?又不能变成食物,这对缓解旱情有什么用?”
“一年没有用,三年、五年后总会有用。数年战火烧毁城池、村落,重建家园大家又大量砍伐树木,不但造成水土流失,同时还会影响降雨。”
好吧,这都是洛泱的原话,为了解释树木对降雨的影响,她还给自己画了一幅从水到雨再到水的变化图。
虽然当时自己半信半疑,但因为想了好多遍,竟然也能脱口而出了。
李奏瞄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洛泱:
看她那背影姿势......
像是师傅考了学生......
那般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