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见皇后来了,眼神一沉,忙大步向前,单膝跪地,向皇后行礼,皇后见二皇子也在,不由怔了怔,抬了手道:“起吧,皇儿怎么也在此处?”
二皇子立起身来,殷勤地上前扶住皇后,边走边说道:“回母后的话,儿臣是恰好路过,正从宫里头出来回府去的,听到叶夫人之妹在马车中哭泣才过来看的,叶夫人似是中了剧毒,儿子已经给她服了解毒丹,但只能暂时控制毒性,还是得立即着太医救助才是,不然,怕是……”
后面的话二皇子没敢继续往下说,因为皇后的脸色黑如锅底,原本艳光四色的娇容上,蒙上了一层怒色,看得出,皇后很震怒,也很关心蓝素颜。
“已经给她服了解毒丹吗?那就好。”皇后听了二皇子的话,微松了一口气,秀气的黛眉却是蹙得更紧了。
正走着,郁三公子也躬身过来,跪了下来,给皇后行礼,皇后并不认识他,也没时间管他是谁,抬了抬手让郁三公子起身,便匆匆往前头去。
素丽这会子也下了马车,跪在马车前,等皇后到了跟前,三呼千岁,皇后倒是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素颜的妹妹?”
素丽不敢抬头,低了头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是叶夫人的三妹蓝素丽。”
皇后听了便道:“你姐姐吃了二皇子的药,可有好转了?”
素丽听得微震,偷偷抬眼睃了二皇子一眼,见他一脸的坦然自若,眉头几不可见的便皱了皱,却是回道:“回娘娘的话,大姐如今比刚一开始确实好少许,但是,仍在昏迷。”
却是既没有否认是二皇子的药起了作用也没有肯定。
皇后听得心头一颤,忙向前几步就要撩马车车帘,一旁的二皇子正要伸了手帮皇后掀车门帘子,皇后却是转了头,淡淡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顿时将手缩了回去,垂在身侧,一旁的宫人这才上前拉开了车帘。
马车里,素颜静静的躺着,身子微微倦缩着,两条秀气眉的痛苦的紧蹙着,脸色苍白如纸,看着那张清丽的,没有了生气的小脸,皇后眼中浮出泪意,“太医,立即上前症治。”
皇后的声音微颤,带着愤怒和一丝的后怕,静静的退到了一边去。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便先上了马车,将素颜的手自马车里拿到边上来,陈太医自仪仗背着个药箱子急急地走了过来,伸出三根手指轻搭在素颜的腕脉上,凝神探脉,越探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皇后在一旁看着眉头也跟着往紧里蹙,眉心都快要打成结了,眼眸凝黑,但这会子她也知道不能打扰太医,只能干着急地站着。
良久,陈太医才松了手,急急的去翻药箱子,却是松了一口气道:“万幸啊,叶夫人服了一剂百毒灵,那是药仙谷的解毒灵药,一粒难求啊,没想到,叶夫人倒是有福缘,服了一粒灵药,不出三个时辰,她就会醒来的。”
皇后听了脸色稍霁,急切地问道:“那她无性命之忧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下官再给叶夫人施上几针,将毒素导出心脉,性命之忧是没有了的,只是,叶夫人所中之毒极是伤身,恐怕她要在家多多修养些时日了。”陈太医躬身回道。
皇后听得一滞,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了,一丝纤长的素手在广袖里紧握成掌,微微颤抖着,但她似在极力隐忍,又似忍不住,娇柔的身子微微靠向马车壁。
素丽听了陈太医的话,长舒一口气,大而灵动的双眼里立即水雾弥漫,忍不住缩着鼻子,轻轻抽泣,小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惊喜来,抬了眸,泪眼朦胧地看向被挤在人群外的郁三公子,微微向他颔首,眼里全是感激之色。
郁三公子见素丽含泪看过来,神情娇弱又楚楚可怜,还满是感激,他稍显苍白的脸上立即漫上了一层菲红,眼神躲闪着,竟是羞郝的不敢再看素丽。
刚才不是还很会作怪么?怎么一下子又害羞了?素丽看着郁三公子那莫明的红脸,不由被自己的泪水给呛住,这厮还真是个怪物,上午比赛时,当着一众观众的面,他可是大胆得很呢,明明就是个登徒子,这会子又……又像个毛头小子了……
素丽姑娘原本的感激在郁三公子的羞涩神情下立即消散,等郁三公子抬眼再偷睃素丽时,立即得了她一个大白眼,一时又怔住,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真不知道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哪里得罪了蓝三姑娘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二皇子点了点头,说道:“皇儿,此事多谢你了,只是不知,你这药自何处而来,据本宫所知,那药仙谷最是神秘,只闻其名,不知其真正所在地是哪里,听说药仙谷的人行迹也很是难寻,除非机缘巧合,一般是很难碰到药仙谷之人的,没想到皇儿你,倒是个有缘人了。”
二皇子在听到陈太医说到百毒灵时,就处于石化之中,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给素丽的只是太医院常配的那种解毒丹,哪里是什么百毒灵,先前探蓝素颜的脉搏时,她的气息很弱,应该不可能服过解毒之药的,怎么可能会……
他不由也看向郁三公子,并没有正面回答皇后的话,郁三公子却是正皱着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见二皇子看过来,他很无辜地看向了素丽。
二皇子眉头一皱,嘴角轻扯了一下,眼光立即变得更加冷峻凌厉,如寒芒一样的刺向素丽,素丽被他看得莫明其妙,转眸一看郁三公子,立即明白这厮在‘栽脏’呃,也不能说是栽脏,只能说是转移目标,不由更是气了,小嘴一张,正要说什么,叶三公子的眼里立即露出一丝乞求来,她心头一震,倒底感激他出手救了自家大姐,没有戳穿他。
先前二皇子和素丽都没有看到郁三公子如何靠近素颜,二皇子一时虽也怀疑,却也拿不准。
而且,郁三公子是个人材,二皇子私心里还是想要拉拢他父子的,再说,眼前的蓝三姑娘看着娇小可爱,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内里却是沉稳而有主见,也不能排除,那药其实是蓝三姑娘喂给素颜的,可是,以她先前的悲痛程度,真有药,又何必那般的着慌凄惶?一时,二皇子也糊涂了,不知道那药仙谷的药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心头记下此事,只等眼前事过完后,再去细查,药仙谷……那是个神秘莫测,如仙境一般存在的好地方,如果,自己手里能掌得有药仙谷的资源,那么……
陈太医给素颜连施了几针,眼见着,素颜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肌肤不似先前的苍白,透出一丝的血气来,好半响,陈太医松了一口气,收了针,擦了额上的汗对皇后娘娘道:
“娘娘,可以将叶夫人移动了。”那意思便是马车的颠颇素颜受得住了,皇后听得欣喜,忙让人上前去抬素颜下马车,想将她放入自己的步辇之上抬回去,但是,这时,一直隐在一边的青竹却突然上前手一格,拦住众宫女。
回身跪向皇后:“娘娘,请容奴婢送大少奶奶回府。”
皇后听得大怒,凝眼看向青竹,一个奴婢而已,怎敢公然反对自己?沉了声道:“念你是叶夫人的贴身女婢,又忠心于她,本宫不与你计较,让开。”
青竹一脸的决然,坚决地拦在了马车前,双手一张,不许宫女去碰触素颜的身体,二皇子大怒,上前伸手就去拎青竹的领子,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他浑不在意,不过是举手而来的事,但青竹却是身子一矮,肩膀一缩,不见如何动作,却是躲过了他那一抓,仍是稳稳地跪拦在马车前。
二皇子一抓而空,微有些诧异,手停在空中很有些不自在,不由来了真怒,手腕一翻,掌中已含劲力,向青竹那纤弱的身子吐去,青竹感受到一股浑阳的刚气,当下也不敢怠慢,广袖一拂,身子快速掠起,卸了二皇子吐来的部分力道,曼妙的在空中一个旋转,又再一次跪于马车前,仍是先前的姿势,连发丝都不曾凌乱过,仿佛她刚才那和连串如行云流水般的躲闪只是错觉。
二皇子的脸色终于有些凝重,冷笑道:“没想到叶夫人身边倒是藏龙卧虎,如此身怀绝技,却是甘心为仆,你此等人才,不是浪费么?”
青竹神情冷淡无波,垂头作恭谨状,声音却是清冷如霜:“谢王爷夸奖,奴婢只是懂些粗浅功夫,若论才华,比我家大少奶奶相隔万里,奴婢能得大少奶奶垂怜,深感荣耀,不敢心存妄念。”
二皇子的话里有惜材招揽之意,聪慧如青竹,哪有听不出来的,她性子刚强坚定,虽正值青春,但经历得风雨却是不少,哪里是二皇子只字片语所能打动得了的。
二皇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回绝于他,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正好借着她冒犯皇后,想要惩治她一二,如是,又乍然出手,这一次,他用了七成的功力,出手狠辣果决,青竹的身子闻风而动,飘然而起,一声娇斥,倒飞于天,广袖为武器,与二皇子拆起招法来。
二皇子打得火起,正欲以施重手,就听皇后很是不耐地喝道:“住手,当本宫是死的么?”
二皇子听得一震,忙停了手。青竹原就只是招架,并无进攻,二皇子停手,她也再一次稳稳跪落在皇后身前,二皇子向前一步,也跪在皇后身前。
皇后深深的看了青竹一眼,却是放软了声音,劝道:“你家大少奶奶身中剧毒,得尽快医治才好,如今余毒未清,本宫将她接回宫里,自会让最好的太医医治于她。”
青竹纳头一拜,哽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可是,皇宫不安全。”她不是个多话的人,又是个认死理的,大少奶奶进宫时是好好的,出来便突发急病,不是皇宫之人害的,又还有谁,而且,大少奶奶从太后宫里出来时还安然无恙,自皇后宫里出来就发病,她如今更是不相信皇后,便是皇后亲自带人来救,谁又能保证,她这不是一套连环计,拿了大少奶奶当药引子呢?你们宫里的几位怎么个斗法,青竹管不了,但伤了大少奶奶,你便是天皇老子,她也不信了。
皇后听得一滞,竟是被这丫头堵住了嘴,不知道该如何辨解是好,这丫头说得太直接,偏生她说的又是事实,让她反驳不得,一时又气又急,又有些无奈,偏生又觉得这个丫头忠心得可爱,舍不得拿那套犯上的套套儿去处治她,不由美目圆睁,瞪着青竹。
一旁的素丽也听出青竹的意思了,她虽然不太赞成青竹这种公然对抗皇后和二皇子的作法,这会给大姐带来麻烦,但她也是感佩青竹的忠心,如今再听青竹简简单单的一句‘皇宫不安全’的话,便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也跟着跪到了皇后面前,哽声道:
“臣女谢娘娘对大姐的救命之恩,请容臣女将大姐送回宁伯侯府吧,世子爷应该有法子帮大姐清毒的,娘娘千金之躯不宜离宫太久,风寒料峭,臣女惶恐,娘娘一定要保重凤体。”
皇后听得好笑,今儿个还真是怪事一出接一出,进皇宫医病是何等的荣耀,先是一个奴婢阻拦,再接着是个五品官员之女也阻拦,看来,她们心里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了,心中虽怒,却也是无奈,如今怕是越强逼着接素颜进宫,只怕更会引起她们心中的反感,也罢,成绍若知素颜中毒,只怕又要闹将起来,让他先在府里为她清毒,缓冲下怒气也好。
如是便一转身,不再多看素丽和青竹一眼,向步辇走去。
二皇子见此不由怔住,向来强势的母后竟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两个大胆妄为,冒犯凤颜的小丫头?张口结舌,还想多说什么,但皇后已经快步上辇,绝尘而去。
他眼珠子一转,敛了心中怒气,又和颜悦色地亲自去扶素丽:“三妹妹,母后即是允了你所请,那便快快起来吧,地上凉,伤了风寒可不好。”语气里透着一丝的关切和温和,附近素丽时,清冷俊美的脸上竟是微带了一丝笑容,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更添了几分阳刚之气,素丽的心又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一抬眼,眼睛就撞进一个深渊之中,幽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带了进去似的。
她不由半痴,深陷那眼神之中不能自拔,耳旁便传来一声清喝,就听郁三公子怪声道:“哎呀,好像叶夫人动了,真的,她的手动了一下呢。”
素丽立即回神,欣喜若狂,起身便向马车冲去,素颜还是那个姿势躺着,哪有动过?她脑子一激,立即明白那厮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回头嗔了郁三公子一眼,嘴里却也跟着道:“呃……手确实是动了,不细看,还发觉不了呢。”
二皇子脸色有些发僵,但很快便恢复了一惯的清冷,抬眸看了素颜一眼道:“既然叶夫人已无大碍,那本王便有事先走了,三妹妹可一定要照顾好叶夫人。”
素丽垂头向他行了一礼,轻声谢过,二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素丽有些发怔,微扬了下巴看着那远离的背影,心情怪怪的,却不似以往那样的落莫。
“已经走远了。”郁三公子走近素丽,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站住,眼光柔柔的,却带了一丝的担忧。
话却说得讨厌,素丽一听,便抬眸又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走回马车,正要上车时,又回过头来,没好气地说道:“今日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回府定当报与父母和姐夫,想来姐夫一定会厚谢于公子的。”话意虽是客气,语气却并不善。
郁三公子不由得一声苦笑,摸了摸后脑勺,似是很随意的说道:“若先前听得是宁伯侯世子在车中痛哭,在下定然是舍不得那颗灵药的,哎呀呀,本公子就是见不得小女孩儿哭伤心鼻子,如今想来,失了好药,没得到美人垂青,却换回个大男人的回报,真是不值呢。”
正要上马车的素丽听了气得直跺脚,转头又要骂,青竹却已然上了马车,她探了素颜的脉,果然脉相稳定了许多,在素丽开口之际对郁三公子一报拳道:“公子大恩,奴婢先替夫人谢过,他日定当与夫人登门致谢。”
郁三公子不过想要气气素丽,这会子听青竹说得严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也拱了手道:“适逢棋会,不过举手之劳,叶夫人也算得上在下的半个恩师,能救到她是在下的荣幸,姑娘言重了。”
素丽听了直撇嘴,见青竹还待要说什么,便将她的手拂了回去道:“人家是君子,路见小女子伤心,侠义心肠顿起,君之施恩,岂能求报?走吧走吧。人家不稀罕呢。”
青竹听了便有些忍笑,三姑娘和这郁三公子大一起看着在吵闹,不对盘,不过这眉眼间,却有那么点意思呢,自家大少奶奶先前与郁夫人可是嘀咕了好一阵子,便是想将三姑娘与这郁三公子搓合了,如今看来,怕是大少奶奶不操心,这两人也很有可能啊,只是这会子,三姑娘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果然就听郁三公子懒懒地回道:“谁说本公子不稀罕呢,我稀罕得紧,可人家谢得不情不愿的,我也没法子啊,总不能一个大男人,还强逼着一个小丫头来感恩戴德吧,哎呀呀,如今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明明是帮了人,人家偏生还要对你横眉冷对,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太不公了呢?”一副锤胸顿足的样子,略显苍白的脸着颊上却是泛起两片红晕,一双温暖清澈的眸子里露出狡黯和宠溺之色。
素丽一听差点气炸了,哪里见过这样的,施了恩就施了恩吧,谢也道过几回了,这厮偏还不依不饶了,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听见,还当自家姐妹如何的不懂世事呢,再看那厮一逼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不由怒道:“你……最多,回去让姐夫赔你一粒药丸便是,没见过这样的,以后再有什么事,可不敢让他帮忙了,青竹姑娘,咱们走,本姑娘再也不想看见这样人。”
青竹憋着笑听郁三公子和素丽吵嘴,平素沉稳大气的素丽在郁三公子面前,简直就变了一个人,暴燥而易怒的,以前那少年老成的模样消失怠尽,如今还真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娇俏又可爱,嗯,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嘛。
马车开动,车轮滚滚而去,郁三公子仍是含笑看着那远去的马车,他身边的小厮却是苦着脸走过来:“公子,你把救命的药都给了人了,你若的病……若是发作了怎么办?”
郁三公子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浑不在意地说道:“老毛病了,也不差这一颗药,忍一忍就挨过了。”
“公子,明明是治你的病的,怎么又成了百毒灵了?你的药能解毒么?”小厮抖了手中的斗蓬给郁三公子披上,郁三公子太过瘦弱,可不能再吹寒风了。
“叶夫人确实是中了毒,但那毒素引起的病惩却正好与我发病时很想似,我不过也是死马当了活马医了,总比……呃,咳,咱们走吧。”郁三公子向玄武门外的一侧巷子走去,郁家的马车就停在一个暗处,今天在外头呆得久了,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那小厮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却是碎碎念:“真不知道那蓝三姑娘有什么好,公子躲在这里等了她好几个时辰,又把救命的药也给了她,偏生她还不知好歹,一句好言也没有,一会子回去,夫人要是知道公子的药没了,不定又要如何责骂奴才呢。”
郁三公子似是听惯了他的唠叨,潇洒的上了马车,见他还在念,便闲适的向后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像没听见一般。
却说叶成绍,原是追着郁三公子出城的,被司徒兰弄了那一出,等他骑马追出城来时,早不见了郁三公子的身影,正要返回宫去接素颜,斜喇里却是闪出一个黑影来,正是司安堂的密探,递给他一个密笺后便又闪身走了。
叶成绍打开密笺一看,顿时脸色凝重,北戎竟然派了密探进京,似乎要在京城做一件很密秘的事情,他心中一惊,这消息来的突然,他必须去司安堂去部署,北戎早就对大周窥视已久,如今国力鼎盛,很有可能会发动战争。
不过,前一阵传来秘报说北戎的老皇帝身子虚弱,正是强撑着,北戎皇室内争斗正盛,相传北戎老皇帝只亲生一女,却在数十年前失踪,生死不知,北戎皇室原本血脉单薄,便是子侄辈也所剩无几,几个成年的又都是远房,而且,无一能让老皇帝看上眼,因此至今都没有找到继位大统之人,老皇帝便很想找回失踪的亲生女儿,可惜,数十年来,却是杳无音迅,如今突然来了大周,难道是……
叶成绍心中激动之余,一丝恨意自心间滑过,快速调马回了司安堂总部。
他刚到司安堂处理好处此,话还没说得完,便接了青竹的警报,那警报发得突然,而且,又是急警,他顾不得多想,便打马出来向皇宫而去,心里头突然一阵恐慌,仿佛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一般,他不由大急,“老天保佑,不是娘子出了事,但愿还来得及。”
人一急,便想抄近路,他打马拐时一个偏避些的小恭子里,正赶得急,突然从两旁的屋顶上跳下几名黑衣人,那服装虽与一般的黑衣劲装无异,但他目光仍锐利,竟然发现有一个黑衣人身上佩戴的一个佩饰很像狼头,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正要派人捉拿这几个异国的奸细,这几人却是自动撞上了他,若是在平时,他必定会就此派人包围了这几人,将他们活捉回去,但此时他惦念着素颜,无暇顾及他们。
叶成绍稳稳的骑在马背上,冷冷地看着这几个黑衣人,话也不多说,抽出随身的长剑便向为首的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功力也甚高,被叶成绍乍然突袭,却是从容得很,肉掌在空中划了一个印式,却是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叶成绍凌厉的一招,叶成绍眉头一皱,又是一剑刷的抢攻上去,那名黑衣人又是后退两步,仍是徒手与他对抗,轻轻松松之间便与叶成绍对了十招有余,叶成绍感觉到他那一双厚厚的肉掌之下似有绵绵不绝的劲力吐出,立即明白,此人功夫深不可测,乃在他之上,而边上的黑衣人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没有一拥而上对付于他,不然,他定然左突右绌,非败了不可,心中一急,便抽出信号弹想要发射求助信号。
但那为首的黑衣人却似并不想伤他,只是想困住他,感觉到他在求救,那几个两看一眼后,为首的道:“我等并无恶心,只是想与世子交个朋友。”
“我呸,交朋友有你们这样的吗?不肯与真面目示人也就罢了,还一上来就打。”叶成绍只差没在心里骂娘了,他心急如焚,只想快些去宫里救素颜才好,却无端被几个异国人挡了路,好生恼火。
“世子息怒,我等确实没有恶意。”那为首之们向叶成绍拱了拱手,蒙着的脸上,只能看到一双略显碧色的眼睛,眸光里,闪出一丝的喜意。
叶成绍大骂:“爷管你们是谁,爷有急事,若真无恶意,便给爷让路,不然,不要怪爷不客气。”说着,就要打马远离。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了眉头一皱,但很快便拿出一张信笺来,用劲力射给叶成绍,叶成绍长剑一挑,将那信笺挑在剑尖上,拿了帕子包住收起,再也不看几个黑衣人一眼,打马绝尘而去。
而那几名黑衣人也是纵身一跃,也很快就消失在黄昏的幕色中。
叶成绍正往宫中赶,迎面便碰到正寻他的墨竹,墨竹一见到他,差点哭出声来:“爷,可算是寻着您了,大少奶奶她……她身中剧毒……”
叶成绍原本就心急如焚,又与刚才的黑衣人大战了一场,一时心力憔悴,再一听这话,忧急之下,像是被人洞穿了心脏,只感觉血气全往胸口上涌,猛然一口鲜血直喷而出,眼前一黑,突然像失了知觉似的生生往马下直栽而去,墨书见着大惊,一个跃起自马上跳下,堪堪地叶成绍摔在地上时,伏身躺在了叶成绍的身下,被叶成绍砸得眼冒金星,腰都快断了。
嘴里哭丧着喊道:“爷,你没事吧,奴才话还没说完呢,大少奶奶被救了,已无大碍,正要清毒呢。”
叶成绍听了这话,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仍是心痛如绞,娘子,是我害了你,若非嫁给我,你又如何会遭受如此大的苦楚,以你天人之姿,惊天彻地的才华,就算出类拔萃,风头过盛,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啊,娘子啊,我想给你一个安宁幸福的家,却总给你带来灾难,我……就是个不祥之人啊。
叶世绍强忍着胸中翻滚着的血气,翻身坐起,强自提气跃上了马:打马就往宫里而去,墨书急了,大喊道:“爷,错了,方向错了,少奶奶回府了。”
叶成绍一听,调转马头便往宁伯侯府而去,墨书的腰都要断了,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忍不住就甩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地骂道:“笨蛋,总学不会捡紧要的说,还说不利索,活该被爷砸。”
叶成绍打马狂奔,很快便回到了宁伯侯府,下马便纵身跃起,施展轻功回到自已屋里,侯爷也得了信,正凝脸坐在正屋里,侯夫人也是一脸的哀伤,坐在侯爷身边,就是四老夫人也来了,同个长辈见叶成绍回来,都是一怔,侯爷首先站起来道:
“绍儿,无防的,陈太医已经将媳妇的毒导出了心脉,说是再过不久便会醒来。”
叶成绍的脸色苍白,胸前衣襟上还有点点血迹,侯爷眼利,心中了然,便先行劝慰于他。
叶成绍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便冲进了内室,素颜此时安静的躺在床上,紧皱了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脸色仍是极差,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她似是瘦了一个圈,那双清亮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眼睑下有着一层黑印,一看便知是中毒所致,叶成绍大步走向素颜,急急地探下她的手脉,还好,气息平缓了很多,脉相还算正常,他的心算是实实地落了地。
颤巍巍的伸了手,想要去抚素颜的脸,心头却是一阵悲沧,他心中的恨意从未如此刻浓深过,娘子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子罢了,就算她的才华引人嫉妒,也不至于要下黑手杀她吧,那些人,还真是狠心啊,大周朝又有几个这样的奇女子,为什么,他们就是容不得她的好呢?
两行清泪悄然自叶成绍的双眸中流下,他静静的抚摸着素颜的脸庞,眼中既怜又愧,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身世,更是恨自己,为何没有勇气抛却这一切烦扰,将娘子带走,从此山水迢迢,远离纷争,远离世俗,只与她逍遥于世便好。
以前会有很多不甘,不甘自己的被遗弃,不甘被人看轻,不被自己不受世人承任的身份,想争,想抗,想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再在,看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素颜,他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便是穷尽毕生之力,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如果没有了她的陪伴,没有了她的分享,那一切,还有意思吗?
明明是被太后召见去的,为什么突然会中毒?老太后不是很喜欢娘子的吗?难道是看她锋芒太露,才华太盛,会帮助自己成就大事,会夺了某些人的地位?
一时,心中一恨意更浓,不行,怎么也要为娘子讨回公道,这一次,就是天皇老子下的手,要不了你的命,至少要剁了你一只手,让你残了,你才会知道痛,不然,以后你们会更加猖狂。
他的心中顿时被怒意和恨意填满,突然扬了声道:“青竹何在。”
青竹闪身而入,跪在叶成绍面前,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自己回本堂去领责罚吧,爷将大少奶奶交托给你,你做了什么?”叶成绍的声音阴沉得可怕,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勾魂使。
“属下知罪。”青竹起身便要走。
“相公……”一个很微弱的声音自床上发出,叶成绍如闻仙音,也顾不得青竹了,眼中泪流如雨,急急的转身握住素颜的手贴在自己脸着,哽声道:“娘子,娘子,你醒了?”
素颜虚弱地睁开双眼,艰难地摇头:“不……不关……青竹的事。”
青竹乍听得素颜醒来,也是喜出望外,急急的也走近床边,颤声道:“大少奶奶,属下无能,没能护卫好您,属下……呃,奴才罪有应得。”
“不许,我不许责……责罚青竹。”素颜深吸了口气,感觉好转了一些,又道。
叶成绍只要她能醒来就好,这会子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为她摘下来,何况是这点子要求,忙点了头道:“娘子,你说不罚就不罚,可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这……这……恐怕是个……神仙局,相公……快去宫里救……救皇后娘娘。”素颜仍很是虚弱,说半句,就要喘上好一阵。
叶成绍不知道素颜口里的神仙局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说要救皇后,一时怔住,“娘娘也被害了?”
“我猜……那个人,害我只是第一步棋,后招可能就是……陷害皇后,我是从娘娘宫里……出来后才毒发的,太后宫里吃的又全吐出来了……”
叶成绍一听,立即有了些了然,不过,这会子他堵着气,皇后在宫里斗了那么些年,明知道素颜对自己有多重要,不护着也就罢了,竟然让她受了如此大的苦,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这几十年,真是白在那地方混了,也太没用了些。
“相公,快去宫里吧。”素颜心中很急,她中毒后,虽口不能言,眼不能睁,心思却是清明的,耳朵也能听见,这几个时辰以来,她想了很多事,只是苦于睁不开眼,也不能说话,叶成绍在她耳边的哭诛她也听见了,就是怕他又钻了牛角尖,才急急的逼自己睁开了眼。
很快,那余毒的作用又卷上了头,她感觉眼皮似有千金重,这一次,是真困了,叶成绍还没有回话,她便又沉沉的睡去。
叶成绍吓得一惊,忙又去探她的脉,感觉脉相还好,才放了心,青竹在一旁道:“陈太医开了方子,已经灌了大少奶奶喝了,太医说那方子有些犯困,爷,您就让大少奶奶歇着,别吵了她。”
这时,紫睛,紫绸两个都走了进来,今天她们两个都没有跟素颜去寿王府,只听先回府的方妈妈说起,大少奶奶在寿王赏梅会上夺了个头名,皇上亲点她为京城第一才女,她们几个正好兴着呢,但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回来,却是报得凶信,吓得她们几个就要往皇城里冲,还是方妈妈沉稳,将她们拦下了。
这会子见青竹挨了骂,两个丫头心里也有怨气,不过,却是对叶成绍的,爷也太没用了些,明明也去了皇宫里头,怎么就不能好好护着大少奶奶呢?
女人家再如何能干,也要靠男人保护的,爷看着心痛大少奶奶,可是,怎么一到大少奶奶遇险时,他就不在身边呢?
两人眼光幽怨地看着叶成绍,像要将他看穿一个洞来就好。
叶成绍听了青竹的话,起了身,嘱付青竹和紫绸几个好生照顾素颜,自己向外走去,紫睛就撇了嘴,对着叶成绍的背影剜了一眼。
侯爷见叶成绍沉着脸出来,忙叫住他,“绍儿,你……”
叶成绍看着他道:“我去宫里了,娘子说,娘娘会有危险。”
侯爷听得一震,脸色立即更加凝重了,也不拦他:“去吧,小心些,不可莽撞。”
皇后刚回到宫里,很快太后便派了人来请她,皇后眉头一皱,唇边浮出一丝苦笑,起身便往慈宁宫走,才走没多远,便看到皇上龙行虎步地过来了,皇后停住上前向皇上行礼。
皇上英眉紧皱,眼神冷冽:“蓝氏可脱离危险?”
“回皇上的话,应该无恙了,只是余毒要清除,还需些时日。”皇后沉声回道。
“起吧,一起去见母后。”皇上伸手扶她,将她搀了起来。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没有说什么,静静的跟在皇上的身后向慈宁宫走去,皇上果然开口道:“朕听人报,蓝氏可是从你宫里出来后,才毒发的。”
“确实如此,但她在臣妾宫里只喝了口茶,臣妾……”她突然目光一闪,颤声道:“臣妾这就派人去查那茶水。”
“来不及了,母后已经着人查过了。”皇上的声音有些冷,步子也走得大了些。
皇后眼一眯,冷冷地看着前面身材伟岸,集大权于一身的男子,心中涌出一股怒意,却是生生忍了,加快了步子,却是淡淡的说道:“皇上认为,臣妾会是那害人之人?她与臣妾的关系,旁人不知,皇上难道不知?臣妾巴不得她好,又怎么可能加害于她?”
皇上突然顿住脚,转头身来,眼神如利芒一样看向皇后,淡淡地说道:“也许,皇后不想她的锋芒盖过绍儿呢?皇后亲自出宫救人,自然也不想她死,因为,她可是吃了母后宫里的一碗粥的。”
皇后听得脸色一阵霎白,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宠爱了自己几十年的男人,这就是那个信誓旦旦说要爱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吗?他竟然,会如此怀疑自己?
皇后强忍着心酸和泪意,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来,幽幽地看着皇上,明明泪盈于睫,却是媚眼如丝,淡笑道:“原来,皇上从来就没有信过臣妾,那便不要去母后处了,您自管令处治了臣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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