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别过脸。
霜霜自是不知道陆砚在想这个。
大周朝的风气比前朝要开放很多,时下男女大防也没那么严重,许多贵女穿的衣裳领口都开到胸口,霜霜穿的这身不算什么。
只是陆砚的眉头皱的越发紧,眉心显出一道皱痕来。
霜霜身后的巧月和巧云都要吓坏了,这不是那日在普宁寺碰到的大人吗。
尤其陆砚现在皱着眉,看着越发气势迫人,巧月和巧云一声都不敢吱。
最后还是巧月悄悄地拽了下霜霜的袖子。
霜霜这才回过神来,她觉得她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回道:“今天下了大雨,我是来此避雨的。”
陆砚了然,他的祖母陆老夫人最是善心不过,定然是同意了眼前这女子在此避雨。
听完霜霜回答后,陆砚转过身便走了。
等陆砚走后,巧月和巧云才松了一口气,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陆砚陆大人吧。
霜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人一副主人的态度,定然是镇国公府的,算了算年纪,也只有陆砚了。
霜霜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她要找的与她八字相合之人竟然是陆砚!
霜霜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巧月和巧月还以为霜霜是被陆砚给吓的,连忙道:“姑娘,咱们回房吧。”
霜霜失神地点了点头,然后和巧月巧云回了屋子里。
到了屋里后,巧月拿来干净的帕子帮霜霜绞头发,只有头发彻底干透才能入睡,要不然会害头疼的。
一旁巧云在铺床榻,霜霜却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她取来玉佩,对着烛火仔细地检查了半晌,玉佩的裂纹又变化了,这次第三道裂纹没有变浅,而是从底部开始愈合了一点点。
不会有错,玉佩的裂纹又是因着碰到了陆砚才变化。
可霜霜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要找的人竟然是陆砚!
要知道陆砚可是最厌恶女配的啊,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女配一眼。
这样一来,她还怎么靠近他,怎么活下去,霜霜欲哭无泪。
这会儿巧月也绞好霜霜的头发了,她帮霜霜把头发梳通,然后闲话起来:“姑娘,这陆大人看着可真吓人。”
霜霜点头,她想起方才陆砚紧皱的眉头,像是很不耐烦似的。
果然,就算她现在还没如书中女配一般做出许多纠缠的事来,陆砚也不喜欢她。
霜霜记得清楚,陆砚就是不喜欢她这个相貌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抵触。
书中高氏不愿意与陆敬岳成亲,对她生的两个儿子也不怎么照看,几乎可以说是不闻不问,虽然陆砚还小,但他自幼聪慧,他也算是在父母不合、高氏不仁的阴影下长大的。
后来镇国公一府被流放,高氏与陆敬岳和离,转过脸就嫁给了初恋定国公。
而且流放途中来了一伙贼人,陆敬岳为了保护家人断了一条腿,这伙贼人好像就是定国公派去的,这其中有没有高氏的手笔也未可知。
这之后陆砚又在苦寒之地熬了五年多,性子更是变了许多。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陆砚对如同高氏一般相貌出众的女子有些抵触,似裴嘉宁这等甜美可人、乖巧懂事的反倒入了陆砚的眼。
想到这里,霜霜咬住了唇瓣。
她这种惑人的长相好像就是陆砚最不喜的……
如此一来,她还怎么接近陆砚?
霜霜想哭,她还想活下去。
巧月把霜霜的头发拢好,然后道:“姑娘,时辰也不早了,该歇下了。”
霜霜点头,然后躺在榻上。
巧月把蜡烛吹熄,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霜霜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的。
巧月在外室守夜,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小声问:“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霜霜摇了摇头:“没事。”
直到后半夜,霜霜才渐渐睡着。
……
偏房里。
陆砚坐在书案前看书,只是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柳川在一旁伺候着,准备随时添墨,他自然发现陆砚许久没有翻页了。
柳川轻声问道:“大人,这书不好看吗?”
柳川看的书不多,不过他打小就伺候陆砚,很是了解陆砚的脾性,陆砚虽然武艺出众,可也很爱读书,甚少有这等看不进去书的时候。
陆砚看着书页,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方才看到的画面。
霜霜湿漉漉的头发,还有她那截细白的小腿,在黑夜里白的像雪一样。
陆砚把书合上,他觉得莫名有些热:“去泡些茶来。”
柳川愣了:“茶?”
陆老夫人信奉养生之道,晚上尤其不宜饮茶,陆砚也跟着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柳川很是纳闷,他们大人怎么忽然要喝起茶来了。
陆砚看了柳川一眼,柳川的脖子一凉:“奴才这就去。”
柳川一路小跑去了茶房,然后同管着茶房的马三道:“马叔,大人要喝茶。”
马三也有些讶异,他也是知道陆砚晚上不饮茶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他就道:“大人可说了想喝什么茶?”
柳川摇摇头,他哪敢儿问。
马三捋了捋胡子:“想来大人是政事繁忙,心有愁绪,这才想要喝茶压一压火气。”
柳川心道也是,他们大人整日里忙着,一刻也不得闲,想来是压力太大积了火,想压一压火气。
于是马三给陆砚泡了一壶去火气的茶,柳川连忙把茶端上去。
陆砚喝了两杯茶,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一些。
柳川吁了口气,他想马三说的还挺对。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天头还是有些阴,不过看样子应当是不会继续下雨了。
霜霜起了床,然后换好了衣裳。
等一切收拾好后,她去见了杜氏,然后和杜氏一块用了早膳。
用过早膳后,杜氏带着霜霜去正屋拜见陆老夫人。
她们在此避雨,住了一晚上便足够了,哪有继续待下去的道理,故而杜氏带着霜霜去向陆老夫人辞别。
到了正屋后,先是一番见礼,然后各自坐下。
陆老夫人眼尖地发现霜霜面色有些苍白,细眉半蹙,看着楚楚可怜。
陆老夫人最喜欢貌美的小娘子了,见状就道:“霜霜这是怎么了?”
霜霜不好意思地道:“回老夫人,我有些择席,故而没大睡好。”
她昨晚大半夜都在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才睡着,今早起来就有些不舒服了,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这才编了个择席的由头。
陆老夫人闻言道:“可怜的孩子,待回去后好好歇歇,把精神头补足。”
霜霜回完话后便坐下了。
陆老夫人身后的老嬷嬷开口道:“老夫人,佛堂的瓜果都摆好了,等会儿您直接过去便成了。”
杜氏笑了下:“老夫人这是信佛?”
陆老夫人点头:“老婆子我年岁大了,不过是有个寄托罢了。”
京中的女眷时常去寺庙进香,对佛家一事多少有些了解,杜氏就和陆老夫人闲聊起来。
不过杜氏到底不是真心向佛,几句话就露了原形,陆老夫人有些不喜。
倒是霜霜令她有些意外,霜霜言谈间自有一股子禅意,这是真的读过佛经的。
杜氏有些讪讪,不过瞧着陆老夫人似是更喜欢霜霜了,她也跟着开心,如此一来,日后行事会更顺当。
又说了一会儿话,杜氏和霜霜就同陆老夫人辞别,然后回去了。
坐到马车上,霜霜闭上了眼睛。
她昨晚想了一整晚,然后捋出了些思绪。
不管怎么说,既然她想活下去,那就要尽可能的接触陆砚,虽说陆砚一直不喜甚至是厌恶她。
她此番讨好陆老夫人也正是因此,若是她得了陆老夫人的喜欢,便会多些与陆砚接触的机会。
霜霜隐约觉得这玉佩的裂纹每修复一些,她就能多活一段时间。
总之,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
等杜氏和霜霜走后,老嬷嬷扶着陆老夫人去了佛堂。
路上,陆老夫人还不住夸赞霜霜。
霜霜不仅样貌生的美,而且心性纯善,很合陆老夫人的脾性。
老嬷嬷笑道:“既然老夫人喜欢,那日后就多叫霜霜姑娘来府里做客。”
陆老夫人点头:“是了,我就缺个乖巧的孙女。”
陆老夫人当年怀孕时身子艰难,故而只生了陆敬岳一个独苗,陆敬岳又生了陆晋、陆砚两兄弟,陆砚迟迟未成亲,陆晋早早亡故,留下来的血脉也是个儿子,说起来镇国公府还真是一个女娃都没有。
也正因此,陆老夫人才格外喜欢小姑娘。
说话间就到了佛堂,陆老夫人开始礼佛。
待礼佛完毕,陆老夫人回了正屋和陆砚一同用膳。
陆老夫人帮陆砚挟了一筷子菜:“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在忙,瞧着像是瘦了几分。”
“没怎么忙,祖母放心,”陆砚回道。
陆老夫人想起杜氏和霜霜:“对了,昨天承恩伯府的女眷来咱们庄子上避雨,现在已经走了,祖母忘了同你说这事了。”
不过陆老夫人想来不来人都于陆砚无妨,陆砚那个性子是一直闷在书房里的,不是读书就是处理朝务。
陆砚的手一顿,然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这之后陆老夫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然后才放陆砚离开。
离开正屋后,陆砚开始处理起朝务来。
这一忙起来就不得闲,连晚膳都是匆匆用的,用过晚膳后又伏案处理朝务。
柳川一直站在后头伺候着,以防陆砚有什么需要。
柳川想了想,然后悄悄去了茶房。
茶房里马三正在坐着,他见了柳川连忙起来:“可是大人有什么需要?”
柳川摇摇头:“大人没说要喝茶。”
“不过大人今儿忙了一整天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再给大人泡一壶去火气的茶。”
马三点头,柳川说的很有道理,“我再给大人泡一壶昨天的茶。”
茶很快就泡好了,柳川端着茶回去,然后帮陆砚倒了一碗:“大人,喝杯茶歇歇吧。”
柳川想陆砚这次肯定会夸他。
可半晌都没动静,他抬起头就看见了陆砚冰冷的神色。
陆砚放下笔:“我晚上不喝茶,你忘了?”
柳川一愣,那昨晚上是怎么回事啊?
陆砚皱了眉:“下去。”
柳川很委屈:“是。”
他发现他是越发摸不准自家大人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