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诗楠眯他一眼,揶揄道:“说得你很懂女人似的。”
两人正聊着,就见高格立拿着苍蝇拍走了过来:“还聊呐?马上就上自习课了。”
“还不赶紧把你手上那玩意儿扔了!”冯诗楠白他一眼。
高格立打哈哈道:“这是跟食堂大爷借的,怎么能扔呢?”
冯诗楠嫌他丢人:“不能扔就赶紧还了,你还打算拿着回教室吗?”
高格立拗不过,把苍蝇拍还回去后嘴里嘟囔道:“食堂大爷都说送我了,本来还打算放到班里呢。”
陈戒突发奇想,问道:“给你们打个字迷,田字上面出头念什么?”
“由啊。”冯诗楠回道。
“下面出头呢?”
“甲呀。”高格立一脸不屑道,“你这字迷是从幼儿园学的吧?”
“别急,好的在后面呢。”陈戒笑笑,“上下都出头呢?”
“申。”冯诗楠面无表情道,“你这是有多无聊?”
“好的来了,田字上面不出头,下面也不出头,左面出头,这个字念啥?”
冯高二人比划着这个字,齐声说道:“这也不是个字啊……”
陈戒故弄玄虚道:“做人要谦虚,别一碰见自己不认识的字就说它不是个字。”
“那你倒说说这字念啥?”冯诗楠问。
陈戒在手上写了个字母W,问:“这个英文字母念什么?”
“哒不六。”高格立倒要看看陈戒卖的是什么药。
“我这个字跟这个字母一样,也发三音,田字左边出头,这个字念‘苍蝇拍’,哈哈哈。”陈戒说完笑了起来。
冯诗楠眯他一眼:“那右边出手也念‘苍蝇拍’了呗?”
陈戒琢磨片刻,点头道:“嗯嗯嗯。”
冯诗楠一记眼刀飞过:“有意思么?”
陈戒依旧哈哈笑着:“这笑话除了冷点外,我觉得还行。”
高格立挥舞着双手驱赶苍蝇,说道:“还笑呢?吃个苍蝇你就不嘚瑟了。”
陈戒的表情收敛极快,刚才还哈哈笑着,现在立马变成了扑克脸。
冯诗楠想了想,决定道:“明天开个临时班委会,讨论下驱蝇的问题。”
……
三个人踩着自习课的上课铃回到班里,这节自习以前一直被老马罢占,不过自打老韩做了代理班主任,这节课就变成了物理自习。
期中考试结束不到一周,试卷就已经全部批完,和以往相比,陈戒这次考的并不理想,要是老马还在,看到他现在的成绩,肯定是要指着鼻子臭骂的。老韩却不一样,直到现在都没找陈戒谈过。
老韩在三人之后走进教室,手里拿着这次期中考试的物理试卷,表情平静。老马事出突然,他显然还没接受自己的角色转变。
老韩的讲课风格一直以风趣为主,但是自打当了代理班主任,也许是同情老马的遭遇,也许是角色发生了转变,老韩变得严肃了许多。
站上讲台,他不经意地瞄了马天来一眼,很快便把目光闪开。他把试卷交给物理课代表,接着便在黑板上写起了板书。
整节课,陈戒没怎么听,他还在担心大为电子的事。五一假期已经结束,大为电子却依旧停牌。
股票市场非常重视流动性,如果股票没事干就停牌,一停就停很久,股民还怎么交易?但这种事情在A股市场非常普遍,有些股票停牌一两年都不奇怪。
陈戒烦就烦在这里,要是大为电子也给他停个一两年,那他100万的盈利目标现在就能宣告失败了。
为了知道何时复盘,他给大为电子的官网邮箱发过邮件,没人回复;他给董秘留言,也没人回复;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服电话,人家说不属于他们的解答范围。
这几天,陈戒就连复盘也没了动力——就算看到好股票,没钱买也是白搭,他跟父亲借钱,陈国刚也总是那句:“按规矩来。”
更烦的是,吕国萍的电话也到了,每次考完试,她都要过问陈戒的成绩,这次期中考,陈戒的成绩明显退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万一哪句话没说对,让吕国萍判他个未履行保证成绩的承诺,那他这大半年的苦可就白吃了。
成绩不理想,股票不顺利,父母难交待,苍蝇满天飞,就连班主任都被学校换掉了,陈戒最近的生活还真是坎坷。
都说秋天多事(多事之秋),可是这个夏天看似也不太平。
次日清晨,索超越没来上课。
听颜月说,索超越的出国手续已经下来,马上要去国外生活了,同学们都说他的英语真没白学。他一走,英语课代表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刚来几天的颜月班里的学生还没认全,却偏偏知道汪安娜。
“以后英语课代表的职务就由汪安娜同学担任。”
大家都知道她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都觉得这么安排挺合适的。
下午的临时班委会,汪安娜代替了索超越的位置。
“这次临时班委会我们主要讨论驱蝇的问题。”冯诗楠说话时,就见其他几个班委不时挥手驱赶着苍蝇。
这是汪安娜第一次参加班委会,在她的期待里,至少应该有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大家互相寒暄,拉近距离。
但是这一切并未发生,这让汪安娜的感觉不是太好,所有人好像并不在乎她这个新人的加入,就像不在乎索超越这个老同学的离开一样。
这种不愉快刺激了汪安娜的记忆,这氛围像极了她读小学时的一件事。
汪安娜小时候居住的社区并不固定,随着母亲工作的变动,她换过几次学校。有一次母亲换到一个新社区,她也跟着转到了那个社区附近的私立学校。
以前,汪安娜只知道世界上有三种人,黄、黑、白,但是来到这里后,她才知道,原来每种肤色背后也有多种多样的民族。民族不同,文化也不相同,这所新学校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每个人背后都有一种文化,谁都不服谁,谁都想唯我独尊,所以时不时会闹些小冲突。
学校认为,大家无法相互尊重,相互认同,是因为不知道彼此文明的闪光点,只有把自己的文明介绍给大家,同时也了解其他人的文明,人与人的认可才能真正建立。
汪安娜初来乍到,发现虽然班里的学生大多数是白人,但每个学生代表的文明基本都不一样,他们都有一个身份:文化代表。
文化代表的任务有两个:一、介绍自己的文明,二、倾听并发现其他文明的闪光点。第一点所有人做的都很好,问题出在第二点,很多人听了其他文化代表的介绍,却被傲慢遮蔽了双眼,根本找不到介绍里的闪光点,但是嘴上却要为了应付学校违心地夸耀一通。
班里几乎人人都是文化代表,因为为了体现个性,哪怕他们的祖先相同,也都会把自己划到民族的最小分支里。汪安娜进到新班级时,班里已经有高卢人的文化代表、凯尔特人的文化代表、日尔曼人的文化代表,以及盎格鲁-撒克逊的文化代表。
汪安娜也为自己的文明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华夏文明,她成为了华夏文明的文化代表。
因为新同学带来新的文化背景,按照惯例,班里会召开一次文化交流会。那是汪安娜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她充满了好奇与期望,那期望比现在强烈得多。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师给汪安娜描绘的团结友爱并未出现,同学们也没有对她表现出预期里的热情,他们满脸困惑地打量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这个陌生人。
随着时间推移,学生们的困惑变成了犹豫,犹豫变成了沉默,最后,在老师的提醒下,才有几个学生带头拍了拍手,算是对汪安娜的欢迎。
汪安娜对中国的了解并不多,无外乎是故宫、万里长城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冷场加上不充分的准备让她的发挥非常糟糕,不少学生已经在眼神里表达了自己的不耐烦,只是规则所限,他们必须在汪安娜的介绍结束后说些好话。
后面几年的遭遇,让汪安娜至今都后悔当初的选择,以至于到了初中,她再也不说中文,哪怕在家,她都会用英语跟母亲交流。
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影响之深,让她直到今日也无法忘怀,只要有类似情景出现,她的记忆就会自动为其重播一遍。
重播的次数多了,汪安娜逐渐有了抗体,就算没人注意到她这个新班委,她也不会有多少难过,因为她已经不抱期望了,期望越淡,失望也就越淡。
班委的更换事出突然,冯诗楠确实没有准备预案,虽然召开班委会前她也嘀咕过,但是考虑到汪安娜转学过来后的种种表现——对学校严格的管理制度颇有微词,以环保人士自居,多次批评水稻不环保,但是自己吃面包不吃边,对于牛油果同样费水的事实避而不谈,冯诗楠觉得,还是晾一晾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