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日子转瞬即逝,有傅紫苏陪在身边,桃夭夭睡了好几个久违了的安稳觉。
梦里不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刀光剑影,也不再是一片又一片的鲜红,而是多了一些熟悉的笑脸,有沈卿尘的,也有桃灼的。
再醒来的时候,桃夭夭的脸上已经不再满是泪水。
因为傅紫苏跟她说,爱她的人就算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时常过来看她。
有时候或许是一阵风,有时候或许是一片云,也或许,只是一片落叶。
所以,现在的桃夭夭空闲下来的时候便喜欢上了抬头看天空,或是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过脸颊的轻柔。
“呦!这不是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这里坐着啊?”
桃夭夭正闭眼倾听着高空中飞鸟的声音,忽然被一个不客气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安宁。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回头不悦地朝着说话的那人瞪了过去。
说话的那人是户部尚书苏钧之女,名叫苏彩云,曾经在当初傅紫苏的生辰宴上跟桃夭夭起过冲突。
苏钧处事圆滑,惯于溜须拍马,早就有意将苏彩云嫁给蓝景钰为妃。
若不是太皇太后之死让选妃一事推后,苏彩云或许早就已经嫁进宫来了。
苏彩云长得明艳张扬,又充分遗传了苏钧的圆滑世故,这些日子蓝景钰致力于九渊内政的改革,苏钧身为户部尚书,需要时常进宫议事,便时不时地就将苏彩云也带进宫来拜见太后,苏彩云惯会讨好,十分得太后的喜爱。
拜见过太后之后,苏彩云也会来仁玺宫跟傅紫苏说上些话,运气好的话,还会跟蓝景钰有几次“巧遇”。
桃夭夭这个局外人都看出了苏彩云对蓝景钰的志在必得,也曾提醒过傅紫苏要设防。
可她每每跟傅紫苏提起此事的时候,傅紫苏总是笑着转移开话题。
桃夭夭知道傅紫苏心里不喜欢苏彩云,加上她跟苏彩云也有些过节,所以跟苏彩云遇上的时候,她总是能避就避。
刚才她早就听出苏彩云的脚步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苦修内力,早就已经将沈卿尘传给她的那身内力彻底融会贯通,听力自然早就今非昔比。
之所以没有睁眼,是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跟苏彩云动手。
桃夭夭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并没有搭理苏彩云,而是转身就朝大殿里走。
“怎么?桃姑娘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仗着洛世子和定远侯的疼爱,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是怎么了?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
苏彩云讽刺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桃夭夭紧了紧拳头,强忍了一口气没有动手。
“桃夭夭!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苏彩云见桃夭夭并不搭理她,也觉得无趣了,她四处看了一眼,见宫人都在各自忙着,便冷笑了两声,然后对着桃夭夭的背影吼了一句:
“桃夭夭,你的那个未婚夫洛云锡,已经在玄幽称帝了!”
这句话落下,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
“怎么?听我提到洛云锡,你终于有回音了?”苏彩云冷笑:“你是不是巴不得赶紧飞到他身边吧?”
桃夭夭缓缓转身,冷冷地看了苏彩云一眼:“他称不称帝,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苏彩云“哈哈”大笑了两声,“你敢说你对那洛云锡没有心存幻想?
他杀了你哥啊!你若是对他没有心存幻想,为何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这里享乐?为何不去给他报仇?”
“我是否报仇,要找谁报仇,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上你苏彩云来过问。”
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瞪了苏彩云一眼,然后转身迈进了大殿。
那一眼里带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将苏彩云看得打了个哆嗦。
苏彩云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硬着头皮对桃夭夭的背影喊道:
“桃夭夭,你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凭什么整日里在皇上跟前晃来晃去的!你就是不检点!意图脚踩两只船……”
“苏夫人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苏小姐的吗?谁不检点了?谁脚踩两只船了?船又在哪里?”
一个声音在苏彩云身后响起,将苏彩云吓了一跳。
她猛地转过身,认出说话的这人是傅紫苏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青儿。
青儿本是定国公夫人佟氏身边的贴身侍女,佟氏过世之后,傅紫苏便将她接进了宫中,让她掌管仁玺宫的大小事务。
苏彩云知道青儿的身份,自知刚才失言,便慌忙低了头:“对不起青儿姑娘,我刚才失言了……”
青儿的脸色很不好看:“桃姑娘是皇后娘娘的贵客,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若是被苏姑娘你得罪了,你觉得皇后娘娘会轻饶你吗?”
“青儿姑娘教训得是,我记下了。”苏彩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一个小小的宫女,一个贱婢而已,将来我若是进了宫,有你好看!
青儿自然不清楚苏彩云的心中所想,她对着苏彩云指了指偏殿方向:
“皇后娘娘还在午休,苏小姐就先去偏殿候着吧。”
“好!”苏彩云脸上陪着笑,回头看了一眼仁玺宫的宫门,她问:“青儿姑娘,皇上今日可来过仁玺宫了?”
青儿警惕地打量了苏彩云一眼:“苏姑娘没听说吗?皇上近日国事繁忙,都是在晚膳十分才过来陪皇后娘娘的,苏姑娘这几日,怕是都见不到皇上了。”
“是是是!那我就去偏殿等等皇后娘娘吧。”苏彩云压下眼底的失望,对着青儿陪着笑说。
青儿没有再逗留,嘱咐身边的小宫女接待苏彩云之后,她便进了主殿伺候。
……
“怎么了夭夭?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傅紫苏午睡已经起身,一眼就看出了桃夭夭神色的不对劲。
桃夭夭笑了笑之后摇摇头:“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用理会。”
傅紫苏狐疑地看了青儿一眼,青儿低了低头:“皇后娘娘,是苏姑娘又来了。”
傅紫苏的脸沉了下来,她轻轻拉了拉桃夭夭的手:“夭夭,不用理会她,你若是不喜欢她,我这就让人将她赶走。”
桃夭夭摇摇头:“你是该赶走她,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
她伸出手去轻轻的放在了傅紫苏的小腹之上:“苏彩云虎视眈眈,你又总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怎么能让人放心?”
傅紫苏笑了笑,她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桃夭夭的手背之上:“争又如何?不争又能如何?皇上身边,总归还会有其他人出现……
我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接受这条路上所有的坎坷与荆棘,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养好身子,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紫苏,他对你,真的好吗?”桃夭夭沉声开口。
傅紫苏淡笑着点了点头,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失落: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能给我的,他都已经给了,其他的,我已经不敢再奢望了,总之,我很幸福,也跟知足。”
桃夭夭张了张口想劝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了一句祝福:“那就好,我祝你和他,可以永远幸福下去。”
傅紫苏笑了笑,脸上划过一丝不舍:“夭夭,你决定要走了是吗?”
“是!”桃夭夭郑重地点点头,“多谢你这几日来的照顾,若是今后有机会……”
桃夭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和傅紫苏二人都心知肚明,她这一走,今后她们再见的机会已经渺茫得不能再渺茫了。
“你已经好奇了这么些天了,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傅紫苏笑着站起身来,拉住了桃夭夭的手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
“这……这是……”桃夭夭目瞪口呆的看着傅紫苏床榻里头的那个洞口。
一人大小,方方正正,往下还修着台阶,洞口的盖板几乎跟床榻下的地面融为一体。
“这下面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虽然很长,但好在里面镶嵌了夜明珠。
我已经让人提前给你备了干粮和水,还有一些银两,你已经让人提前看过路了,出口很安全,出城之后,就全靠你自己了。”
傅紫苏轻声跟桃夭夭嘱咐着一些话,桃夭夭却震惊地呆住了。
“密道……夜明珠……紫苏,你才进宫多久?这么大的工程,你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傅紫苏让青儿将盖板又盖了回去,拉着桃夭夭的手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你说的对,这么大的工程,我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傅紫苏的声音低了下来,脸上也划过一丝哀伤:
“所有的一切,都是姑母做的……
她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布置好了一切,给她自己留了最后的退路。
若是表兄没有走上那条不归路,姑母会有许多办法能让他们母子全身而退……只是可惜……”
“所以,当初封后之时你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入住仁玺宫?”
桃夭夭终于明白了傅紫苏当初坚持的目的。
傅紫苏点点头:“密道一事,姑母从未对我提起过,是我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无意间听祖父跟祖母提起过的……
住进来之前,我带着青儿她们将仁玺宫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傅紫苏不舍的看着桃夭夭:“夭夭,我说过会帮你的,就一定会帮!
既然你选择相信我,我也同样选择相信你!”
“紫苏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桃夭夭感激地开口,
“只是……我若是忽然间不明不白就消失了,万一有人仔细追查,岂不是会连累你?”
“放心吧,我自有妙计!”傅紫苏眼神微闪地拍了拍桃夭夭的手,“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送你离开。”
“好!”桃夭夭点点头,对着傅紫苏张开了双臂,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
入夜。
福渊宫。
蓝景钰正伏在案前批阅着奏折,忽然隐隐听到远处起了一阵喧哗声。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朝着喧哗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西北角方向似乎有一片火光。
蓝景钰微微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侍太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随侍太监一边答应着,一边一溜小跑地跑下了台阶,还没等拉开殿门,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福渊宫的守门太监。
那守门太监连滚带爬地到了蓝景钰跟前,脸都白了:“不好了皇上!仁玺宫走水了!”
“该死的!竟然是仁玺宫!”蓝景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几本奏折因为他的匆忙离开而滑落在了地上,被他一脚踩了上去,又毫不在意地踢到了台阶下方。
“火势大不大?可伤到人了?”蓝景钰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守门太监摇摇头:“回皇上话,具体情况还不知道,送信的只说火势不小,有人被困,太后娘娘离得近,已经赶过去了。”
蓝景钰没有再说话,铁青着脸迈开大步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