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
苍安镇。
苍安镇是隶属玄幽封地的一座小城,地处玄幽西南角,与天晟大军接壤。
天晟外有玄幽军的势如破竹,来势汹汹,内有皇权和奸佞的勾心斗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被玄幽军侵占了北方大半的的国土。
而剩下的南半部国土,则与九渊北部边境接壤,因此,从地图上看,天晟正好处在九渊军和玄幽军的南北夹击之下,处境岌岌可危。
天晟太子呼延齐临危受命,迅速集结天晟内部力量夺得了皇权,在国都晟京继位,并亲自挂帅出征。
不仅如此,他还将谈判条件压得极低,只求九渊出兵解决了玄幽军,天晟便情愿让出被玄幽所占的一半国土。
……
“皇上,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一场恶战,您早点歇着吧。”
说话的是天晟的一等护国将军李润,也是呼延齐培养多年的心腹。
呼延齐摆摆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平铺的一张地图:“九渊大军应该已经攻下苍安了吧?”
李润点点头:“回皇上话,末将今日一早收到九渊大长公主蓝琪的亲笔书信,说苍安镇昨日就已经攻下了。
信中还提到,近日九渊军还打算一鼓作气将苍梧也拿下。”
呼延齐“嗯”了一声,又问:“派探子去确认了吗?大长公主没有说谎?”
“没有!”李润抱了抱拳头,“大长公主信上所说,跟探子传回来的信息是一样的,看来九渊这次,应该是诚意十足!”
呼延齐冷哼了一声,伸手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玄幽王一直是九渊皇心中的一根刺,九渊新帝继位,自然是得做出些开疆辟土的政绩的,只是可惜了咱们天晟的大好河山了!”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跟九渊联手除了玄幽这颗毒瘤,今后还发愁夺不回咱们天晟的国土吗?”李润劝道。
呼延齐“嗯”了一声,“你将朕的意思传达给九渊军,既然是彼此合作,朕就希望他们拿出点诚意出来,你一定要表明我们的立场……
虽然是咱们有求于他们,但也间接是在帮他们!
朕非常希望几日后跟大长公主见面时,能够看到玄幽王的脑袋!”
李润低了低头:“末将明白!”
……
入夜时分。
苍安镇的一家酒馆里,忽然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魁梧,步履沉稳,头戴灰色斗笠,身披黑色大氅,手里还拿着一柄宝剑。
酒馆的老板是个年纪轻轻的伙计,看到那人进来,那伙计慌忙陪着笑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了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要不……”
“啪”地一声轻响,打断了伙计没说完的话。
黑衣人将宝剑横在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微微抬头,露出半边脸来。
笔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唇周留着好看的髭须。
“少废话!爷在这里等人!好酒好菜的给爷端上来!”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将小伙计吓了狠狠一跳。
“这……好吧!客官您稍等!”那伙计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都是小店的招牌菜,客观您慢用!”小伙计说完,便小心地退在了一边。
那人徒手拍开酒坛,也不用酒碗,直接就着酒坛“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酒。
小半坛酒进肚之后,他满意地抹了一下嘴巴。
“好酒!不错,还是原来的味道!就是年份短了些!”
他瞥了一眼那伙计:“你是李升的什么人?”
那伙计只觉得两道剑一般的目光直射在自己身上,虽然隔着柜台,也射得自己无处遁形。
他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才小心的开口:“李升是家父,已经过世三年了,小人是他的儿子李文。”
听到这里,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他拿起筷子尝了两样菜,最后又放下了筷子:“味道淡了些。”
李文不敢接话,只悄悄地跟自己的新婚妻子退在了一边。
过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李文夫妇抬头去看,便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抬步踏进了酒馆。
走在前面的中年女子身姿挺拔,容貌艳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贵气,只是眉眼间有些清冷。
她身后的那名男子是个年轻人,脸如冠玉,面带微笑,还对着李文夫妇微微点了点头。
李文跟妻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问。
因为战乱原因,苍安镇的铺子关了不少,他们李家是老字号酒馆,生意倒还算过得去。
他们夫妻两人见多识广,二人心里都明白,不管是先前的那个黑衣人,还是后面来的这一男一女,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听到脚步声,靠窗的那人抬了抬头,在看到那名女子之时,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女子回头,隔空跟那人对视了许久,才抬步朝着那人走了过来,然后缓缓地坐在了那人的对面,她身后的年轻男子则径直朝着柜台方向走去。
男子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下,然后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块令牌递到了李文的面前。
看到那块令牌,李文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激动。
“您……您是桃……桃……”
“桃灼。”桃灼温和地开口,“今日有要事,需借贵地一用,还请老板行个方便!”
“桃将军,您尽管用!小人这就离开!”
李文双手将那颗银锭子往桃灼这边推了推,“桃将军能看上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哪里敢收您的银两?”
“今日我们来此之事,还请老板不要告诉他人。”桃灼伸手按住了李文的手,将那颗银锭子又推了回去。
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沉了下来,李文已经能够感觉到桃灼那两道威胁的目光了。
“桃将军放心,小人发誓,一定守口如瓶!您尽管去忙,小人这就离开!”
李文说着转过身来,忙不迭地招呼着妻子从后门离开去了后院。
“大长公主,您跟洛王爷慢慢谈,臣去外面守着。”
桃灼说完,对着蓝琪对面的洛渊笑了笑,然后抬步去了酒馆门口,并从门上取下那个打烊的牌子挂在了门外。
酒馆内只剩了洛渊和蓝琪两个人的时候,洛渊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抬手在蓝琪面前的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
“来吧蓝琪,为了你的爽快赴约,咱们兄妹俩干一杯!”
蓝琪看了一眼碗里的酒,忽然轻笑了一声:
“洛大哥邀约,小妹岂有不来之理?只是……在小妹面前,莫大哥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吗?”
洛渊再次哈哈了两声,痛快地伸手除了自己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儒雅英俊的脸来。
眉眼间跟洛云锡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处有一道伤疤,伤疤从太阳穴一直穿过右眼,只抵鼻梁处,看起来很是狰狞。
“你还是这么美丽大方,我却老了,岁月不饶人啊!”洛渊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坛子,示意蓝琪端碗。
蓝琪一动没动,怔怔地看了洛渊许久,才哽咽着声音开口:“洛大哥,你的眼睛……”
洛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整日里在战场上厮杀,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倒是你,怎么跑战场上来了?”
蓝琪轻笑了一声,笑的无奈而又悲凉:“我若是不来,又有谁来完成你的计划?”
洛渊放下手里的酒坛子,眼底是对蓝琪的赞赏:“我在信中不过就提了那么一句,你就知道我的计划了?”
蓝琪点点头,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杀气与恨意:“呼延齐狼子野心,竟然想借我之手除掉你,你就算不约我,我也会让顾峰去找你的……
我离京之前发下誓言,不亲手报了阿诚的仇,我便永不回京!”
洛渊放下酒坛,声音低沉了下来:“对不起,当年……是我连累了顾驸马……”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其实当年,是我的一意孤行害了阿诚……”
蓝琪抬起头来看着洛渊,眼底神色复杂:
“洛大哥果然还跟多年前一样勇猛,你知道你的一颗人头在九渊和天晟那边都值多少银子吗?”
洛渊再次哈哈大笑:“只要能灭了天晟,能保玄幽长治久安,我这颗项上人头,随便你们去拿!”
笑完之后,他又将桌上的菜往蓝琪面前推了推:“都是你爱吃的菜,还有正事呢,咱们边吃边说!”
蓝琪没有推迟,依言拿起了筷子,一时间,偌大的酒馆里只能听到筷子轻碰盘子的响声。
“呼延齐此人奸诈狡猾,你不一定能取信于他,他不是想看着咱们两军斗个两败俱伤吗?咱们就满足他!”
见蓝琪吃得差不多了,洛渊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幅手绘的简易地图来。
他用筷子的另一端指着地图:“我会故意让人在苍梧镇放水,让九渊大军顺势北上,绕到我们玄幽军身后去。”
蓝琪也凑上前来,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呼延齐见我们攻下苍梧,便会提出前后夹击共同围攻玄幽军的办法。”
洛渊赞赏地点点头:“没错!到时候我们将计就计,左右夹击,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歼灭天晟!”
“那……歼灭天晟之后呢?”蓝琪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洛渊,眼底流淌的是两片化不开的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