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公子
简介:秦狐,生而为人,却有狐耳狐尾,凡人异之,妖族猎之,仙子嫌之,修者恶之。
觅人间,探妖山,上九天,穷碧落,然而却无他尺寸之地,半点惺惜。
为什么,天下之大却无我立锥之地?
人妖百族,竟无我容身之所?
鬼巢、魔穴、宗门、人间,何处才有真情?
不,我秦狐不是任何人的奴仆,不是任何人的肉食,更不是任何人的弃子。
我要让这天变蓝,水澄澈,血尤红,情愈浓。
世间悲凉,祭文奠之。
仙魔儒道,全真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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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十相仙宗,暗金锁链
鲁州以南,有茫荡群山,其峰若锥板刺入烟云百千,亿万合抱之槐若青黑苔藓附着其野,八方灵秀奇松如苍劲枝杈攀招其峦。
传闻有宗名十相者,隐于其内历数千载而不衰,四方求仙问道者经年徘徊于山林丛间,欲寻其道而不可得其入。
偶闻有大福缘者得蒙仙家青睐,携入宗中,授而承其道,从此超脱人间,餐灵食而饮仙露,觅长生而断尘缘,无不传为一时美谈。
清晨,朝阳窜出东海疾攀升空,万道红霞浸透烟云碟雾,微亮赤明遍洒一盘山谷间。
有身穿青衣道袍少年千余,闻听三声充耳震鸣钟声际,纷攘推开谷间木屋窄扉,自谷缘疾步而出,朝面东朝阳方寻石台闭目跌坐,吞吐日阳精华,运转周天疏通灵窍,面色怡然。
叮铃叮铃一阵链铐交鸣声响来,一位已起身两个时辰之久的八九岁少年手提两只尖角木桶正往一口水缸中倾入,他稚嫩的小脸上看不出同龄人应有之笑颜,两腮有些紧绷,双眸却水潭般清澈。
其略显黯然的远瞅着那些炼道求仙的师兄师姐,撸了撸两只卷起打湿道袖,重提起空桶,朝远方谷边水潭迈步而去。
水潭上方乃是一道云中吊桥,乃内门通往山门要道,若过了时辰则不许外门弟子下方留存。
叮铃铃铁链声重新响起,轻快了不少,暗金色手链、脚链带在他身上略显稍大,也格外沉重,将其手腕、脚踝磨出了圈圈血痕。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每百步一口的十只大缸俱已注满。
“秦狐,你在磨蹭什么呢,还不快把劈好的木柴送到伙房,地锅都要灭了,今早没你的饭吃。”一声厉喝声劈头盖脸响起。
四方弟子都已下了平台,谈笑今日之修行体悟,中有一位约摸三十来岁的钩鼻青年自伙房中出,抬首疾顾,一眼看到了气喘大汗的锁链少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是是,梁管事,弟子马上就去。”后者赶忙起身躬礼,急惶惶应是,音中带涩,拖着疲惫的小膀朝柴堆一步三喘奔去。
“嘿,梁管事,你看秦狐这小子还真是个狐崽子,还挺能干,虽没有资格修炼功法,居然可以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比俺家拉磨的驴子还耐使唤。”
一略胖管事颇有些艳羡望着前者道。
“哈,蔡兄可莫要起了夺走此子心思,梁某可是不依,其他的小子哪有这狐崽子使着顺手,且可随手打骂。”钩鼻青年警惕笑道。
“嘿,梁兄哪里话来,当初掌门亲手将这小子扔到外门来,狐耳狐尾怪模怪样,蔡某还心有忌惮不敢接过,不料想被你老兄捡了个便宜。”
“呵呵,不满蔡兄,当初梁某也与你一般无二想法。唉,若不是梁某入门五年还未突破炼脉境,也不会想着主动去要这小子。
一开始梁某对其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怠慢了此子遭掌门怪罪,若是撤去了外门管事职位,恐怕只能卷铺盖卷滚蛋了。
其时,这狐崽子神志清醒后,整日哭喊着问梁某些莫名其妙之事,非要求见掌门,梁某冒死托了内门中好友,传了消息与掌门。
谁知道却被掌门坐下训斥了一通,继而更是传了这幅手链脚镣下来,令在下给狐崽子戴上,好在梁某还未传其入门功法,否则非要惹下大祸。”
钩鼻男子恨声骂道,其后又颇有些庆幸。
听着两位管事笑谈,不远处弟子们也交首接耳,想当初梁管事受到训斥接下锁链后,立时便痛打了那狐崽子一顿,将锁链与他扣上。
随之,更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直令其浑身血肉模糊,饿的瘦了三圈,干完了所有的活,累的爬不起来这才出了气。
起初诸多弟子还有些同情,一个月一过,欺负使唤秦狐却成了外门弟子们业余打趣必为之消遣。
这不,又有弟子为了在为数不多的女弟子面前抖抖威风,过去拧起其狐耳作乐,偶尔拖拽狐尾令之倒行,引来阵阵欢娱。
然而后者却始终面无表情,双眸木然,好似个木头玩偶,任由他等捉弄嬉戏。
抵暮,外门谷间落下了昏暗,被戏弄使唤疲累无比的秦狐几乎是半爬着回到了自己的小柴洞,只留下些许血痕及一串湿润。
确如那梁管事所言,秦狐当日神志昏迷,醒来时却是趴在一朵祥云之上,吓得他顿时六神无主,赶忙抱住身前一位紫衫灰袍老者的后腿。
疾风打的他双目都睁不开,半天后定了神朝身后望去,只见千丈之下乡村城镇、山丘草木皆疾速远退看不真切,有灰雁碟云擦身而过,好似离开了人世,永别了人间。
恍惚间,白云骤然下落,来到了这群山环绕的群屋谷地,落地后,老者向管事冷声吩咐了两句,随之腾空而起不见了踪迹。
自那梁管事口中,他这才得知,老者乃十相宗掌门真人。
他哭喊哀求,甚至偷偷攀爬上山,欲图求见其人,却惨遭降下锁链,禁止修行,并承担起梁管事所辖所有外门杂务。
两月来,他终日遭受打骂苦役,几乎日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到如今,他已认清,所有的根由都是他虽为人身,却狐耳狐尾,实乃是千余外门弟子中异类,想必这也是掌门降下锁链之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仙情之冷,更甚人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般残忍无情,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秦狐侧脸着地,目光呆滞恍若已死了无数次。
“小狐,你还没吃饭吧?”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
“迅哥。”秦狐望着钻入柴洞的一位拿着一枚窝头高瘦面黄青年,眼泪再也止不住泉涌而出,埋头抓地抽泣起来。
“小狐,别哭了,快吃了吧,身体要紧啊。”高瘦青年名叫秦迅,是入门后相识,许是因同为本家,看秦狐可怜,屡加照顾。
“迅哥,你身体也不好,看起来比我还瘦,还是你吃吧。”若非秦迅三天两头省下自己的窝头留给秦狐充饥,恐怕他没被打死也早被饿死。
“嗳,我天生便瘦,吃了也不会长肉的,还是你吃了保住命要紧。”前者摇摇头坚定递了过来。
“那我们一人一半。”秦狐终于停住哽咽,将之掰开两半,夹杂着泪水嚼碎咽下。
“吃饱了快睡吧,山地阴冷,咱俩一起还可以取暖。”
秦狐知道,秦迅是有木屋木床的,他甘愿来挤入他的柴洞,固有为其取暖之意,实则更多的是怕他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