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余音绕梁在她脑海里回荡,她一时被震撼,竟回不过神。
韩廷讲完,等着她继续。可她犹自陷入思考理解中,说不出话。
他也不打扰。
会场内一时安静得鸦雀无声。
他在台上,她在台下,遥相对望着。
主持人插话进来,问道:“请问你的疑惑得到解决了吗?”
纪星用力点头:“谢谢韩先生!”
韩廷看着台下的她,笑一笑,忽然问了句:“方便问一下,你是?”
纪星一愣,明白了。
她咽了咽嗓子,提高音量,清晰道:“星辰科技总经理,纪星。”
一字一句,在会场内回荡,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星辰科技。
接下来的几轮演讲和研讨会,纪星分外认真,笔都写完了两只。这次参会带给她的收获太多,已不是一本笔记能概括。
记录都匆匆落在纸上,只待回京后系统地分解出来,慢慢消化。
比起这些,更叫她在意的却是那些演讲的人,参会的人,比如韩廷。他所关心的只是把事情做好,如此简单。
回想自身曾经放下的豪言,改变市场引领市场云云,纪星面颊发热。
她果真还是太浮躁,太狂妄,不够脚踏实地。人就该多见见世面啊。
幸好,现在认识错误也不算晚。
论坛结束那天,纪星给韩廷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消息,反思自己从为人处世到工作管理上的种种错误,感谢他的指导,并表态以后会改正且努力。
她诚诚恳恳地写了篇作文过去,韩廷就回了一个字:“嗯。”
只是如此,纪星也很满足了。
她可谓是满载而归地回到北京,就待接下来展览会开展后,星辰走上正轨了!
到家时是下午四五点,邵一辰不在家。
纪星难得晚上没事,兴冲冲想给他做饭,于是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邵一辰没回。
纪星周六给他发的信息他周日才回,昨天发的消息今天还没回。她以为他工作忙,现在一想,莫名吓了一遭,担心他会不会出事,慌忙打电话过去。
过了很久,邵一辰接了电话:“喂?”
听到他声音的一刻,她心中的恐慌,担忧一瞬间转化成愤怒:“你怎么回事啊?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都不理的。”
那边邵一辰默了一下,嗓音疲惫,说:“我在常州。”
纪星愣住:“怎么回事?”
“我爸突发心梗。”
“那现在……”
“抢救过来,没事了。”
她立马拉箱子:“我现在坐高铁去……”
“不用,他没事了。”邵一辰说,“我明早就回来了。”
两边都安静了一瞬。
纪星忍不住怨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邵一辰问。
他声音很轻,跟一把刀一样插进她心里。
她愣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心里疼得站不直坐到床上,她一字一句,咬牙:“告诉我我就会赶回去。出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现在还是我的错了?”
邵一辰没说话,良久,开口便是疲累:“我不想跟你吵架。”
纪星抓着手机,委屈,心酸,心疼,皆有。更是迷茫和害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眼泪啪啪往下砸,问:“你是不是几天没睡好了?”
“嗯。”他沉默一会儿,说,“你别哭。你一哭我难受。”
她抹眼泪,呜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又是我错了。”
“星星,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怕你不会来,也怕不够严重不值得你来。”他说,似乎觉得很可笑,“我坐在病房外头,不知道究竟严不严重。如果严重,我没通知你,这可怎么办?如果不严重,你白跑一趟,这又怎么办?”
他很痛苦地呼出一口气,说不下去了。
而纪星已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剩眼泪无声。
第二天纪星推掉了一切工作。虽然现在公司所有人忙得团团转,虽然展览会明天就要开展,虽然展会极为关键决定着星辰的产品是否能正式进入临床阶段……
可她通知过苏之舟后,关了手机。
中午的时候,邵一辰回来了。
短短三天,他瘦了一圈,眼睛也凹了下去。
纪星只是望他一眼,眼睛便湿了。
他一句话没说,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星星。”他唤她。
“嗯?”她哽咽。
你要说什么?
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天,他搂着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太累了,她也太累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两人拥抱着沉睡,从白天到夜晚。
太阳从房间的地毯走到窗台,窗外的天光从灿烂金黄蜕变成红彤彤,又从姹紫嫣红渐渐暗淡,消散。
两人睡到晚上八点多才起床,外头已是月色沉沉。
纪星说:“晚上吃什么?我搜一下餐厅?”
邵一辰说:“买菜回来做饭吧。”
“好啊。”
两人一道下楼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在即将收摊的市场里头买了花椰菜黄瓜,西红柿鸡蛋,牛肉辣椒,鱼和豆腐。
邵一辰一手拎着塑料菜,一手牵着纪星往家走。
走在小区里,纪星仰头,透过茂密的树桠看见夏天的夜空中,牛郎星闪耀。
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说:“怎么走路还是喜欢望天看?”
“噢。”她收回目光,贴去他身边,脑袋蹭蹭他肩膀,嘀咕道,“反正有你牵着么。”
邵一辰没接话。
到家后,他做饭,她帮忙,很快做出一桌子菜,蒜蓉炒花椰菜,西红柿黄瓜蛋汤,辣椒牛肉末,鲜鱼豆腐汤。
两人将一桌子菜一扫而光。
纪星吃了两大碗饭,说:“我好久没吃得这么舒服了。”
以前周末的时候,她总和邵一辰一起做饭玩。今年太忙,基本都吃外头的。
邵一辰道:“你这样下去胃受不了,以后都要好好吃饭,听见没?”
“知道啦。”她乖乖答。
她帮着他收拾完碗筷,又洗了澡,一切收拾妥当。
邵一辰说:“在家看场电影?”
“好呀。”纪星爬上床,靠进他怀里,脑袋歪在他肩上。
是他们每年过圣诞都要一起看的《真爱至上》。
ipad屏幕里,故事缓缓讲述着。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搂着他的腰。不知为何,电影里并没有多感动的情节,她却几度眼眶湿润。不知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什么。
两人看着电影,全程一句话没讲,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直到表白那段,邵一辰忽然将平板扔去一旁,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嘴唇。纪星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眼睫上已是湿润一片。
他们互相啃咬着,撕扯着,年轻的身体像是互相较劲却又紧密相依的小兽。他紧咬着她的脖子,她狠抠着他的肩膀,身体交缠着,斗争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恨,说不出来的,来不及说的,都在对方身上尽数发泄出来。他痛苦的呼吸,她哀弱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交缠成悲鸣,直到夜深,散成一场空茫。
……
纪星忘了定闹钟,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才醒。
她睁眼的时候,邵一辰已经醒了,躺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眼里像有千言万语,又像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她而已。
纪星怔松几秒,她很久没认真看过邵一辰早起醒来时的样子了,干净的,柔软的样子。
只是看了没一会儿,她心里猛地一沉,转头拿过手机看时间。
她吓了一大跳,展览会八点半开展,她迟到了。
她立刻起身穿衣服洗漱,问:“你不去上班吗?”
“迟到一会儿不要紧。”邵一辰说,“我送你过去。”
“会场跟你是反方向,还很容易堵车。”纪星说着,匆忙拿手机叫车。
邵一辰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起床穿衣服。
纪星飞快收拾好自己,从头发到鞋子都打理好了。她翻着包检查资料和文件夹时,手机响了,车已到楼下了。
她接起电话,让司机在小区外头等一下。
邵一辰看着她忙碌得团团转,又看她挑出来准备穿的皮鞋上边有不少灰尘,他拿一块布给她擦干净,鞋子重新光亮起来。
电话又响了,司机催促问她什么时候下楼。纪星有些急,连连说马上。她挂了电话,慌乱换鞋,两只脚挤进皮鞋里,跺了两下,说:“一辰,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