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她看的只是他的腿,燕王也觉得有点热,本想要卖个惨,哄得小姑娘心软,然而看她一脸的担忧,恐怕他说个不好,她就要哭出来,顿时心软了,只道:“并没有什么大碍,歇一歇就好了。”
他自认皮糙肉厚,跪一跪并不值当什么,往年在战场上更重的伤都受过,罚跪这点伤并不算什么。
越是轻描淡写说没事,其实事情越严重。阿福一下子红了眼圈,突然发力,一把将燕王按在榻上,她眼中水光闪动,软软道:“我要亲眼看看才放心。”她这会儿又是柔弱小女子了,仿佛刚才推倒了燕王的大力女壮士不是她。
燕王都有些惊讶,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阿福推倒了,跟着就被阿福掀起了衣袍。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积极主动的阿福了,燕王有点想念,安安稳稳的坐着没有动。
阿福为了检查腿方便,干脆跪坐在了地上。
燕王回来后换了衣裳,里面穿的是裤腿宽松的白绸裤子,阿福小心翼翼地卷起了燕王的裤腿,很容易就推到膝盖上去了。看到燕王膝上一片青紫瘀痕,阿福强忍了许久的眼泪顿时断线珠子一样滚下来。
“只是看着厉害,揉过药酒已经无事了,”燕王叫她哭得手忙脚乱,上回她被冤枉关在静园,都没有这回哭得凶。
阿福低着头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泪,才是仰起脸问燕王:“为了我值得吗?”她值得他为她罚跪,为她惹怒了皇帝?
燕王没想到阿福突然这么问,他抚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笑起来,“阿福是我的心尖尖啊。”
为了自己的心尖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讨厌,这么正经的问题,突然给她说起情话来了。阿福眼泪还挂在眼角,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她可是心尖尖呢,心上最柔软娇贵的那一块儿!
在阿福的强烈要求下,燕王只得答应让她再给他上一次药。
用的药膏还是阿福自己带来的。燕王一看那个眼熟的药盒子,下腹一热,喉咙也觉得干渴起来,沉声道:“用不着这个,用药酒就可以了。”
阿福听他声音有些低哑的样子,抬头一看,就对上了他灼热地看着她的目光。阿福顿时打了个激灵,磕磕绊绊地说:“这、这盒药是新的!”才不是她用过的!他有时候把她腿撞肿了,用这种药膏涂一个晚上就好了,她才会想到跟刘良医要一盒新的药膏来用的。
但是看着这个药膏,就很容易让人想到某些需要和谐的事情啊。
燕王没忍住,耍了个流/氓,“阿福,一会儿我们怎么玩?”
玩什么?阿福没跟上燕王跳脱的思路,傻乎乎地看着燕王。
“有人说等我玩完了她,她再陪阿黄玩,你说,本王该怎么玩某人?”燕王一脸严肃正经地问阿福。若是只看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国家大事呢。
阿福又成了颗熟透的小樱桃,红扑扑水灵灵,让人想要咬一口。她低着头,半晌羞答答地道:“王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些日子她是没来书房,但燕王就没少去过她的蒹葭院,闺房之乐怎么玩,还有谁能比他花样多?
燕王没想到阿福今日居然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毕竟中毒以后,阿福的日常人设就是“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的被恶霸霸占的柔弱美人。
突然得到这么大的惊喜,燕王默默念了几声佛,一本正经地提出了玩法:“一会儿你给我念念书罢。”她这么配合,他很怕他克制不住自己。
想到那次的“滴露牡丹开”阿福红着脸点了头。
半个时辰后,阿福念着拗口的《般若波罗蜜心经》,趴在小方桌上睡着了。
院子里,阿黄从站着等,到蹲着等,再到趴着等,整只狗都凉透了。天上月亮像个被咬了一半的饺子,它仰头狼嚎了一声,嗷呜,又是骗狗的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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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回苏家的时候是她生辰的前一日,初五。
临走,燕王陪她提前吃了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一根面条就是一碗,阿福以前吃过的只是一个小碗,一会儿就能吃完。结果燕王府的长寿面格外的长,端上来就是个海碗。阿福看到都吓了一跳,这王府的厨子也太厉害了!
然而望着燕王认真看着她的眼神,即使他只是默默看着她不说话,她也不能说自己吃不完,只有拿起筷子努力吃面。
面条意外的有劲道,味道却不是很惊艳,不像是燕王府大厨的水平。阿福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看燕王脸色,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这碗面,莫非是燕王亲手给她做的?
那就更要努力吃了!
但是这碗巨长的面实在是太多了,又要当心不能咬断了,阿福很努力地吃了半天,才吃掉了一半。
“长寿面不能咬断。”燕王突然很认真地对阿福说。
阿福小心点头,怕弄断了长寿面,她都不敢大动作。
就见燕王拿起了筷子,极其自然地把筷子伸进阿福的碗里,挑出了长寿面的尾巴,施施然放进了自己嘴里。
第一次知道长寿面还有这种吃法!阿福眼睛都瞪圆了,一会儿吃到最后,岂不是要嘴对着嘴。
剩下的面条,阿福是红着脸吃完的,最后也果真是嘴对着嘴了,两人认真交流了一下这碗长寿面的味道。
“这面如何?”交流结束后,燕王意味深长地抚摸着阿福桃花一样娇艳的脸。
“还,还不错,”阿福气喘吁吁,“就是吃得有点累。”
这回答把燕王逗笑了。
阿福离开的时候,燕王坐在书房里,没有送她,他怕舍不得。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阿福趁着朦胧的天色,随着燕王府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了燕王府,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为免引人注目,苏景明也没有亲自来接,来的是个穿着灰衣,很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燕王府这边的暗卫并不敢小瞧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人,客气地抱拳打了招呼。此人是个高手,难怪苏家敢让他一个人赶了车来接人。
中年男人自称姓顾,叫顾二,看阿福犹如看自家晚辈,“小姐,马车简陋,还请你忍耐一下。”
“多谢顾伯伯来接我,”阿福甜甜地笑,娘亲信里说过这位顾伯伯,他家原是顾家家仆,后来被顾家家主放出去自立门户,据说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点名声,后来顾家遭难,他们家又派了人回来帮衬,顾二就以仆人的名义留在了顾氏身边保护她。
当年梁军进京,京郊有匪徒趁机作乱,就是顾二救了顾氏。同时顾二和苏景明虽然没有正经拜师,也有师徒之谊。
所以苏家请他来接阿福、当马夫,真的是很隆重了。阿福心里头暖暖的,笑容也越发的甜。
顾二自家养的是两个臭小子,苏景明也是个硬邦邦的汉子,顾二哪见过阿福这样软绵绵甜滋滋的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看小姑娘踩着板凳上马车,都小心翼翼在旁边护着,就怕摔了。
阿福刚坐稳,就被顾二塞了一堆点心瓜果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见面礼,一块和田美玉雕的喜上眉梢玉佩。
“食盒里的是夫人给小姐准备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在合意斋随便买了点,”顾二声音爽朗,扬鞭赶车。
“谢谢顾伯伯,我都喜欢的,”阿福没有拒绝顾二的好意,收了玉佩,认真拆封点心盒子和点心包裹。
她娘给她准备的是静安寺的茶果、如意饼、水晶糕,怕她口渴,还很贴心的装了一个银瓶的玫瑰花露。顾二买的点心就很杂,甜的咸的酥脆的都有,还有瓜子炒货。这么一大堆东西,她吃到后天也吃不完!
马车声轱辘轱辘,离开燕王府越来越远,她从不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满怀希望,她会有疼爱她的娘亲、兄长,还会有光明正大嫁给燕王的机会,她怎么会这么幸运呢?
第68章
今日苏家的别庄忽然热闹起来, 处处都张灯结彩,就连掬霞居也不例外, 被人挂了几个大红灯笼, 红儿绿儿从外面领了几个红封回来,高兴的在院子里叽叽喳喳。
苏景如躲掉了几天的药,精神渐渐好了起来, 听见外头的热闹, 她没忍住,推开窗问:“庄子上是有什么好事?”
吓死人了, 痨病鬼怎么突然精神了?要不是青天白日的,痨病鬼那张青白削瘦的脸, 就能吓死个人。红儿被吓了一跳, 没好气道:“明日是小姐的生辰,夫人给各处派赏钱呢。”
“今天厨房还有加菜, ”绿儿跟着道, 她一脸的高兴, “若是小姐日日过生日就好了。”
“想得美呢, ”红儿笑着去打绿儿, 两人闹做一团, 都忘了还站在窗子前的苏景如。
她被关在这里,苏家还有什么小姐?苏景如脸色灰败,她早该想到的, 既然那朱公子就是燕王, 苏家迟早能找到真正阿福。
她已经没有用了, 苏景如拔下手上的金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难怪她发出了几次求救信,皇长孙都没有回应,原来是放弃她了。可她还不想死!苏景如忽然想起了阿福,她那么心软,见到她现在这模样,一定会给她求情的。
苏景如眼中放出光来。她被挪到耳房来的时候,随身的箱笼也被搬过来了,苏景如打开了那只寒酸的,她带进府的小箱笼,从衣裳最底下找到了装着阿福送给她的翡翠镯子的小盒子。
还好这镯子还在,苏景如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把镯子拿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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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坐着马车从后门进了别庄。
刚下车,就被来接女儿的顾氏搂住了,连声儿问:“坐车过来累不累,车上热不热,饿不饿,我给你准备的点心吃了么?”
阿福都要招架不住了,连连点头,“顾伯伯驾车特别稳,我一点也不累,车上还有冰也不热,点心我都吃了,玫瑰花露特别好喝!”阿福记着顾氏给她写的信里有说到自己亲手摘了玫瑰做的花露,特意把玫瑰花露说出来让顾氏开心。
“喜欢就好,娘那里还有好几瓶,”顾氏果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女儿就是贴心,儿子什么的硬邦邦的一点也不会哄娘开心。
阿福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虽然信里已经认了娘,但她这会儿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喊出口。
就算阿福没有开口叫娘,顾氏已经很开心了,,她爱极了她唇边的小梨涡,光是看着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她稀罕地摸了摸阿福的梨涡,她家阿福小时候可胖了,手脚圆滚滚的像是白白胖胖的藕节一样,脸上更是肉嘟嘟的,把梨涡都挤没了。
好像谁都喜欢戳戳她的小梨涡,阿福甜甜地笑,唇边的梨涡更深了些。她注意到挺拔地站在顾氏身后的苏景明,兄长的目光也是春日一般的温暖。
终于从热爱讨价还价的燕王那里把妹妹接回来了,苏景明难得露出了笑模样,就算燕王臭不要脸先行闹了一出乾清宫罚跪,导致妹妹的婚事彻底被绑在了燕王身上,他这会儿也只顾着高兴了,温言道:“回来就好。”
阿福笑着点点头,眼睛里有些水意,有娘有兄长的感觉真好。
顾氏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喜气洋洋地向顾二道了谢,“劳烦顾二哥跑一趟了。”
“恭喜夫人找回小姐,”顾二同样很高兴,当年顾家突然获罪被满门抄斩,他们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顾家已经没了,他辗转找到随着苏治嘉在扬州任上的顾家大小姐,却正好遇到大小姐丢了女儿,双重打击下病得神志不清了。还是当年只有九岁的苏景明接待了他,他自此留在了苏家。
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苏景明心有所感,目光落在了顾二身上。既像师徒又似叔侄的二人对视一眼,就有了默契。
“来,我们回家了,”顾氏辞别了顾二,喜欢地拉住了阿福的手,一路上就没有松开过。
苏景明悠闲地跟在母女俩身后,听顾氏一路上不停地给阿福介绍庄子上的风景,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浑然不知自己这脸绽春花的模样吓到了多少人。
顾氏舍不得让阿福一个人住到别的院子去,她住的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就把原本自己住的后院收拾出来给阿福住了。
阿福被顾氏牵进去,就吓到了,这屋子未免也太富丽堂皇了,头顶的八角琉璃宫灯,地上的镶金线青色地毯,一水儿的紫檀螺钿家具,放着比阿福还要高的落地水晶镜子,最稀罕的是卧房里居然有一整套的牙雕妆奁,日光透过零花窗格上的银红烟笼纱,落在妆台上,细腻美丽的光彩映得满室生辉。
小声说,这套牙雕比她在蒹葭院那个还要精致奢侈,那个还用了黄花梨,这一套竟然全是洁白的牙雕。阿福都被这大手笔震撼到了。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屋子,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顾氏唯一满意,觉得配得上女儿的就是那一套牙雕妆奁,其他的都是老物件了,款式花色也许都不时兴了。
“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阿福连连摇头,“这样的屋子,就算是仙女儿来住都挑不出毛病。”娘亲给她写的信里有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摆设,她怕麻烦就回复说自己什么都不挑,早知道就说喜欢简单素净了,也不知道娘亲为了布置这间屋子,花了多少钱。阿福光是站在地毯上就觉得自己脚下踩的是白花花的银子。阿福可心疼了。
“我就知道你喜欢,”顾氏有些得意,她的女儿跟她一样有品位,这些东西都是她亲自挑的呢。顾家没有没落之前是前朝世家,顾氏自己的嫁妆就十分丰厚,就连这庄子都是她当年的陪嫁,为了给阿福布置房间,她的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看过屋子,顾氏又把拨来服侍阿福的两个大丫鬟叫了来。
阿福在燕王府这么久,已经被翠眉培养出了一点上位者的风范,端端正正地坐在顾氏身边,面带微笑地受了礼。
能在别庄伺候的都是签了死契,忠心耿耿的人,不然长兴伯之女流落在外的消息,早八百年前就传开了,至今京城的绝大部分人家都只知道长兴伯夫人常年带着女儿在别庄养病,就连长兴伯夫府上也只以为夫人小姐在庄子上休养。
顾氏拨来服侍阿福的就是她自己的丫鬟,暂时没有从外面新进人。
“小姐在庄子上的时候就是你们两个服侍了,”顾氏很不放心地交代,“若敢不当心,再让柳妈妈教教规矩。”
柳妈妈是顾氏身边以严厉震慑后院的管事妈妈,丫鬟们谁都怕被柳妈妈教规矩,两个忙表忠心,叩首道:“夫人放心,奴婢们定会好生服侍小姐的。”又齐声给阿福见礼。
“起来罢,”阿福微微颔首,她不自觉模仿了燕王的神态,不过燕王是自带矜贵威仪,她丰满起来的包子脸做出来就有点假装大人的可爱。
顾氏瞧得暗暗点头,她女儿真棒,像个小公主!
俩个丫鬟规矩地站到一旁,她们是见过之前那个假小姐的,现在看了端正坐在椅子上的真小姐,才知道为什么夫人原来就对那个假小姐不冷不热的,真小姐年纪虽小,端庄坐着就很有几分夫人的风采了,所以那个一脸精明的假小姐暴露了并不稀奇。
“一会儿就该传膳了,阿福想吃什么?”顾氏现在就是个女儿奴,万事以女儿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