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风飞玉再怎么十恶不赦,她终归是自己师出同门的小师妹,她的命,风神医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若是……以蓝漓幽兰醉的毒换取风飞玉一条命,白月笙……会答应吧?
风神医心中惴惴不安,唇角也浮起一抹涩然笑意。
他虽嘴上说白月笙这样那样的不好不近人情,但实则这些年,除了强迫他住在孤岛为白月辰治伤之外,白月笙在别的事情上,对他都还不错,而当时住在孤岛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后来遇到蓝漓,蓝漓性子虽然冷清些,但那女子实心眼,谁对她好一分,她基本是要还了两分回去的。
风神医在王府之中的那一段时间,每日最喜欢去的就是蓝漓的水阁,除了数不尽的美味,还有小家轩那鬼精灵,这两年,也带给了他不少欢乐。
后来,封……少泽给了他风飞玉的消息,他离开王府之后却遍寻不到,当时真的有想回去王府继续混吃等死的想法。
但……
白月辰已经完好如初。
他那几年在王府过的安逸,是白月笙对他有所需要,如今他在王府已经无用,还有了蓝漓那么个医术更为高超的,他思前想后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拉下老脸去继续安逸,白吃白喝,而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就那么安定下来,做他脾气怪异的神医,希望顺便能找到风飞玉的线索。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和白月笙蓝漓走在了一起。
他在白月笙和蓝漓身边的时间久了,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这二人从陌路不相识,到白月笙将蓝漓如珠如宝搁在心头,他自然是明白,蓝漓在白月笙心中的地位,若不是为了风飞玉这件事情,他为蓝漓解毒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如今,却要拿这件事情来做筹码了。
风神医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掩去眸中的自我厌弃,但,他也没有办法。
因为风飞玉的命他必须救,多年前犯了致命的错误,如今若不再弥补,他这样的年岁,还能到什么时候去?
但是……
风飞玉做下的事情,不止是白月笙不愿放过,还有别人会危及她的性命,所以他不能直接与白月笙提说,倒是自己一定会像多年前一样反被白月笙拿住把柄,最后不得不妥协。
上次是白月辰,他尚且可以狠心让他难过是一年半载,这次却是蓝漓。
幽兰醉,他真的能狠心让蓝漓被那幽兰醉折磨一年半载吗?
不不不,他……做不到。
风神医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视线落到了外面,外面的雪花还是飘飞,一片一片起起落落。
下雪的日子……
这场雪,来的还真的是时候呢。
……
晚膳的时辰,白月笙回来了,自然是陪着蓝漓一起用了一些。
刚用完饭,颂先生例行公事前去为风神医诊脉。
蓝漓便说起风神医下午时候的事情来。
“他需要墨兰入药,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改日好好问问,去帮他寻一寻吧。”蓝漓想了想,认真说道:“风神医这些年来在你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也从未要你帮忙做过什么,风飞玉你不能放过,那便帮他这一点小忙吧……”
那风飞玉,就算白月笙要放过,只怕别人也不能放过。
当然,蓝漓觉得风神医所谓入药的墨兰,怕不是为了给风飞玉解毒吧……
说起这个,当初风飞玉的毒,还是白月笙恼恨之际下的。
这恩恩怨怨,当真也是说不清楚。
白月笙看了蓝漓一眼,“好,你说怎样便怎样。”
蓝漓笑道:“那就好,对了,晚上出去转转吧,听说这里有赏雪赏灯的盛会,我安静的太久了,实在静的我有点冷清呢。”
“好,我陪你去。”
晚膳过后,风花雪月前来给蓝漓换了一身衣服。
这身衣服做的巧妙,很是保暖,但不会显得厚重,月白色的内裙搭上同色秀花鸟的比甲,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婉约了不少。
见蓝漓多看了衣衫两眼,两个丫头笑言,是王爷早早吩咐准备了的,正适合在绿凉这个温度变化不大的地方穿,但今日下雪,必定是有些冷的,所以外面还准备了一件斗篷。
蓝漓抬眸,瞧着丫头端着一件大红色带着白色毛圈的大氅走上前来,着实滞了滞,“这件……可有别的?”
她自来之后,除了成亲那日穿了红还未曾穿过这样鲜亮的颜色。
战英笑道:“只有这件了,这件极好,毛皮也是王爷专门选了的,王妃可不能辜负了王爷的好意。”
战英显然是伺候蓝漓的时间久了,知道打蛇七寸。
蓝漓滞了滞,果然不再多说,只是穿的时候那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几分别扭夹杂几分无奈。
恰逢白月笙此时进门,瞧着蓝漓那身装扮也是眼前一亮,道:“果然你也是适合这个颜色的。”
蓝漓上下看了看自己,叹息一声,“真的吗?又不是新嫁娘,这也太红了些。”
白月笙朗笑出声,“就穿这个,以后在京中我也让人多准备些这个颜色,你穿着很漂亮。”
蓝漓只得无奈白了他一眼。
时辰已经差不多,几人上了马车。
这次出去毕竟是赏灯赏雪玩闹,战英随身跟着,战坤和战狂负责驾车,风花雪月则负责去照顾着风神医。
要带风神医出来这件事情,白月笙本来是有些迟疑的。
一来风神医病着,身子不利索,二来么……按照白月笙的原话是,他和蓝漓出来,却多带个老头子实在煞风景。
然他也不过是嘴上歹毒,最后还是架不住蓝漓略带祈求的目光,长叹一声表示可以。
绿凉因为连着渭海和绿凉河,有码头为依傍,虽比不得渝林,但在南方也是大城,又是十数年未见下雪,民间商贾发起赏雪赏灯会之后,更是热闹的厉害。
那整条街上,早早就有了问询前来摆摊的商贩,大到古董珍藏,小到朱钗首饰,应有尽有,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吃,人也多的厉害。
战坤和战狂找了空着的地方停好了马车,白月笙和蓝漓便先后下了车。
蓝漓抬眸一瞧,颇有些感叹,眼前这景象,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并不比当时北狄师团进京的时候,京中礼部在京中办的那场等会要逊色。
相反的因为是民间商贾发起所办,倒是比京中的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这里有些拥挤,白月笙和蓝漓被战坤和战英护在身后,战狂则和风花雪月一起将风神医护住。
白月笙皱眉看了一会儿,“战坤,可定好位置了吗?”
“回主子,订好了,就在绿凉瑞雪楼。”
瑞雪楼是叶家产业,每个地方都有分店,在这绿凉也只有他们一家视野极好环境清雅,所以便定了瑞雪楼。
白月笙点头,转眸看向蓝漓,“心儿,我们去前面瑞雪楼,那里视野好,不耽误你看热闹,也暖和,你看……”
蓝漓呐了呐,被周遭环境吸引的视线慢慢收回。
白月笙心中咯噔一下,叹息一声,道:“不去了。”吩咐战坤几人认真注意周边环境,将蓝漓护在怀中往前走。
蓝漓不免有些抱歉,可她本就不想去,此时再说要去,岂不是太无聊?
她随着白月笙一起往前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下风神医那里。
风花雪月都是会武的,倒是将风神医也护卫的周全。
风神医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没有松落过。
蓝漓想着,是嫌吵?不应该吧,既然嫌吵,为何还要出来。
走了一段儿之后,蓝漓倒是也买了些有意思的玩意儿,那些小贩们见白月笙和蓝漓气质斐然,白月笙又是出手大方,不免争相冲着他们二人介绍自己的东西。
白月笙身来尊贵,长在皇城,自然不习惯这样的靠近,一张冷脸便将那些热心的小贩吓的退避三舍。
蓝漓哭笑不得,拉了拉他衣袖,“别这样,人家都是为了生计。”而且,谁叫他买东西出手那么利索?这怕是富贵人家的通病吧。
白月笙这才脸色稍缓。
只是,能博蓝漓一笑,他自然是高兴的,他在此处的事情,周遭官员和血滴子那里都是知道的,也没什么必要刻意隐藏行迹,一高兴,便将蓝漓眼眸扫过的那些都买了下来,叫吩咐送去小院,只是有一些已经买了的,都在战坤和战狂手中,不好交托,便让战坤先送回马车上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风神医脸色冰冷,颇为看不过眼,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财大气粗。”
那口气,带着几分酸意。
白月笙听到了,不理他。
蓝漓回眸瞧了一眼,“风神医,您还行吗?”伤口只是刚刚恢复而已,需要注意的还很多,走了这么一段路,她还真有些担心。
风神医又是一声冷哼,“什么行不行?老头子我老当益壮,你们不行了我都行,我饿了,我看前面有吃东西的地方,快走快走,我要吃好多东西。”
蓝漓失笑,“好吧,您老当益壮。”说完拉了拉白月笙,“过去吧,我晚膳吃的少,也有点饿。”
白月笙笑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这段时间食欲一直一般,能让她多吃一些,白月笙自然也是高兴的。
几人很快到了不远处的小吃摊位。
这里的小吃和京城的到底是有些差异的,蓝漓在渝林住过,也在京城生长,所以倒是习惯多变的口味,但知道白月笙挑剔的厉害又是自小长在北方,所以选摊位的时候选了个南北皆宜的,有饺子和羊肉汤,还有酱牛肉,和一些开胃下饭的小菜,各点了一些。
摊位不大,倒是有两张空桌子,白月笙蓝漓风神医坐了一桌,另外一桌则让战英风花雪月几人坐下,点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战英和战狂习惯了蓝漓的一视同仁,也没推脱便行礼坐下,倒是风花雪月,着实受宠若惊,但看白月笙神色淡淡并未多说,这才心思惴惴的坐了下去。
羊肉汤很快送了上来,白月笙是不吃羊肉的,却喝汤,也是奇怪。
风神医大口大口的吃着饺子和酱牛肉,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倒是蓝漓,还是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两颗饺子,便吃不下去了,只得将碗送到了白月笙面前。
白月笙暗暗叹息一声,帮她解决了剩下的。
风神医忽然道:“你怎么吃这么一点?”
蓝漓呐呐:“最近都没什么胃口。”
风神医冷哼,“饭菜不和胃口,还是你也便挑剔了。”说着,还斜睨了白月笙一眼,那表情,颇有些含沙射影。
白月笙视若无睹,蓝漓失笑,“没有,就是单纯的不饿,不想吃,也不知是怎么了。”
风神医已经吃完,慢慢放下筷子,抹了把嘴,才道:“有些花草会发出一些奇香,奇香柔和之后,闻得时间久了,也会对人身体产生一些印象,偶尔也会有厌食之症。”
“还有这种说法。”蓝漓挑眉,“那改日我得好好请教一下。”
“等有时间再说吧。”
二人状似闲聊,一直安静进食的白月笙却神情微动,风神医这话里有话,他是听懂了的。
那么……
他知道蓝漓的情况了?
他会解吗?
一时之间,白月笙神色颇有些复杂,但此时蓝漓还在,他不敢表露太多,被蓝漓看到,只得自己压下那无数的心思。
风神医也是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什么。
战坤送了东西归来,蓝漓专门给战坤点了一份,战坤千恩万谢之后用了,一行人才站起身来。
只没想到,刚起身,蓝漓忽然脚下一软。
白月笙面色微变,立即将她扶住,“心儿,你怎么了?何处不舒服?”
蓝漓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有些头晕……”她说着话,忽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白月笙大惊失色,将蓝漓抱入怀中。
当初颂先生说过,蓝漓的幽兰醉是潜伏时期,不会轻易发作,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晕倒才是,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慌乱之余,立即将蓝漓抱起,往马车的方向过去,一行人自然也是马不停蹄跟了过去,再没了一开始出来的惬意。
马车一路奔驰回到小院之中,白月笙将蓝漓送到了房中,颂先生也已经到位。
“快!”
“是。”
颂先生上前检查蓝漓眼珠和脉搏,皱着眉头道:“没什么问题啊……”
白月笙蹙眉,“什么意思?”
忽然,战坤大步而来,“属下该死,风神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