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华闻言,微微一愣,“你说什么?月氏人?你遭遇了月氏兵马?”
“一小股的月氏骑兵,”寇七郎咳了两声,“我带贡布去打猎,没想到竟在林中遇见他们。他们不认得我,却是认得贡布,直嚷嚷着说,这是魏姑娘的獒犬,夺了它!”
魏京华眼睛一瞪,“所以他们就把贡布夺走了?他们有多少人马?”
“人并不多,只有三五十人,但功夫极好,且对付獒犬极有一套。”寇七郎说完,忽而发现帐内有一道视线,极为不善的盯着他的脸。
他微微一愣,抬眼向魏京华看去。
女子冷冷盯着他,愤怒?不满?怨怪?
寇七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当即就慌了神儿。
“你,你别生气……”
他越急,咳嗽的越厉害。
乌拉丽光在一旁干着急,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她想要帮寇七郎扶背顺气,被寇七郎抬手推开。
“京华,我不是故意让贡布被他们抓住,我……我只是不敌……”寇七郎急声解释。
见魏京华冷冷淡淡,并不理他。
他便着急要下床,穿上鞋子。
“将军,您要做什么?您还带着伤呢!”乌拉丽光急声道。
“我去找贡布……”
“得了吧,”魏京华终于开口,“如果是真心关心它,就不会一大清早,一声不响的把它带走,叫它入了险境!草原上太平吗?你是做将军的,不知道出门之前,要有保证吗?你在草原上,出外活动,不派斥候打探情况,冒冒失失就出兵吗?”
寇七被她质问的说不出话来。
“别说你刚来的,不知道情况,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打这三只獒犬的主意。你若是个靠谱的人,就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营地!”
魏京华说完,忽而想起,其实单独离开的不只有寇七郎而已。
殷岩柏先前回来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吗?
只不过殷岩柏是平平安安带着猎物回来的,寇七郎却是满身是伤。
寇七郎捂着胸口,满脸愧色。
魏京华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她离开营帐,乌拉丽光却连忙追了出来。
魏京华转过身,看她一眼,“上次,为了夷离堇你已经在帐外叫我为难了。我希望你我之间的情谊,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因为男人,而难堪。”
乌拉丽光还没张嘴,就哑了声。
魏京华提步欲走。
乌拉丽光终于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有事?”
“我知道姑娘担心贡布,可是那白面将军受了重伤,您就不能说话客气一点,就一点点吗?”
乌拉丽光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她这次学聪明了,声音很小,脸上还带着哀求的笑意。
魏京华沉默片刻,“如果有人把你带出去,结果把你丢在外头,自己满身是伤的回来,对你的父母说,不是他不想照顾好你,而是抢走你的人太厉害了,人多势众。你父母会有什么反应?难道要安慰他,不要太自责吗?”
乌拉丽光茫然的张了张嘴。
“难道不应该质问他,为什么仅凭着自己的意思,甚至不曾告诉你父母一声,就把你带出去吗?他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啊?”
魏京华反问乌拉丽光的时候,连眼睛都红了。
“这次真是一个提醒,以前也许是我没有说清楚,不管是紫麒麟还是贡布,亦或是星辰,他们不只是獒犬,不是豢养的宠物!它们是我的家人!谁胆敢私自带走我的家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魏京华重重的哼了一声,抱着星辰阔步离去。
天色渐晚,她遥望着殷岩柏离开的方向,抱紧了星辰,心急如焚。
殷岩柏与紫麒麟一点消息都没有。
贡布如今也不知是否平安。
她怎么也没想到寇七郎会做出这样的事,贡布以往在皇家御兽园里,是圣上的爱犬。
那时候是有寇七郎照顾驯养过一段时间,所以贡布才会信任寇七郎。
但寇七一向是稳重的人!他怎么会、怎么会就那么冒冒失失的带着一只獒犬,甚至连护卫都不带,就离开营地呢?
魏京华想不通,心中憋气。
星辰却忽然在她怀里挣动,“嗷嗷……”
它急切的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
魏京华心中一紧,立即向远处遥望。
天色已经半黑,她目及之处还什么都看不到,但她怀里的小家伙却兴奋的直蹦。
“你看见什么了星辰?是他们回来了吗?”魏京华惊喜问道。
“在你心里,我……这朋友,还不如一只獒犬?”她背后忽然传来低沉嗓音。
魏京华肌肉一僵,缓缓回过头去。
寇七郎住着拐杖,吃力的站在她身后。
刚刚只顾听星辰兴奋的叫声,竟然没留意身后的动静。
魏京华从草地上起身,“寇七郎这话偏颇了,我当你是朋友。”
“但獒犬是家人。”寇七郎低声说。
“没错。”
“亲疏有别……”
魏京华眉头一皱,“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无话可说。”
寇七郎猛地抬起头,“怎么,不该这么理解吗?那我该怎么理解?”
魏京华沉默片刻,倏而嗤笑一声,“如果贡布能说话,是贡布悄悄带了你出去,且叫你落入险境,我也会喝骂贡布。骂它不懂事,不知轻重。”
寇七闻言一噎,说来说去,还是拿他跟狗比。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是他起了这个头的。
“你心里一定在怪我,恨我吧?”他闷声问。
“你不用想太多,以往怎样,日后还是怎样。该你的情谊,我记在心里。只是,”魏京华看他一眼,“以后你离它们一家三口远一点。”
魏京华抱紧了怀里的星辰。
星辰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体会到她的情绪,它冲着寇七“汪汪”直叫。
寇七面容艰涩,“我也没想到……这次是我大意了,能遇见你们,我太、太高兴了……得意忘形。”
魏京华默默转过脸去,耳边却有真切的马蹄声传来。
她心头一震,立即转过脸看去。
黑沉沉的夜幕底下,一行兵马策马而来,扑面的风里都有凯旋的味道。
虽然魏京华还没看清楚回来的这一行人是不是带了贡布,也没看清一马当先的是不是殷岩柏。
“若是我把贡布弄丢了,岩柏兄又把它带回来了……在你心里,他更了不得了吧?”寇七郎低声说道。
他声音里,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魏京华诧异看他,她一时没说话,停了片刻,才渐渐明白过来。
“当初他还是晋王爷的时候,被二皇子诬陷,被圣上派禁军把守在府上,不得自由不能出入。”魏京华认真说道,“那时候寇七郎却顶着得罪太子的风险,为了他这朋友劳苦奔波,寻找证据和线索。甚至堵上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寇七郎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你很了不起。”
寇七郎微微一愣,错愕看她。
魏京华却已经抱着星辰,冲着策马奔来的人,快步迎上前去。
只留给他如风一般的背影。
寇七郎长叹一声,喃喃说道,“最当初,与你立有婚约的人明明是我……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能够娶你的人却不是我?”
“汪——”一声高呼。
硕大的贡布猛扑上来。
魏京华险些被它扑倒在地。
但贡布真正急切要见的却不是魏京华,是她怀里的小崽子!
星辰从魏京华的怀里跳出来,还没落在地上,就被贡布侧身挡住,叫它小小的身体,像颗小炮弹一样,砸在它这父亲宽厚的背上。
星辰从爹爹的背上滚落,在它身边又抓又咬,抒发发着自己的热切激动之情。
紫麒麟只是安稳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父子俩交流感情。
“你好,我叫萨利,我是个孤儿,我喜欢大犬,你能教我训犬吗?”
从殷岩柏的马背上,却跳下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这少年笑嘻嘻的看着魏京华,扶肩冲她微微躬身行礼。
魏京华惊愕看他,又将视线转向殷岩柏,以眼神询问,这少年人是怎么回事儿?
“他是泥靡的驯养师,泥靡抓了贡布回去,却控制不住贡布又是咆哮又是撞笼子……简直是宁死不要呆在那。他看不惯,偷偷放了贡布,这才省了我们许多的时间。”
殷岩柏翻身下马,与魏京华解释道。
魏京华微微点头。
“我也是爱犬之人,那獒犬宁可撞死在笼子里,都不肯被囚,一看就知道它必是与它的主人关系甚好。”萨利笑眯眯的说着。
但魏京华却觉得,这少年人看向贡布一家三口时的目光格外的贪婪。
她皱了皱眉,没做声。
“姐姐,你能教我训犬吗?”萨利有点儿自来熟,才刚见面,他就往魏京华身边凑。
魏京华是冷淡的性子,即便是殷岩柏与寇七郎,那都是相处很久以后,她才对她们有好脸色的。
“不能。”魏京华转身就走。
“为什么啊姐姐?我也很爱犬啊,我会对它们很好的,而且我以前就学过……”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根本不会训犬。”魏京华转过脸,语气肯定的说。
“怎么可能啊,姐姐,你太谦虚了,你看这三只獒犬,你驯养的多好啊!”萨利牛皮糖一样跟在她身边。
魏京华没看萨利,却是凉凉斜了殷岩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