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靡正犹豫之际,却见目及之处一片阴影如一团阴云一般飘了过来。
再定睛一看,那才不是什么阴云,乃是耶律泰的兵马来了。
如此,耶律峄必败了!
泥靡抿嘴思量,他快速的冲身后亲随挥了了下手,叫他们稍安勿躁。
他自己更是耐下性子,向魏京华解释,“我来援助耶律峄本就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任何的约定或是协议,乃是出于我怜恤之情。如今我不再帮他,乃是看到了大势所趋,天意如此,他不值得我举月氏全国之力帮他,我这叫及时回头。可不是姑娘你说的两面三刀。”
魏京华垂首摸了摸紫麒麟的脑袋。
简单的动作,却看得泥靡直瞪眼。
那是神兽啊喂!神兽脾气这么好的吗?竟叫一个孱弱的女孩子去摸她的头?
女孩子竟然也不怕那神兽忽然性情大变,转而咬她一口?
“我的提议,姑娘可以好好考虑。”泥靡想要继续上前。
紫麒麟却猛地上前一步。
小小的星辰更是冲着他吠了两声。
堂堂月氏昆弥,竟然有一瞬间的腿软眩晕之感。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宝物啊!活宝啊!若是这紫麒麟能归自己,他在这片草原上岂不是无敌了吗?
但偏偏这紫麒麟却是耶律泰的,是契丹的……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泥靡的心里翻江倒海,但他脸上只有和煦的笑。
“姑娘若是没想好,我也不着急,姑娘回去可以慢慢想,或者与耶律泰商量一番,若是两邦能修好,和平相处,必定能平分这广袤的草原!何必做大夏的附庸呢?”泥靡笑了笑,“姑娘住在草原上,这心必定不是偏向大夏的吧?”
魏京华没理他。
“等姑娘想好了,泥靡再来拜会。”他拱了拱手,转身欲走,但脚步一顿,又问道,“姑娘尊姓?”
泥靡的肤色偏白皙,他一双眼眸里竟还有点欧洲人的碧色。
他这么眼角微挑,笑意盈盈的样子,还真有点儿现代社会,电视上那些偶像男神的味道。
不过可惜魏京华不好这口儿,她轻嗤一声,别开视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泥靡心里已经炸了锅,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好好修理这眼高于顶的女孩子。
他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也不知今日究竟是如何压抑着自己没有爆发,“没关系,姑娘如此出众,应当不难打听。”
说完,他便带人离去。
底下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眼看殷岩柏与耶律泰的兵马已经汇合,泥靡便带着月氏的兵马撤走了。
他倒是明智,没有留下来要求分一杯羹。
这本来就是契丹内部的动乱,是他们内部的仇恨,月氏偏偏要来横插一脚,而且中间还倒戈换了阵营,说起来都叫人觉得不齿。
泥靡自己倒还说的义正言辞。
殷岩柏与耶律泰会师之后,耶律峄的零星大将已经不成气候,有些被活捉成俘虏,有些则战死沙场。
从清晨到黄昏……大战的残酷永远都是一样的。
耶律泰与殷岩柏虽取胜,但两个人脸上,谁都没有畅快笑意。
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即便是胜了,也不由得嗟叹生命之脆弱易逝。
剩下的事情就是清理战场了。
他们看到耶律峄被流矢射中,倒在战场之上,只是战场上己方、敌方的尸首太多,横尸遍野,一时还没找到他。
耶律泰与殷岩柏等大将不必亲自去打扫战场。
他们命人去搭建帐篷,两人也来到山坡上,站在魏京华身边。
“今日紫麒麟倒是立下大功呢!”大将们纷纷竖着大拇指说道。
紫麒麟傲慢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的夸赞十分不屑。
星辰却在魏京华的脚边,跳来跳去,似乎想叫众人注意到它,也竖着大拇指夸赞它。
魏京华一开始没明白,后来见它急得直咬她的马靴,她才恍然。
“通知那些小鹰,叫它们报信儿给单于的,正是星辰。它也是立了功的吧?”魏京华说道。
耶律泰一听这话,立时两眼放光的看着星辰,“它会驯鹰?那几只小鹰可是最难驯的海东青!虽体型小,却十分凶猛,而且飞得高,速度快!”
耶律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星辰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的赞叹之情。
它看了看魏京华,高兴的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那几只海东青都是野性的,从未经过驯化,但今日却准确的找到我们的位置,明确表示出带路的讯息,非常准确的以最近的路,带我们赶到战场!”耶律泰惊叹不已,“竟然是这小家伙的功劳?太神奇了!”
星辰蹦跳的动作却是猛然一顿,它忽而伏低身子,半蹲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狠狠的瞪着耶律泰。
前一刻,它还在享受他的夸赞呢,这不过一眨眼,它却像是恼了。
耶律泰也看出獒犬的敌意。
“它这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魏京华抿嘴笑了笑,“小家伙……它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它。”
她声音小小的,似乎惟恐星辰再听见。
但她脸上含笑的样子,却分外俏皮可爱。
径直把耶律泰看愣了。
獒犬的耳朵多灵呀,耶律泰都能听见的话音,星辰岂能听不到吗?
它当即愤愤的离开魏京华的脚边,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回到紫麒麟的身边。
殷岩柏的目光在魏京华与耶律泰之间这么一扫,他当即冷哼一声,阔步撞开耶律泰,上前揽住魏京华的肩头。
“如今耶律峄已经兵败战死,契丹也独立门户。我承诺松漠郡王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恕不久留。”他说完,低头看了魏京华一眼,“看够了西北的天高地阔没有?我们南下?”
“好……”魏京华点头而笑。
耶律泰的表情僵了僵,“阿姐……姐夫,不多住几日吗?还未庆功……”
“报——”
他话未说完,山坡上却是疾呼一声。
几个人的目光都向报信儿之人看去。
“找不到耶律峄的尸首!”
“不可能!”耶律泰眉头一皱,“我明明看见他被流矢射中,不止是我,好几位大将都看到了!”
“回禀单于!找到一个身穿耶律峄骑装之人,却并非是他,似是月氏兵卒!”
耶律泰与殷岩柏对视一眼。
“月氏撤兵之际,他扮作了月氏的兵卒逃离了吗?”殷岩柏低声说道。
“他可真够……”耶律泰咬牙攥拳,狠狠说道,“真够能屈能伸的!”
堂堂契丹世子,扮作月氏的兵卒,虽说是为了活命,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耶律峄这份儿“韧劲”倒叫魏京华惊叹佩服。
“耶律峄未死,还求姐夫暂不离开!”耶律泰目光灼灼看着殷岩柏。
“他即便逃了,却也不过是孤身一人,他身边还有什么亲随?他还能成什么气候?单于用不到我了。”殷岩柏推辞说。
“姐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耶律泰低声说。
殷岩柏表情僵了僵,“罢了,左右他躲不了几日。”
说完,他揽着魏京华的肩头,便往山坡下去了。
紫麒麟一家也跟在他们后头。三只獒犬一面走,还一面相互咬着,玩闹着,其乐融融。
“禀单于知道,在我们大战之际,卑职瞧见月氏昆弥离开战场,在这山上与魏姑娘单独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那大将话音顿了顿,眉头却皱得紧紧的,“会不会……月氏昆弥已经说服了魏姑娘,离开契丹之后,转而去月氏?”
耶律泰面色一寒,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大将,“你觉得月氏昆弥能许给她什么,是我不肯给她的?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大将支支吾吾,颇有些语塞。
耶律泰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跟月氏,不会暗中有什么往来吧?”
“没有!末将对单于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与月氏往来!”大将连忙说道。
耶律泰冷笑一声,“那我不妨告诉你,魏姑娘数次救了我的命,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叫她一声阿姐,你以为是叫着玩儿的吗?她原比我亲姐姐还亲!若没有她,莫说我,就连你的妻儿,你家中亲长,也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怀疑她?先摸摸你的良心!”
大将被骂的脸色难看,腰都直不起来。
耶律泰转过身,望着正被清扫的战场,长叹一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呀……”
远处的河边上,殷岩柏紧紧攥着魏京华的手。
他们身边的一家三口打打闹闹热火朝天。
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点不同寻常。
殷岩柏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魏京华瞟了他一眼,又瞟一眼,“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你不是大夫吗?吃错药了你不会给治吗?”他语气很冲。
魏京华挑眉,她惹他了吗?
“你是吃枪药了,这我可治不了,你只能找给你下枪药的治。”她调侃道。
殷岩柏眯眼夹了她一眼,“就是你下的,只能找你治!”
魏京华吁了口气,“找打是吧?别看我打不过你,我还有后援团呢!”
星辰一听,立时跑了过来,冲着殷岩柏汪汪直叫。
殷岩柏撇了撇嘴,“你看紫麒麟的崽子多厉害?什么时候你才能给我生个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