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寒风飒飒, 昨夜里的一场雨, 路上落满了脆黄色树叶。一大清早, 学校里的清扫人员, 出现在学校各处, 准备将昨日飘落而下的树叶扫起来。
北方的秋天说来就来, 一夜雨后, 气温猛地下降。
林惜站在教学楼门口，昨晚她在公司的时候，还不算。谁知一夜过来, 得要穿上厚外套。她提前给叶珂打了电话，请她从宿舍给自己带一件衣服。
“你昨晚不会又睡公司了吧？”
叶珂她们三人赶过来的时候，看见林惜抱着手臂, 站在教学楼的门口。叶珂赶紧把衣服递给她, 让她穿上。
褚茜茜叹道：“你家季神要是看见你刚才这个样子，肯定心疼死了。”
林惜把自己手里的早餐递给肖芳雨, 自己穿上外套。本来她站在秋风里, 冷得瑟瑟发抖, 此时衣服穿起来, 整个人登时暖和了起来。
“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没想到今天会降温这么厉害。”
待她们说着话, 往教学楼里面走。
如今她们已经大三，没有在一起上的大课。不过好在她们的专业课, 多数是在这栋楼里上的。林惜和褚茜茜两人到了五楼，进了教授, 教室里有几个男生提前到了。
在这所学校里, 勤奋的男生不比女生少。
很多时候大家自觉性都很高，逃课的学生很少。之前林惜因为公司的事情，请假过两次。好在她尽量没影响到自己课上的东西。
只是学习的时间花得少了，林惜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六十分万岁的人。
“我真不希望自己沦落到重考。”林惜打开课本，只是昨晚她到三点多睡觉，这会儿真困得眼皮直耷拉。
其实一直以来，读书对于林惜来说，不是难事。
她聪明，记忆力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不过之前她一直能考系里第一，是因为她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挺多。
如今公司的事情，占据了她太多精力和时间。
褚茜茜见她这么担忧，立即安慰道：“林惜，你想想咱们上了大学还这么认真读书干嘛？”
“是不是为了自己未来简历能好看？”
很多学生拿那么多奖学金、证书，甚至参加各种社团，确实是为了简历能好看。
褚茜茜指了指她，“可是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份比谁都漂亮的简历，你的技术水平已经能独当一面。说实话，林总，你别这样啊，我压力很大的。”
之前公司印了名片，林惜的头衔是工程主管，在公司招聘进新员工之后，她和向森开始负责图像技术部门的工作。‘小政医生’的成功，让他们看到未来的方向。
最近美国刚批准了第一个ai技术产品，是可以分析心脏核磁共振图像，这个产品引起季君行的兴趣。他前几天前往美国，准备了解这个技术产品。
林惜知道他心底的想法，毕竟季路迟是一名心脏病患者。
如果能利用技术，帮助心脏病患者，只怕他一百个愿意。至于林惜他们则是在紧张准备公司目前最大的项目，就是那款可以提供一站式医疗服务的app，不仅可以通过这个app进行挂号，还能上传自己的医疗影像，利用平台，进行辅助诊断。
整个公司都在为这个项目忙碌着，目前他们依旧还叫这个项目‘小政医生’，不过现在是no.0。本来想叫它二号，不过季君行曾经说过，他们现在是从零开始，干脆就叫小零好了。
因此在公司，大家都叫它零号。
林惜没想到褚茜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真的被她说服。
人啊，总是贪心地什么都想要，可是人生往往必须要取舍。她选择创业，将自己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工作之中，从而让学业有所欠缺。
“你想想，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当初创业的时候，是从哈佛退学的，你最起码还坐在教室里。”褚茜茜故意逗她。
林惜笑了起来。
下课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发现季君行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居然是在纽约中央公园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群鸭子，正在啄人们扔下来的食物。
“阳光正好，鸭子太笨。”
林惜看着这句话，每个字像是染上纽约此时的明媚阳光。
待她打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季君行略有些慵懒地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下课了？”
他们大四学生已经没多少课程，这次去美国，不仅有季君行还有陈墨和谢昂、高云朗。
“刚下课，你们在纽约怎么样？”林惜问道。
季君行声音依旧懒懒散散，他轻笑了一声，问道：“大开眼界。”
如今人工智能技术，美国确实要领先全世界。
在中国ai核心算法方面的专家，还是太少。这次他们去美国，也是为了拜访一位清华留美的技术大牛。历年来学校留美的学生不少，成为技术专家的更是不在少数。他们这次既是去参观，又是去挖墙脚。
终于，林惜问道：“鸭子好看吗？”
“比起鸭子，阳光不错。”
林惜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季君行懒散地靠在长椅上，望着对面的湖面，轻声说：“可惜你不在。”
阳光正好，却少了你。
隔着大半个地球，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
一开始他们是暂时租了别的办公室，十二月初的时候，他们终于搬进了新装修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室是季君行请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没有传统公司里的那种加了格挡玻璃的办公桌。整个办公空间，以开放、舒适为主，色彩颇为活泼。
随处可见的舒适沙发，还有绿色植物。
有一株高大绿植正好摆在沙发旁边，如果有人躲在沙发上睡觉，正好不会被看到。
他们不是传统的互联网公司，但是他们是由一群年少、充满干劲的学生，创立的公司。在这里，随意和激情，无处不在。
季君行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如果说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椅子后面放着一张简易行军床。如果晚上不回家，他会留在这里睡觉。
他们刚搬办公室的第一天，陈墨招呼众人出去聚餐。他借了朋友家里一个在郊区的别墅，可以举办一场派对。反正明天正好是周末，不上班，这个提议引起了所有人的举手赞同。
“林惜，你带衣服了吗？”快到下班时间，江忆绵到林惜的位置上，看见她还在忙。
林惜惊吓地眨了下眼睛，望着周围，因为公司绝大多数是男生，大家打扮挺朴素的。所以她压根没想过换衣服的事情。
没想到，江忆绵低声说：“我去，陈墨据说喊了不少人，他没跟你说。”
“我以为只是吃饭而已。”林惜之前参加过社团的一次聚餐，他们找了一间可以自己烧烤还有做游戏的地方。
江忆绵朝她看了一眼，无奈道：“你还真是……”
她看着林惜身上简单的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蓝色牛仔裤，好在林惜身材高挑纤细，特别是她腰身极高，显得腿特别长。
“算了，你穿这身也挺好看的。”江忆绵羡慕地在林惜腿上顺势摸了一把，笑嘻嘻地说：“这双大长腿，要是给我，我能玩一年。”
林惜已经习惯了她时常耍流氓的态度。
谁知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季君行撞见。
他脚步一顿，眉眼浅淡，开口喊了一声：“江忆绵。”
“哎。”江忆绵回头，一瞧是季君行，心虚地笑了笑。只不过她的手掌还搭在林惜的腿上。
季君行指着她的手掌，往旁边挥了两下，声音低沉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样，这双手别要了。”
江忆绵：“……”
她憋了半晌，终于吼道：“我是个女的，女的。”
连女人的醋，你都要吃，讲不讲道理。
谁知她吼完，不远处的谢昂从自己电脑后面冲过来，直接把人拽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摸人家林惜干嘛，你要是实在想摸，摸我吧。”
“不要脸。”
林惜瞧着他们走开，这才转头望向季君行。
这会儿他已经在他办公桌上坐下，朝他看了一眼，谁知他微瞪着自己。林惜被他这幅小气的模样，逗得闷笑，终于她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所有人开车前往别墅。
等到了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摆满了各种食物和美酒。公司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而且都是名校毕业的学生，刚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几杯酒喝下去之后，开始放开。
直到门外不断有其他人进来。
当宋临雪到来的时候，陈墨微笑着上前跟她寒暄，她还带了两个女生一起。
“不介意我多带两个朋友吧。”宋临雪笑着问陈墨。
陈墨笑着笑道：“求之不得，你知道我们这种公司，女生太少。”
林惜和江忆绵躲在沙发上，两人不擅长玩他们那帮男生要玩的游戏，干脆两人躺在沙发上躲清闲。没想到正好看见宋临雪和陈墨打招呼。
江忆绵眉头一皱，无语道：“她怎么来了？”
“谢昂。”说完，她高声喊了谢昂一声。
谢昂本来在玩牌，听江忆绵喊自己，应了一声，喊道：“来了。”
谢昂把牌给身边的人玩，自己跑过来，挤着坐在江忆绵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怎么来了？”江忆绵抬起下巴，冲着宋临雪点了点下巴。
谢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哟地轻呼了一声，“她也来了，我不知道啊。”
“陈墨怎么跟她挺熟的样子？”江忆绵不满地说道。
她是真不喜欢宋临雪这人，她总觉得宋临雪接近陈墨有别的企图。
谢昂真不清楚，微微一耸肩，“人家孤男寡女，你别操心了。”
“什么孤男寡女，会不会用成语。”江忆绵敲了下他的脑袋，轻声骂了他一句。
她纠结地说：“我是不想跟她打招呼，觉得她这人挺阴险的。”
谢昂回头朝宋临雪看了一眼，今天她卷发披散在肩膀上，左边长发被夹在耳朵后面，头发用一个银色星星发饰固定，俏皮又甜美的模样。
“不是挺好的，哪儿阴险了。”谢昂低声嘀咕道。
江忆绵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怒道：“所以说你们男的看女生的眼光，不如我们。稍微表现的娇弱点儿，就能把你们骗的团团转。”
“谁说我看女生眼光不如你的。”谢昂转头理直气壮。
江忆绵正要伸手捏他胳膊，这习惯真的是打高中那会儿就留下来了。
谢昂嘀咕道：“我喜欢你，我眼光还不够好吗？”
一旁的林惜：“……”
她没想到自己坐在这里，居然还要被强行塞一嘴狗粮。
眼看着江忆绵脸上露出甜美又羞涩的笑容，林惜赶紧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她起身，季君行把牌丢给旁边的高云朗。
高云朗问道：“不玩了？”
“陪媳妇去。”他直接说。
在公司里，林惜和季君行的关系不是秘密，不过他们在公司从来没什么亲密举动，两人都挺公事公办。办公室里又大多是男生，心没那么细，两人偶尔抬头对视，在茶水间遇见，季君行偷偷勾住林惜的小手指，这些小动作，他们都不会看见。
今天听到季君行说媳妇两个字，一下子其他人都起哄了。
林惜也听到季君行的话，无奈地笑了一声。
谁知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陈墨喊季君行过去。林惜见状，低声说：“你去吧，我先去楼上。”
整个别墅他们都可以随便逛，林惜走到楼上。
刚才一进庭院，她看见二楼有个大露台。露台是正对着院子里的泳池，这会儿虽然是冬天，不过泳池里居然有水。
院子里亮着灯，照在水池上，波光粼粼，格外亮堂。
林惜站在露台边，低头看着下面，这要是夏天，别墅的主人是不是就会从二楼跳到一楼的泳池里。
谁知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以为是季君行上楼了，回头一看，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从二楼露台的栏杆上攀上来。
林惜一瞬间，吓得心咯噔一下，居然第一时间忘记了叫。
等人过来的时候，她借着灯光看清楚对方的脸，居……居然是认识的人。
“吓住了？”秦恺凑近，满脸嬉笑。
林惜敛起心魂，终于开口道：“神经病。”
此时她这才想起来质问，“你从哪里爬进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私人住宅，你这么随便爬起来，我是可以报警抓你的。”
“哦。”秦恺意兴阑珊地说了一句。
林惜见他这模样，又不知道说什么。真报警的话，倒也不至于。可是他这么随便闯进来，真的有点儿过分。
好在秦恺解释说：“我是在我家阳台看见你，过来打个招呼。”
打招呼？
林惜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果然不远处一栋别墅，亮着灯。
她狐疑道：“这么远，光线又暗，你能看见我？”
“我是测试我新搞到的一个红外望远镜，谁知道正好看到你了。”秦恺无辜地说。
林惜看着他狡辩的模样，觉得头疼。
真是懒得搭理。
她说：“你快点儿回家去吧，要不然被别人看见，真的会报警抓你的。”
“我鞋刚才掉了，现在回不去了。”
林惜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上，果然，拖鞋只剩下一只。
呃。真厉害。
“原来你也会参加派对啊。”秦恺听到楼里的动静，知道他们肯定是在举行派对。
林惜朝他看了一眼，“是公司活动。”
“你跟季君行弄得那个活动？”秦恺了然地点头。
季君行如今在学校里实在太出名，特别是他的公司在天使轮拿到这么融资，引起媒体的竞相报道。连秦恺这么个吃喝玩乐的人，都听说了。
秦恺望着身边的姑娘，说起来，他也是从高中就认识她了。
她刚转校来时，整个人看起来怯生生。那天明知道班里女生真的冤枉了她，他还是为了班级出头，也是想跟季君行比一场。
不过他输了，那帮女生道歉了。
再后来，整个年级听说一个刚转校过来的女生，超过季君行考了年级第一。
他一下猜到是她。
可惜，他们虽然在一个学校，却从来不是一路人。
秦恺想了一下，突然，他指着露台下的池水，说道：“林惜，要是我现在跳下去，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林惜一脸惊讶，刚想说你跳下去关我什么事儿，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
谁知她这句话还没开口，站在她旁边的人，翻身，跳了下去。
一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大落水声，池水四溅，中间白色水花飞起。
屋子里本来在玩闹的人，都被这一声巨响吓住，纷纷朝外面看。
此时浑身湿透的秦恺，浮出水面，冲着露台大喊：“林惜，圣诞节我也有个派对，要不你也来参加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此时所有人都从房里出来，大家望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
林惜更是目瞪口呆。
林惜低头看下去，季君行站在下面，双手环着胸前，她没看见他的脸，却能想到他的表情又多难看。
直到楼下响起一个冷漠地声音，“做梦吧你。”
*
秦恺突然的闹剧，让季君行气得好几天脸色不善。别说林惜不敢得罪他，连陈墨和谢昂他们都恨不得绕着他走。
眼看着到了圣诞节，陈墨居然偷偷过来林惜，她不会去参加秦恺那个什么圣诞派对吧。
林惜望着他，“我是疯了吗？”
陈墨双手合十，做了个谢谢的动作。
到了平安夜里，林惜正好有个东西没弄完。身边的人陆续离开，她倒是埋头一直弄，期间她还发了一封邮件给自己的教授。
不知是这几天累了，还是怎么的，她居然怕在桌子上睡着。
直到一声滴滴地邮件到达声音，把她吵醒。
林惜从桌子上坐起来，她一动，盖在身上的衣服，掉了下去。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件外套。她一眼认出了是季君行的衣服。
谁知她左右转头，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走了。
她以为季君行也走了。
林惜正失望，准备先查看邮件，谁知她不经意抬头，看见对面大厦的广告牌，突然变换了。
两个斗大的林惜两字，出现在大楼上。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下眼睛。
可是对面大楼上的林惜，依旧还在。
是她吗？这个林惜是指她吗？
林惜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慢慢走过去。她之前曾经跟江忆绵说过，自己每天加班的时候，一抬头，就会看见对面大楼屏幕上的字幕。
之前有粉丝居然自己偶像表白，还真的挺用心。
“你差点儿错过了自己的求婚。”
她站在窗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林惜转头，看着季君行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他望着外面的大楼，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看来连老天都怕你错过我的求婚。”
他准备这个惊喜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林惜会睡着了。
季君行本来没打算叫醒她，只是没想到他再回来时，她已经站在窗口。
他慢慢走近林惜，直直地望着，终于从兜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盒子。
“过去的二十一年里，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林惜，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