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泊是丞相,他说的话,魏帝多半都会听,这一次魏帝把目光投向了昝泊,“昝丞相说说看。”
昝泊摸了摸胡须,一脸严肃的说道:“皇上,依臣之见,只能派兵镇压,涝灾过后,必涌入大批难民,若是里面有人起了反心,或是因此而怨恨朝廷,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更难管制了。”
昝泊倒是说到了魏帝的心里去了,历史上便有农民起义成功的例子,他岂能让这种事发生在如今的魏朝,因为昝泊的这一句话,魏帝再与几位大臣讨论的却是派兵的事了。
吏部尚书于恒朝昝泊看了一眼,若是以前,于恒铁定也会认为昝泊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说出来的话果然是不一样的,想得周到,可自从自家儿子去了一趟巴蜀后,他发现有些事是可以不用武力的。
魏帝正与兵部尚书讨论兵营里的事,于恒忽然开了口,“禀皇上,臣有一位才能之士推荐给皇上,此人必定能把南边的涝灾管制好。”
魏帝一听,来了兴致,虽然是派兵去镇压,可是也得有一个大臣去处理,而手段得温柔一点,既要管制,也要安抚。
“于恒,你且说。”
于恒说道:“在巴蜀眉州的梅县县令,便是这方面的人才,梅县以前每年有灾,不是旱灾便是涝灾,刚上任的那一年有不少梅县百姓逃离,十室九空,梅县的百姓都不愿意在梅县住下去了,可是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却把人给安抚了,眼下才过去三年,梅县的百姓丰衣足食。”
“梅县的水路陆路交通发达,全民皆可以把自己的农产品出售,现银的流通,促使了百姓的勤快,而且此人还找了贴手和书生在布示栏前写下和讲解当前节气、天气、以及庄户人家种植的物资之注意事项。”
“至于梅县的商人,新任知县刚去之时,便把当地两大富绅给打压了下去,如今市场一片和谐,那里的百姓人人可以行商,而且他们还建了一个商会做为指导价格,各行专业,连种子铺也有,种子铺里有义务告诉百姓各样种子的土壤环境,并在外地进来不少种子,开了一块试验田供他们研究。”
“这些还不算,他们把码头扩大了,来往的客商多了,他们还在山里头建了信号台,那边的杀人案,劫匪皆不见了,还有官船场的开发,百姓们可以租用官船,能得到差兵保护,行商也得到了保障。”
于恒一口气说完,其实他还要说的太多,但他发现昝泊的脸色极不好看,莫非他知道梅县的事不成?
按理这份凑折里只有他跟皇上看到才是,可是皇上听到这些却像完全没有看过那份凑折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魏帝李清邑疑惑的看着于恒,沉声说道:“如此人才,为何此次考核当中不曾写上来?此次去巴蜀眉州考核的御史是哪一位?”
于恒面颊一红,说道:“正是犬子,他给皇上写下一封信,信里头便是写的梅县的所有变化,臣夹在凑折里,皇上可是没有看到?”
魏帝一听,立即叫安中满把那份凑折找出来,里头着实有一封信,于恒见了,却更奇怪了,既然有信,为何皇上并不知。
魏帝把信拿出来,叫安中满交给于恒,半途,安中满的眼神朝昝泊看去,只见他身板坐得笔直,没有半点惊慌,安中满却是忧心重重,甚至紧张得出了汗。
于恒拿起那封信,还没有看里头的内容,便说道:“这不是犬子的信,这是眉州知州的信。”
这一下魏帝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大臣呈上来的凑折居然还有人敢换的,好大的胆子,魏帝的眼神朝安中满看去。
安中满连忙跪了下来,为自己解辨,“皇上,老奴没有这样的胆子,老奴什么也没有做,老奴那日拿来的时候便是这样的。”
安中满这么说着,眼神不知不觉看向昝泊,却发现昝泊的眼神正意味不明的盯着他,吓得安中满不敢再多说。
魏帝这一次发了大火,若是身边出现了这样的人,令魏帝有些后怕,一向多疑的魏帝,能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可不是这样随意得来的,其心志之坚,其心地之狠,也非常人。
可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信换了,若是哪一日是不是也可以把他这个皇上给杀了或是毒死?
魏帝后背一股冷汗,叫人把安中满给拉了下去。
目光却在场中的几位大臣看了一眼,这些人都是他一直信任的大臣,但这一次他却都怀疑起来,或许他们里头当中也有希望他死的人。
思及此,魏帝沉着脸问道:“你们当中可有人参与?”
魏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令底下几位大臣惶恐,皆纷纷跪下。
魏帝看向几人,先是叫于恒起了身,而其他三位,他却没有叫,只是淡淡看着,说道:“你们若是有参与,现在说出来,朕可以不追究。”
然而底下几人皆否认,看到他们那惶恐的脸色,魏帝又觉得或许他们并没有参与的想法,于是叫他们起了身。
这些都是朝堂的栋梁,少了哪一个,他都不好受,所以他怀疑虽怀疑,却还是不能动手。
于是此次南边涝灾之事没有商量好,魏帝便叫他们退下了,他得静一静,并叫人把安中满拖上来,他要亲自审他,安中满从小跟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上,他还只是皇子。
安中满忠心护主,有好几次有过危险,可是安中满都不曾抛下他,一直以来魏帝都很相信他,比朝堂上的大臣他都要更加的信任。
可是眼下他却开始怀疑起来,大臣的凑折送上来,只有安中满接过手,如果安中满没有问题,那就是于恒有问题,可是于恒也是这么多年的老臣,他若送上来的信不是他所说的,他今个儿在书房里完全可以不用提及。
这中间必定是有人把信给换了,谁能在皇宫里把信换了,手伸得长,居然伸到他的身边来了。
安中满被拖上来的途中,正好昝泊在几位大臣之后,走得有些慢了,半途与安中满相遇,安中满的头发皆已经乱了,他目光阴沉的盯着昝泊,昝泊脚步一顿,喊住护卫。
两人看住对方,昝泊语重心长的说道:“满公公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简直是伤了皇上的心,也伤了安家人的心。”
听到安家人几个字,安中满猛的看向昝泊,安家就两兄弟,大兄安中满从小被人卖入宫中净了身,而唯一的弟弟,安中满最近才认到的,不过一直受昝泊的照顾,所以昝泊早就知道他的这个弟弟,只是最近才告诉他。
所以眼下昝泊提起他的家人,莫非是要对他的家人动手不成?
安中满的眼中阴狠的盯着昝泊,本想要问,可是却并不是好的时机,也不是好的地方。
可是这一次进去,恐怕他就要出不来了,安中满似很快做下决定来,说道:“都是奴才的错,辜负了皇上,多谢昝相提点。”
说完,安中满被人拖下去了,昝泊朝安中满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安中满伏罪,谁都没有想到,一直呆在魏帝身边的满公公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安中满说他不喜欢大三元新科状元,所以暗中下了绊子,皆是因为新科状元听到圣旨的时候没有给他贿银,所以怀恨在心。
魏帝处置了安中满,可心情却是不好,安中满一个人,是个孤儿,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最后还是叫人把安中满给好好安葬了。
昝泊和几位大臣又来了御书房,这次魏帝面色不好,却又是讨论这镇压一事。
于恒还是建议把梅县知县苏辰召回京城任职,本来一个大三元的新科状元就该留在朝堂之上,何况此人有才。
魏帝动摇,可昝泊却道:“皇上,依臣之见,苏辰此人恐怕难当大任,毕竟南边百姓居多,若是安抚不好,恐怕会殃及朝堂,梅县只是一个小县城,人口少,且人际并不复杂,堂堂一个新科状元要冶好梅县没有什以难的。”
“可是要冶好整个南边却是相当的难,若是有个万一,丢的是皇家的颜面,此次南巡,臣愿意亲自前往。”
丞相愿意亲自去,那当然是放心的了,魏帝当即便同意了,至于梅县的苏辰,他是有印象的,当初便觉得这位的文章写得极好,虽是寒门出身,却是有才的,于是叫于恒给苏辰升迁,既然能打理好一个梅县,便调回京城吧。
皇上说完,于恒当即应下了,可是昝泊却有些疑虑,说道:“皇上,巴蜀眉州的百姓一向比较乱,若是把苏辰调回京,这边也得派一个能管得住的知州前去,刘志广此人在眉州任满六年,却没有什么作为,与其再在朝中选一位,不如就地取材,叫苏知县当上眉州知州,正好通过这三年的努力把眉州好好整顿一下。”
魏帝一听,心中动摇,可于恒却是看明白了,昝泊是不想让他这个师弟回京呢?莫非先前把人调去巴蜀也是他的意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