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四心疼不已:我说青醁,咱们就两个人,要这么多菜怕是吃不下吧。
这样啊,那就再来两壶酒,反正时间还早,咱们坐在这里慢慢聊。
冯老四无奈,只好对小二挥了挥手说:行行,你们快些上菜。
店小二下去了。
咳咳。冯老四清了清嗓子,开口了:青醁啊,是这样的,今天找你来呢,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您说。
冯老四倒了杯茶,四叔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外地人,这人来京城是寻人的,说是他伯父打发他来找一个姓容的老爷,这容老爷早年间是咱们这里的一个不大的六品官,这人和他伯父是几十年的老相与了,两人还因此定了儿女亲。
陈青醁边听边剥着花生,嗯,后来呢?
这个人姓秦,从江南那边来的,他那伯父是江南有名的大财主,听说六年前江南闹水灾,他家一家就足足放了三个月的赈,后来朝廷实在拨不下那么多银子,还是官府老爷去秦家借的银子,啧啧,整整二十万两雪花白银,你想想,这秦家该是多有钱。
陈青醁: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冯老四:你先听我说完,这个秦老爷呢,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和容家定亲的那个,那个容老爷子其实早几年就死了,剩下了这个容少爷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现在问题是那秦家小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这个秦少爷来一趟京城,总要回去交差的,可人没找到不行,所以他就想了个办法
陈青醁知道了。
狸猫换太子。
反正那秦老爷还是十几年前见过那容少爷,现在那人长什么样,谁又知道。不过,要想冒充那个容少爷,首先得会说中土官话,那秦老爷以前在京城呆过几年,不会说官话不行,第二,得要脑子活,心机要灵巧,不然很容易露馅,第三,年纪要相当,那姓容的今年十九
慢着慢着,所以~四叔,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冯老四看着她,还不明白,这个容少爷,就你了,非你莫属。
笑话,我可是个女的。
这冯老四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冯老四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这怎么了,既然都是假的了,那就再假一点又如何,况且你只要和那秦小姐拜完堂就行了,又不叫你真和她洞房。
陈青醁扬扬眉,既然这样,这事也容易。
而且,那秦少爷说了,事成之后,他会给咱们这个数。说着伸出手张开五指,又翻了一下。
一千两?
一万两!咱们两个一人五千,你想想,要是咱们有了这银子,谁还在这里混啊,到时候想要什么有什么。
一万两?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吧?陈青醁可不傻,这个姓秦的另外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冯老四道:你管他干嘛呢,反正你只要和那个秦小姐拜完堂,剩下的事,自有秦少爷安排,咱们只管收钱就行。
陈青醁道:四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里面有什么事可别瞒我。
冯四见瞒不过,便压低了声音说道:秦老爷膝下无子,就这一个女儿,这秦少爷呢,虽然平常帮着秦老爷做事,可那秦老爷一直对他看不上眼,照这样子看,这秦家的家产,秦少爷怕是也分不到什么的。你想想,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眼看着这么大的家产拱手送给别人,搁谁心里也不乐意不是。
陈青醁懂了,意思是这个姓秦的想谋秦家的家产。
秦家就没别的人了?那秦老爷嫡子没有,庶子难道也没有?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侄子来争家产啊。
听说那秦老爷以前是有一个小儿子的,不过好像几岁上得病死了,秦家有钱是有钱,可人口却不旺,秦老爷一妻一妾,拢共就剩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这么个境况,这秦少爷也起不了这个心啊!
那倒也是,那秦少爷的意思是要咱们让那秦小姐人财两空?
人才两空算什么,你放心,斩草要除根,反正到时候,连那秦小姐也得死,等她魂归西天后,除了天知地知,保管谁也不知道这事了,神不知鬼不觉,这事便一了百了了。
果然好计谋!不但要谋人钱财还要害人性命,还真是个天衣无缝的好计谋。
陈青醁啧啧称赞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咱们只是求财,还能管别人的生死。冯四不以为然。
这时店小二端了菜盘过来,冯老四只得闭了嘴。
店小二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就将酒菜一一摆好了。
两位客官慢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陈青醁拿起筷子,不紧不慢挑着菜吃着。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
冯老四一直看着店小二走远了,这才问:怎么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青醁拿筷子点点盘子,道:嗯,这烧鸭火候正好,外焦里嫩,香脆可口,四叔你尝尝。
冯老四着急,你倒是给我句话啊,去不去?
陈青醁看着他,说:这事,我不去,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冯老四眼睛一瞪,大声道:什么?这么好的事你既然不去?你想做什么,啊,去街上给人打卦算命?你也不想想以后,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在街上混饭吃!
陈青醁正色道:四叔,我有我的规矩,这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话说到这里就僵了。
你~好,好。冯老四气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冯老四见她无动于衷,气的眉毛胡子都差点竖起来。他那个徒弟倒一心想去,只是那小子心术不太正,人也不够机灵,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来找她陈青醁。
唉!
青醁啊。冯老四无奈,你就再想想好不好。
他伸手给陈青醁倒上酒,我这也不是为你好么,你是我大哥一手带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死去的大哥份上,你就当是帮我了,唉!想当初,大哥领你回来的时候你才三四岁,他是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又来又来!
陈青醁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冯老四每次说不动她便要用这一招。
四叔,咱们在江湖上混,也要讲道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种太伤天和的事情我是不会碰的。
有伤天和?冯四这回是真生气了,陈青醁,我告诉你,那姓秦的铁了心要谋秦家的家产,到时候那秦家一个人都留不下,我倒是还想着替他们留个全尸呢,我怕什么!这事要算起来,还真算不到我的头上,怎么着都是姓秦那小子在前面顶着!你不做,有的是别人做,到那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狗屁道义!什么是有伤天和!
陈青醁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第3章 下江南
冯四还在气:道上那些心狠手辣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什么事干不出?跟我讲道义,就算真要下十八层地狱,也还轮不到我冯四!
陈青醁放下筷子。
四叔,我们几号动身?
冯四大张着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是问你几号动身,我也好准备不是。
这是同意了?
冯老四那拧着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陈青醁笑了笑,笑得脸上一对梨窝都出来了,您别动气,我刚刚和玩笑呢,为利来为利往,咱们不就是为了钱财么。我就是再傻,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是不是。
冯四喜不自禁,好说好说,要不说你机灵呢,这回咱们两个联手,事情哪里还不能成的,来来来,吃菜吃菜
陈青醁也殷勤道:四叔,这鸭肠真是不错,脆,来,你尝尝看。
既然那秦家老爷小姐横竖都是一死,这生意与其让给别人,还不如自己接了。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陈青醁最后要是拿了这钱,再做个好人把他们父女二人性命救了,一举两得,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多赚不少银子。
陈青醁一想到这里,她简直就佩服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一来,这笔钱自己拿的是再心安理得不过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等结完帐出来,已经到了下午申时一刻。
出了西街门,陈青醁就看见有个穿格子布衫的人急急忙忙往一边跑去。冯四眼疾手快,几步跨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人。
你小子干嘛呢?急慌慌的跑什么跑!
没,没跑什么,师父,你怎么在这?
那人结结巴巴说完,又朝陈青醁喊了一句:师姐。
这是冯老四的徒弟阿顺。
陈青醁一向不参与他们师徒的勾当,便对冯老四说了一声:四叔,那你们忙,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还不等冯老四回应,她转身便走开了。
两天后,等冯老四约陈青醁再见面时,她就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秦少爷。
临江的一间茶楼,两人上去的时候,那秦少爷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秦少爷,久等了。冯老四笑着说道。
这个秦少爷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面白,方脸鹅眼,一身的锦衣绸服,头上玉冠盘金朱缨垂颌,一派富贵公子做派。
陈青醁心里暗道:高颧横眉,两目闪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她?秦天望眼睛看着陈青醁,问冯四。
正是正是,大家坐,小二,上茶。
几人落了座,既然是谈生意,陈青醁也不客气,秦少爷,既然价钱你和四叔都商议好了,我也没话可说,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按道上规矩,咱们该先收一成银子,你看你是付现银子呢,还是给银票
秦天望脸上一抽,什么?事都还没办呢,你就想先收钱?
冯四赶紧上来解释道:秦少爷,是这样的,要是赏金少的话,我们一般先收二三成,便是五成,那也是有的,若是赏金多的话,这一成已经是最低的了。
这一成就是一千两。
秦天望有些不信:你们该不是想讹我吧。
陈青醁皮笑肉不笑,讹你?秦少爷,这千里迢迢,万水千山的,光是这一路的费用得要不少吧,我们替你做事,难道还要自掏腰包?况且,去了江南,不说别的,平常一些零用你总得开销给我们吧。你要是不信我们的话,趁早说好,你也可以另请高明不是。
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秦天望可不傻,他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甘心,一千两不是小数目,既然这样,那就先给五百两,再要多,我可没有了。
纹银一千两,一文钱也不能少。
陈青醁寸步不让。
你秦天望被她气的不行。
冯老四忙打圆场:秦少爷,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是钓个鱼也得用给几粒饵食吧,这点钱对你来说能算什么,况且,这钱你也不是白白花出去的,你应该往长远想想,自己将来能得多少富贵,是不是。
秦天望张着嘴,把刚刚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们可要把这场戏演好喽,要是演砸了
秦少爷,陈青醁打断他的话,拿人钱财,□□,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帮你做到,但是,你我只是合伙人,你也别在我跟前摆什么少爷款,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还有天理吗!
秦天望一脸扭曲:我可是出钱的主儿,你,你,你
冯四赶紧道:秦少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她这人说话就这性子,咱们商量正事要紧,毕竟以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咱们都相互担待一些。来来,你坐,坐。
从京城下江南,路上万水千山,现在这个时候走,路上也好走不少,要是再过两个月,河里的水一上冻,船走不了不说,就连陆上也难走的动。
陈青醁带着包裹出城门时,那个秦少爷和冯四早已在路边等候了。
这天天气挺好,天上几行大雁,高高低低的掠过云层往南边去了。
一行一共九个人,八骑高头大马,一乘轿子。
一路上早起打火做饭,晚上找客栈歇息,晓行夜宿,这样一连过了十几个州县之后,到南京地头上,改坐大船,日夜兼程往江南赶。
有时陆路山路,有时水路,两个多月后,一行人终于进了江南地带。
贇州城地处江南富庶之地,虽然已经入秋,但气候格外宜人。城外四面是山,青山巍峨,但城外四周地面却广阔平坦。从翠鸣山蜿蜒过来的翠河横贯整个贇州城,这里风景优美,山川明丽美不胜收,除了偶尔有几伙不成器的草贼下山扰民之外,日子还算过的太平安宁。
现在正值午后,城内热闹繁华,人来人往。沿着护城河向南,离河湾不远有一座飞栋画云的大宅院,碧瓦朱檐,气派非凡,就连门上的铜环也擦的明光铮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
此时在这座宅子的后院里,一个穿着葱绿色裙衫的小丫头正端着一盘洗好的桃儿往里走。
一个年老的嬷嬷看见了她,便喊起来:哟,你这桃儿是才从王母娘娘那摘的吧,可不容易。
小丫头笑嘻嘻地说道:嬷嬷,你可真会说笑,我还能上天去不成。
安嬷嬷作势扬起手来,你个死丫头,叫你去洗个桃儿半天不见人影,还回嘴,看我不打你。
小丫头笑着躲开,嬷嬷你别急,我还留了几个大桃给你,等会你吃的时候呀,可别把牙磕掉了。
好你个小丫头说着安嬷嬷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等我和你算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