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沂被推进手术室前,她拉着沈沂的手说:“什么都别想,睡醒就好啦。”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站在医院走廊里,落下一层漂亮的光影。
沈沂朝她重重地点头。
后来是老太太和沈沂外婆闲聊时才知道,沈沂是早产儿,在保温箱呆了小半年才出来,先天免疫力低下,换言之就是只能待在无菌室里的孩子,却在这个世界里跌跌撞撞的成长,所以患上了呼吸类疾病,甚至不能剧烈运动。
知道这些的赵南星等沈沂做完手术后,在病房里哭着忏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可以乱跑乱跳……”
“没事的。”沈沂笑着说:“我很开心。”
往事如同潮水奔涌而来,赵南星身体注入了麻醉剂。
她从回忆里抽身,看着向一旁穿着无菌服的梁医生:“梁医生,辛苦。”
“睡一觉吧。”梁医生自信地说:“交给我。”
赵南星在闭上眼前还在想——就当死一次。
—
手术时间预估两小时,手术室亮起红灯,室外走廊里沈沂坐在长椅上等。
手机一声接一声的震动。
助理正不停给他发消息,包括律所的合伙人。
因为他五分钟前给对方发消息,希望推迟跟委托人的见面时间。
可答案显而易见。
对方也是港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且格外有时间观念。
临见面前几个小时要往后推迟,是不太可能的事。
沈沂扫了眼手机,打开和齐所的对话框:【我去和对方沟通。】
几分钟后,沟通未果。
沈沂发消息给齐所:【抱歉,换人吧。】
消息刚发出去,齐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沈沂你是什么意思?对方指名道姓要你接这个官司,你现在跟我说换人?你知不知道陈松柏这个名字在港城意味着什么?”
“可以换池盛。”沈沂冷静地分析:“据我所知,池盛目前只负责关璟案二审的推进,以及其余两个并不复杂的案子,足有精力和能力应对陈先生的要求。”
齐所:“……你这是把自己的案源往出让?”
一般律师哪会这么做?
尤其是像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一桩官司动辄上百万。
而且这一桩官司的损失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后续带来的蝴蝶效应。
很可能流失后续的好多案源。
但沈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让,是给。”
沈沂轻呼出一口气:“等这段时间结束,我可以帮池盛共同推进这桩官司。”
“当助理?”齐所问。
沈沂应了声:“嗯,无偿。”
这一桩官司足够让沈沂在港城的名流圈里打出名声,往后说不定有多少人会慕名而来。
但沈沂将这些都拱手相让。
名与利全都给池盛。
他知道,池盛觊觎“陈先生”很久了。
按照池盛的野心,他一定能把这件事做得漂亮。
所以池盛成为了他的不二人选。
齐所闻言后沉默,最终皱眉道:“这样吧,我跟陈先生把时间约到明天晚上,你明天下午飞。”
“不行。”沈沂依旧拒绝,“抱歉,我一周内都飞不了。”
齐所:“……”
齐所纳闷:“到底是什么事儿绊住了你的脚?这一周难道你就不工作了吗?你之前的当事人呢?”
“这周我有一个庭要出。”沈沂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
为了应对陈先生的这次委托,他早已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完毕。
齐所:“……”
“沈沂,你知不知道这是在自毁前程?”齐所声音有些沉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沈沂微顿:“陈先生尚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这事关你的信誉。”齐所劝诫:“临时给委托人换律师……”
“我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做。”沈沂打断了他的话:“抱歉。”
“到底是什么事?”齐所愤愤道:“值得你这么做!”
“我太太在做手术。”沈沂冷声道。
电话里忽然陷入了沉寂。
齐所无奈:“行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带来的后果你自行承担。你也知道,在君诚一年做不到七千万,是会被降职或开除的。”
全云京都不会找到比君诚更好的律所。
沈沂对他的劝告表示感谢,最终挂断了电话。
后来嫌麻烦,干脆把手机关了机。
—
手术比预期更顺利,只用了两个半小时便结束。
赵南星被推出手术室外时还在睡。
梁医生看到沈沂后还有些吃惊,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保持了镇定,向沈沂交代了赵南星的病情:“肿瘤已切除,住院一周观察,情况良好就可以回家休养,今晚关注一下她有没有发热或不舒服的状况。”
“好。”沈沂温和道谢。
梁医生轻笑:“前几天都没看到你,我以为赵医生要一个人做手术了。”
沈沂温声说:“前几天工作忙,没赶过来。”
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没事。”梁医生说:“也还来得及,术后注意事项我会让护士贴在床头的,你多注意一下。”
“好。”沈沂应下。
等回到病房时,跟赵南星同一病房的姑娘正盯着赵南星观察。
一边观察还一边自言自语:“我都是做的半麻啊,你为什么是全麻?”
“睡得好香啊,我还等你做完手术跟我一起看韩剧呢。”
“……”
“算了,咱俩这状况起码明天才能看了。”姑娘撇嘴:“话说你男人好凶,吓死我了。”
话音刚落,沈沂推开门进去,装作没听到她的话。
姑娘跟个鹌鹑似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沂坐在赵南星病床旁,总觉得有道目光在窥视他。
于是他起身去拉两张病床间的帘子,结果那姑娘盯着他问:“你是赵南星的谁?”
沈沂顿了下:“……她男人。”
席晴:“……”
“哎。”席晴喊他:“你前几天为什么不来?”
沈沂正要回答,席晴却自顾自地说:“赵南星一个人,可孤单了。”
“有吗?”沈沂问。
许是赵南星给人的感觉太疏离,像一轮皎月,所以就该高高挂在天上。
她平常也从不会表现出半分依赖他的模样,无论他是去出差,还是被调离云京,抑或夜半不归家,她也不闻不问。
换句话说,她对婚姻根本没有实感。
其实,沈沂也是。
但沈沂知道,他喜欢赵南星,从很早很早以前。
从赵南星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开始。
只是他的喜欢,向来沉重,所以会格外收敛。
而赵南星给他的感觉是:我需要一段婚姻,是沈沂或王沂都可以,只要是个人都行。
她也从来不示弱。
结婚几年,她身上依旧满是硬刺,靠近便会被刺伤。
会被她用言语刺,用行为刺,甚至最后用离婚刺。
沈沂在靠近她这方面,总不得其法。
孤单这个词用来形容赵南星,倒还是第一次听。
沈沂一直都觉得,赵南星从来都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她一直在奔跑。
“你还是不是她男人啊?”席晴翻了个白眼:“连她的心思都不懂?”
沈沂:“……”
沈沂并未生气,而是放低了姿态:“愿闻其详。”
席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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