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已经知道了部分内情,但她并不准备告诉给张冬知道。
对于张冬对钟景洲的敌意,她明里暗里说过他几次,可张冬根本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四处造谣,跟别的同事暗示她对钟景洲有特别的情愫在,要不然也不会处处维护着那个邋里邋遢的大胡子。
不管是在哪个单位,类似这种桃色绯闻,哪怕再不靠谱,也总归有一群人争抢着相信。
夏沫不堪其扰,还因此警告过张冬关注自己的嘴巴,如果再胡说八道,她一定会对他不客气。
张冬有没有改过,管住那张惹祸的嘴巴,这一点夏沫并不清楚。
可此刻,看着张冬前倨后恭的样子,一直在苦恼钟景洲有着不凡的来历和深厚的背景,而时时刻刻的琢磨该怎么去跟钟景洲修复关系,甚至数次表示,很担心会被大胡子报复之类……
这种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的人,已经不能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去形容,他简直是毫不掩饰的自私了。
三观不同,夏沫觉得除了工作上的交接之外,跟张冬多闲聊一句,都觉得很不舒服。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过了,你以后不要再来门诊这边找我,有公事直接在微信上留言即可,我看见了会给你回复的。”夏沫说了句自己还有事,扭头走了。
张冬的心情揪着,似乎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一直朝着钟景洲的方向张望。
当看清楚他开着的这部车挂着的车牌号时,张冬震惊了。
“他他他……他连张院的车都开上了,不对啊,张院是有自己的司机的,他怎么会把车子交给大胡子?夏医生,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呀?”
他想顺手轻拽一下夏沫的衣袖,让她将注意力放到那边去。
一伸手,竟然扯了个空。
再抬眼去找时,看到的就只是夏沫远离的背影。
“切,你自己不也看不上大胡子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去跟院领导反应过大胡子违规的问题呢,装什么无辜。”张冬气愤的跺了下脚,考虑半天,仍是控制不住想要去追大胡子的车子,跟了挺远一段路,直到最后都跟不上了,他才停了下来,万分苦恼。
手机拿出来,他冲着那部车迅速的拍了一张照片,在确定了照片上的车牌号非常清晰,能一眼就让人看清楚是谁的车子之后,张冬迅速打开微信,将照片发送给了廖队长。
并且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廖队,你还没确定大胡子在医院里的关系是哪个吗?我刚刚看着他,开着张院的车子在医院内乱转悠,而且他跟张副院长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停顿了一会,不见回复,张冬双手气齐动,迅速发出另一段消息:廖队,你之前不是说,曾经也跟张副院长提起,必须要彻查大胡子对患者私自行医的那件事吗?张副院长跟大胡子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啊,怪不得一点音讯都没有,这不是纯心报包庇他吗?
廖队长那头安安静静,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不想回复,还是说正在忙根本没看见。
无人跟自己交流分享,张冬感觉自己实在是太难受。
上通下不通,他急的岔了气。
只能一边揉着窜疼的位置,一边挪蹭着步子往救援中心走了过去。
等到了跟前,恰好听到总控那边开始调配任务,说是距离医院八公里外的一个小区,有人一脚踩翻, 摔进了下水道里。
公安和消防人员已经到场,正在是实施营救。
他们希望120应急指挥中心这边也派人过去等候。
0703号救护车整装出发,除了随车医生、护士之外,这次还加派了两名担架员。
钟景洲在驾驶座开着车,如往常一般,救护车的警灯一亮起,大胡子的车速便拉到了他所能控制的最快,闯红灯,穿小路,避行人,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张冬盯着钟景洲的背影,一直在走神。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绝对是不成的。
若是想摆脱掉眼前每次见到钟景洲时,必然会生出来的焦虑和担心,他就必须得把钟景洲的一切全给搞清楚了。
从未想过,自己某天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并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张冬揉了几把自己的心口,这里闷疼,他难受极了。
————
救护车到达了事故现场之后,就进入到了长久的等待当中。
掉进下水道里的那个人,身子一半都卡在最里边,嘴里一直发出痛苦的哼唧声。
消防员那边推测,他的脚应该是卡在管道中间了,刚下过雨,里边有淤泥,脚可能还有骨折现象,就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力,外加一个寸劲儿,就把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困在这儿动弹不得。
井口太狭窄,没有给另一个人容身的地方。
小姑娘疼的不行,消防员几次尝试,都没办法把她给“拔”出来。
现场内,一直能听到小姑娘尖叫的哭声。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仍是没有进展。
倒是围着下水井一圈的人,个个被小姑娘尖锐的哭声,刺激的脑袋嗡嗡响。
“要不给她打一针镇定,让她先昏睡过去算了。”张冬小声的嘀咕。
“就你话多。”这次来的随车刘医生,是院里有名的爆脾气,平时就瞧不上张冬喜欢各种插嘴,见一次就怼一次,从不留情。
两个担架员,一个姓穆,另一个姓李,他们已经将转移所需要的移动床给装好了,就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就近的等着。
“小姑娘不配合,这可是不好办了。”
“其实要是忍一忍,两个人用力的一拽,会不会就像拔萝卜似得,把人给带出来了?”
“要是那么容易,消防员肯定早就在做了,他们才是这种紧急情况处理的专家,连他们都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下边的情况应该还是比较复杂的。”
……
钟景洲找了个地方,正在低头扒拉手机。
他用的是一部很旧的手机,几个角磕掉漆了,屏幕还碎了一个角。
其实早就该换一部新电话,但这部手机是他妈妈送给他的,是三十岁的生日礼物。
过生日那天,他妈有三台手术,要从早晨忙到下班;他爸更是忙得马不停蹄,开着救护车就没在医院停留过,一趟一趟又一趟,从城市这边跑到那边,来来回回,连个休息的 空档都没有;而他呢,正在准备一篇论文,除了要处理好医院这边的工作之外,还得尽快的把论文交上去,也是一脑袋乱糟糟,没能理顺个头绪。
突然间,妇产科的一个小护士,拎着个袋子就推门走进来,把东西放他桌上,清了清嗓子说:“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呀,钟医生。”
钟景洲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一脸懵,虽然认识这个小护士是他妈身边经常出现的那个,但他其实跟小护士并不很熟,突然就跑来送东西,实在是令人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整个医生办公室内,顿时热闹了起来,笑声、嘘声顿起,大家都以为是小护士跑来表白,又或者钟医生跟美丽的小护士确定公开关系之类的戏码,个个起劲极了。
小护士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说的不是很清楚,可能引起大家误会了。
于是,她赶紧解释:“这不是我送的,我是帮廖医生跑腿,她买好了礼物,本来想亲自给钟医生,但今天太忙,安排在下午的那两台手术都很复杂,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手术室,所以才吩咐我给送来的。你们别误会,千万别误会,那是我老师买给儿子的,跟我没关系。”
小护士一溜烟的跑了。
大家发现是误会了,一哄而散,又开始研究起晚上组局,去哪里给钟景洲庆祝生日了。
钟景洲拆开了小护士送来的袋子,发现里边装着的就是这么一部手机。
在当年来说,也是最新款了, 绝对的名牌。
那么节俭的廖医生,竟然舍得花大价钱,买这个给他庆祝三十岁生日。
放在手机盒里的还有个字条,一看就知道是廖医生练就多年的狂草,若不是当母子的时间够久,钟景洲也是学医,早已司空见惯。普通人在面对这么一张字条时,还真是无从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