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的脸颊发烫,她听出了钟景洲话里的表扬,不知为什么,这几句夸赞,比她得到白主任的夸奖还令人高兴。
她正要趁机更仔细的问一问,他为什么觉得那位患者有可能是患有肠梗阻,做出这个判断的若是一位医生,夏沫也不至于如此好奇,可钟景洲只是一位救护车司机,他的职业要求里,并没有“做出必要医学判断”这一方面的要求。
“那个肠梗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沫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个问题不搞明白,她心里边总会时不时的想。
几乎是同一时刻,李子军发出了一声惨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钟景洲直接忽略掉了她的问题,大声吩咐:“夏医生、张护士,你们去那边,准备做处置。”
钟景洲命令完毕,自己就趴在了车子的这边,他双手按住了李子军的肩膀,当那边几个人使力往出拖的时候,他这边用同样的力道往里送。
“啊!疼啊!疼啊!”断了双腿的李子军,禁不起一点点的移动,他的面部扭曲,嘴里喊着“不行不行”,不停的尖声呼喊。
此时,救援人员已成功的将李子军的腿与车轮分离开来。
眼看有希望,大家振奋了不少。
因为李子军无法用力,挪动的过程极其不易。不能碰他的腿,抓不到他的手,前期的几厘米,几乎都是钟景洲这边,抓着他的肩膀,一点点的把人带离出危险区域。
李子军无疑是怕死的,他那可以将耳膜震破的尖叫声就没有停止过。
钟景洲被震的耳鼓嗡嗡响,甚至连对面的营救人员所发出来的提示都听不到了,他正准备说他几句。
突然也不知怎么了,车子猛烈地晃了一下,好像是四个位置其中的一个千斤顶没有架好。他们所用的千斤顶都是临时凑来的,并不是这辆车原厂配的那种最合适的千斤顶,千斤顶与底盘间的卡槽位置并不合适,强行抬上去很容易会对车子造成损伤,只是为了救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所有人的脑子在车子向下摔的那一瞬,都跟着一片空白。
“完了!”李子军死死的闭上眼。
这一刻,他真的开始后悔,后悔为了钱去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在生命面前,钱再多,又算的了什么呢?
可李子军却觉得身体仍然在移动。
是钟景洲,在这极其吓人的一瞬间,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气,直接把李子军大半个身子推了出去。
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
“可以了可以了!人终于挪出来了!”
“随车医生呢?快来这里,可以进行处理了。”
夏沫提着药箱,破开人群,小跑着来到跟前。
李子军此时已是奄奄一息的虚弱模样,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医生,我想打止疼针。”
张冬冷笑,对待这种碰瓷的惯犯,他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我们救护车上没带那东西,你实在需要,我们可以回医院去取,要不,你先在这儿等着?”
“张护士。”夏沫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么多人围观着,还有那么多群众,胡说八道什么。
“像他这种人,就得让他疼一疼,知道怕了,以后再做坏事的时候,心里边才会有点犹豫。”
夏沫没吭声,取了剪刀,将李子军身上已经被血污染的裤子一点点的剪开来。
他的腿上,流了不少的血,已经肿的很厉害,不能打弯不敢动。
“骨折。”夏沫做出了判断。
李子军的左右腿都有伤口,夏沫拆了两包敷料,与张冬一起,先做了止血处理。
考虑到伤口很大,出血量很多,夏沫没忘在出血的近心端进行结扎,通过阻断出血处的血液供养,从而达到加速止血的效果。
钟景洲来到了女司机的身边,见她一直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之间,一动不动的仿佛是睡着了。
他猜测,女孩肯定是吓坏了。
“你没事吧?”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司机猛烈地哆嗦了下,抬起头来,惊慌的看着钟景洲。还没说话,眼泪先簌簌的流了下来。
像是知道她要问却不敢张口问出的话,钟景洲直接说:“车底的人已经救出来了,他没有生命危险。”
“我……我感觉到,车子……轧到人了,咯噔一下……”她无法回忆那个过去,简直是噩梦一样。
“你的这部车上,应该有行车记录设备吧?”钟景洲抓着她的手臂,扶着腿软的站不起来的女孩站了起来。
“有……有的,有。”
钟景洲点头:“你现在过去,配合交警同志做取证工作。”
“那个人,那个被撞到的人,他没事吧?我愿意……愿意赔偿……全部赔偿。”女孩是真的吓坏了,一直在抹眼睛,可是泪水怎么都擦不干净。
李子军这会儿已经缓过来很多了,听到这话,她顾不得夏沫还在帮他的双腿做固定,挣扎着要坐起来。
这会儿已经全没了刚刚哭天抹泪,求人救他的卑微。
人一脱险,骨子里的本性便立即暴露出来了。
他尖声大叫:“你当然得赔偿我,看病吃药,后续治疗,还有静养费、误工费,一分钱不能少,否则我就去法院告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冬一看这场面,立即不屑的撇嘴:“我说什么来的,这种人就不用可怜,一逮到了机会,就想坑人。”
夏沫手上不稳,固定夹板猛的一收,扯到了断骨。
李子军破口大骂,极其嚣张的指着夏沫的鼻子吼:“你也小心着点,如果给我造成损伤,我也要去医院投诉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工号多少?你们人民医院也是讲究规矩的地方吧?没关系,你们院方要是想包庇你,我就天天去堵门拉横幅,反正我这条腿,你们得给我治好喽。”
全场参与施救的人,以及那些围观的群众,全都被李子军的嘴脸给惊到了。
百样米养百种人。
但养的这么缺德,一点脸都不要了,还真是不多见。
钟景洲表情淡淡的,从背后轻轻推了女孩一下。
“不是让你去调取行车记录仪,帮助交警同志认定事故责任吗?你愣什么呢?”
女孩红着眼眶,眨了眨眼。
不知为什么,对眼前这个穿着医疗救援制服,却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充满了信任。
“嗯,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