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慕颐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慕颐和又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汝娘也!这些草的颜色,怎么那么像是曾经某位虞姓师妹的头发?!
睁开眼最多是草。
但只要慕颐和一闭上眼,他发现自己就会忍不住地勾勒出一个满头绿发、桀桀爬行的虞珈雪。
——甚至现在还多了一声“草”的背景音!
若非他们现在是在望舒峰而不是在自家的羽戈峰,必须顾念一点优雅形象,慕颐和早就运起灵力跑了!
慕颐和当即双腿如蹬风火轮,飞速离开了这不宜久留之地。
等好不容易走出了这片草地,慕颐和才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草师弟啊,你说这片草为什么这样草呢?”
被他询问的裴天溟同样在眩晕之中。
方才那波声音是无差别攻击,就连破殇峰的鸡听了都必须下个蛋再走的程度。
裴天溟脚步虚浮,晕乎乎道:“草师兄,我不姓草,我姓草——哦不是,我姓裴。”
一句话断断续续,裴天溟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他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慢慢道:“这片草方才的歌声,就是雪姐从其他同门哼唱的《入道羲和》中得到的灵感。”
慕颐和:“……”
慕颐和:“???”
歌声?歌什么声?什么歌声?
慕颐和眼尾神经突突狂跳。
他道:“可是理论上,你们尚未通过灵光殿的最后测试,理应还未习得《入道羲和》曲。”
裴天溟不在意地摆摆手,骄傲道:“没事儿,雪姐学习能力强,听人哼几遍就学会了。”
慕颐和:“……”
会了?你管这叫学会了?!
我看你是学废了!
要是妙音宗的那群音修知道你把他们赠送的曲谱改成这样,怕不是要气得拔出琴弦勒死你!
裴天溟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祖宗,但是某种程度上他又无法完全割舍自己的良心,强行说这段歌曲十分动听。
万般纠结之下,裴天溟眉头紧锁。
慕颐和试图劝解:“裴师弟,你就别——”挣扎了。
“我知道了!”裴天溟眼睛一亮。
声音比不过,但他可以另辟蹊径啊!
“但从攻击性的角度而言,妙音宗音修未必比得上雪姐啊!”裴天溟飞速道,“草师兄,说不定等雪姐从那渡魂秘境中出来,可以直接去妙音宗的‘有情阁’参加那一甲子一次的仙音会呢!”
“我记得仙音会最重要的就是‘给人深刻印象’‘绕梁三日而不绝’,这两点,雪姐都符合啊!”
慕颐和:“……”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裴天溟实在思路灵活,还是该说他真敢想。
慕颐和再也摆不出任何表情,他只能假笑了几声:“首先,我不姓草,我姓草。”
裴天溟试探道:“草师兄?”
这一次他甚至体贴的换成了第四声。
慕颐和:“……”
草(不是植物)。
他抽了抽嘴角,索性略过了这个话题,道:“裴师弟不仅学的也很快,也挺会融会贯通的啊。”
裴天溟半点没听出慕颐和的阴阳怪气,他憨憨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桀桀桀,慕师兄过奖了,都是雪姐教得好。”
慕颐和:“……”
汝娘也!
他并不是真的在夸奖啊!
慕颐和心累地转过脸,打算将裴天溟安全送到破殇峰后,就立刻离开。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方才那个《入道生草》,为何每一句的第一个字,都是不同的声调和语气?”
那样的铿锵有力、那样的短促高亢,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说实话,慕颐和好曲子听了不少。
但像是《入道生草》这样的,让人听了之后就想匍匐在草地中,开始扭曲、嘶吼、尖叫、痉挛、蠕动、阴暗的爬行……
这样的曲子,慕颐和是真的没见过啊!
裴天溟:“……!”
裴天溟:“慕师兄,你蹲在地上干什么?!”
裴天溟目瞪口呆地看着慕颐和,满目震撼。
慕颐和:“。”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优雅道:“关于方才那个问题,师弟可知原因?”
说到这件事,裴天溟的眼神愈发敬佩。
连他都在听了几句后,直接堵上了耳朵,然而慕师兄居然认真地听完了全程,甚至还未这首曲子取了名字?
裴天溟心中不禁升起了深深的敬意。
他怀着这样的敬意,连说话声音都不由更恭敬了些。
“师兄的疑问,我恰好知道。”
裴天溟望向远方。
那里是望舒峰的望月湖,静谧幽蓝,在阳光下,湖面上宛若有碎金跳跃,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与优雅。
裴天溟看得心潮澎湃,回忆起虞珈雪,语气中更是多了一份思念。
“这句‘草’是雪姐那个本命疯笔,在写完了几万分欠条之后发出的声音。”
慕颐和:“……”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见面,虞师妹说得还是“只写了几百份而已啦”。
槽点太多,慕颐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半晌后,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慕颐和缓缓道:“我记得,虞师妹那支笔之前被她叫成‘傻笔’?”
“哦,慕师兄,你也说那是‘之前’了。”
裴天溟看着他,耸了耸肩:“就是在写完这几万份欠条后,雪姐的笔就从‘傻笔’变成‘疯笔’了呀。”
语气自然,逻辑自洽。
他的目光甚至有几分不解,像是在奇怪为什么慕颐和会问出这个问题。
慕颐和:“……”
慕颐和:“…………”
难道你就不奇怪,这位虞师妹到底是干了什么,才把自己的本命笔都逼着发出了这样绝望的呐喊啊!!!
……
这个问题,不止慕颐和想知道。
玉影怜和月笙歌也很想。
他们两人同样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听到第一声“草”出现后,玉影怜已经熟练地塞起了耳塞,月笙歌更是直接带上了特制的贝壳耳罩。
估摸着差不多结束后,玉影怜取下耳塞,木然道:“小六儿当时留下这个是为了什么来着?”
月笙歌流畅道:“为了保护望舒峰的自然环境,和大师兄的心理健康。”
玉影怜:“……”
哪怕玉影怜已经听过这话很多次,但他依旧想问这句话——
“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吗?”
月笙歌:“当然!”
说起这事,月笙歌完全无条件站虞珈雪,他头一次主动地、大声地开口,道:“玉师弟你不懂,我在海底才知道,其实植物——”
“停停停!”
玉影怜立即打断了月笙歌的长篇大论,他怀疑道:“可是当时你第一次看到小六的的头发时,可不是这样的?”
如今这样支持虞珈雪,不会是为了拉我们下水,索性让大家一起来被折磨吧?
提到这件事,月笙歌还有些羞涩。
他感慨道:“你说得对。”
玉影怜:“?”
月笙歌叹息一声:“当时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玉影怜:“??”
月笙歌淡然一笑:“不过就是一点绿,想要水底过得去,眼中总要带点绿。当时那些反应,是我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