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英就当听不见他讽刺,低了头行礼,“二爷。”
那二爷没直接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房里。
计英只能跟着他进了房中。
宋远洲坐在太师椅上看她,看到了她怀里紧抱着的包袱。
“做什么去了?莫不是又去见了你师兄?”
计英瞒不过他的,实话实说,“师兄给奴婢送了些东西而已。”
“是吗?”宋远洲挑眉,“什么东西,给你夫主瞧瞧。”
计英将包袱拿了出来,上前两步,要放到宋远洲手边的桌案上。
然而她刚走过去,就被人揽了腰。
男人将她抱了起来,抱到了腿上。
“打开给你夫主瞧瞧。”
计英被他按在怀里,只觉浑身难受。
男人却不觉得,手臂环住了她,目光又在她缝补歪扭的旧衣上看了看。
他真没听说过谁家女儿针线做得这般不好。
若是没有针线房,是不是不用穿衣了?
真是没用。
他想着,看着她打开了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的柳黄色衣裙露出来,男人怔住,眼皮跳了一下。
“叶世星给你的?”
“回二爷,是。”
计英心想,总不能连衣服都不让送,又不是旁的什么东西。
她不知男人的态度,只觉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那手臂紧在她的腰上,不时便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房中气氛紧压下来。
男人低声在她耳边。
“你这是不是私相授受?”
计英简直莫名其妙,她可是正大光明的。
“不是。”她道。
男人听她干脆利落地否认,挑了挑眉
他问,“叶世星为何不去自谋生路,留在你们计家做牛做马?”
他说着,掰了她的肩头,看着她紧绷的小脸,“莫不是为了你?”
计英睁大了眼睛,不由地看向宋远洲。
他心中阴暗,也不会把人往阳光处想。
“师兄是因为我爹的教导之情自愿留在计家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师兄为人清风朗月,不是为了旁的念想。”
宋远洲听她满口都是叶师兄的好话,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有些一闪而过的不屑。
她的叶师兄是清风朗月之人,他就是卑鄙小人喽?
宋远洲低笑了起来。
计英只觉得阴冷,不知他又起了什么心思?
她见男人打量着那套衣裙,突然扬声叫了人,“烧个火盆过来。”
四月天了,还要火盆做什么?
计英闹不清,但他想从他怀里下来,于是道,“二爷若是冷,奴婢给二爷灌汤婆子。”
她动身想要从他膝头下去,他却更搂紧了她,“不用。”
不时黄普送了火盆进来,计英坐在男人身上尴尬得要命,只能低下头来。
男人却在她耳边笑得愉快,“怎么?羞了?”
计英不想说话。
她还不知道男人四月天要火盆做什么。
正想着,宋远洲拿过了叶世星送来的柳黄色衣衫,在计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手扔进了火盆里。
火苗瞬间就把崭新的衣裙烧出了焦黑的边。
火苗不住吞噬。
计英僵在当场。
... ...
不时,黄普去而复返。
“二爷,表小姐这便要动身去柔园了。”
宋远洲默了一默,转眼看到计英盯住火盆的怔怔神色,捏了她的腰。
“愣什么?跟你夫主一道,送表小姐去柔园。”
他说着,抬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小耳,凑在她耳边。
“你一定想见见我表妹吧?”
计英望着那被火吞噬半边的衣衫,沉默。
但她只能继续穿着她破旧的衣衫,跟着宋远洲去见了她表妹。
她曾经想过宋远洲的表妹长什么模样。
尤其在书肆,宋远洲拒绝她以后,她想那一定是个甜到了宋远洲心里的姑娘。
如今真正见到孔若樱,她竟然没有猜错。
真是个长着福相的女子,脸若圆盘,嘴角自带几分柔和的笑。
那位二爷远远看见他表妹便加快了脚步,计英跟他这些日,他脚步从未如此快过,快到她几乎跟不上了。
那位二爷很快到了表妹身前,“怎么这便要去柔园了?怎么不陪母亲住一晚?”
孔氏也道,“是呀,还怕我让你立规矩不成?”
孔若樱低头浅笑,眉眼温柔,“柔园许久没人住了,我正好先去打点打点。”
她这样说了,孔氏便笑道,“你表哥一直派人替你打点着呢,他既然把柔园给了你,自然让你随时来随时住。远洲,你说是不是?”
宋远洲点头。
计英在旁看着,低下了头去。
看着三人的模样,若是当年宋远洲娶了孔若樱:
孔氏慈爱,对自己的内侄女自然一万个喜欢,孔若樱温柔,定然体贴小意,将家宅打点周全,而那位二爷,更是对他的表妹爱惜在眼中。
他定是喜欢得紧吧!
计英默默向后退离,不打扰三人的相聚。
然而她略微一动,男人的声音冷冷传来。
“计英。”
计英抬起了头来。
孔若樱看到了她,表情瞬间变得惊诧,而后睁大了眼睛打量她,只把计英看得浑身难受。
宋远洲却招手让她上前。
“计英,给表小姐行礼。”
不是请安,是行礼。
计英知道,宋远洲是想让她给他心爱的表妹赔罪,甚至认罪才好。
她抬头看向宋远洲,男人的眉眼是不可辩驳的冷厉。
计英无法辩解,在男人阴冷解气的目光中、在他心爱的表妹眼前,慢慢跪了下来,额头叩到了地上,叩出了声响。
“奴婢计英,见过表小姐。”
孔若樱无措地慌乱了一下。
宋远洲看着计英屈身跪在地上,那俯身叩拜的姿势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可快感中又夹杂了什么令这快感瞬间削弱。
他默了一默,没有叫起少女,只是跟孔若樱解释。
“她如今被白家送我房里,做个通房丫鬟。”
孔若樱完全惊吓到了,吸了口气。
计英听到宋远洲每一个字中的轻蔑,还有仿佛踏在她后背上的痛快,默默抿紧了嘴。
但是没有人发话,她不敢起身,她只能跪着,跪在微凉的路上。
气氛有一时凝滞,还是孔氏笑着开了口。
“远洲,你要送若樱去柔园吗?也好,你亲手造的园子,亲自给她指指路。”
计英跪在地上听着。
原来令宋远洲在园林界名声大噪的柔园,他送给了孔若樱。
柔园,是把他所有的温柔,都送给了心爱的人的意思吗?
计英觉得好笑。
爹说过,第一个园子总是最靠近自己内心的那一个。
她还曾想过,去宋远洲成名的园子里转转,一定能窥探到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