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人龙不是没有见过劳斯莱斯,但是面前这种车明显要比劳斯莱斯好多了,它的车体现在是全封闭的,和劳斯莱斯那种四面通畅的全开放式结构不同,即便是后期的劳斯莱斯增加了车门和车窗等配件,但是依旧因为生厂厂家缺乏用于封闭车门缝隙的胶条从而导致车身封闭不严而导致四处漏风。北方的冬季时间较长,一旦遇到了冬天,有钱人就只能放弃乘坐劳斯莱斯显摆的意图——实在是太冷了。但是坐惯了劳斯莱斯这种有着简单缓冲装置的车辆,远不如马车驴车那般颠得昏天黑地,速度又比轿子快得多,这些有车一族便开始不习惯乘坐其他交通工具了。
贺人龙连忙来到这辆侦察车前,车上的人员之前下车执行任务没有回来,车载的轻机枪自然也拆下来了,车上是没有任何武器的。他打开车门,车内居然一阵比较温暖的气流涌出来,仔细看了看,车门是上翻型的鸥翼车门,虽然说这样的车门在开启时需要注意车位上下左右空间是否充足,但是作为特种作战车辆而言,这样能够完全打开的车门能够一次性将整个车体侧面的出口全部打开,不会受到车辆行驶时的空气阻力影响。同时又因为士兵们在乘坐作战车辆时往往需要携带长短不一的武器,车门不完全打开的话很容易造成磕碰影响上下车,使用鸥翼车门,车门在打开时能够达到臂展最宽与全部开启的最高点,士兵进出车辆非常方便。
而且这车也没有一般劳斯莱斯那种设置在地板上的脚踏板,武朝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往往都会穿长衫,长衫在坐下的时候往往会拖在地上,劳斯莱斯地板上的脚踏板会上下活动,一不留神有可能会被脚踏板卷进去,撕坏长衫事小,丢人了事大。侦察车和劳斯莱斯不同,它使用斯特林发动机提供动力,通过驾驶座位下的油门踏板控制发动机转速,档位控制器和齿轮箱来控制车轮转速。它的地板上只有驾驶员座位下有油门、离合器与刹车踏板,其他位置底下都是平的。
“这东西……”贺人龙其实非常满意这种车辆,他不仅见过侦察车行驶,自己甚至还跟着阳牧秦和洪杰坐过这种车,虽然说在越野时颠簸得很,但是大武国的地面不就是这样的吗?坐轿子驴车啥的只会颠簸得更加厉害,劳斯莱斯虽然好点,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任何好的东西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贵。
别看贺人龙自己平日里存了不少的银子,但是他自己府上开销不小,同时还要养人数众多的家丁来维持战斗力,所以他的银子都是有去处的。之前看到飞机起飞是觉得新奇,好奇地打听一下,心里倒是早有买不起的思想准备了,可是面前这辆侦察车就让他尴尬了,最大的问题是这车他买得起。在之前乘坐的时候他就已经听洪杰吹嘘过很多次,这种车不像劳斯莱斯,制造困难不说,还经常需要保养,不然的话就会很容易出现故障,一旦出现故障,就只有东方港能够维修了——东方港可距此数千里,把一辆坏了的车送到数千里外,简直不敢想象。保养这种车的过程他也看过,负责保养的技工将车辆的后部拆开,小心地将一个硕大的铁块拆成很多个小零件,分别上油再装进去,其中还不能有水,听说一旦掺入了水结冰了就有可能损坏。这么精贵的车子他可承受不了,相比较之下还是便于维护的劳斯莱斯适合自己,尤其是此刻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做詹杰的元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自己许诺过,等到平叛完成了,会送一辆劳斯莱斯给自己呢,到时候自己再买一辆,两辆劳斯莱斯,一辆开道一辆自己坐,不管到哪里都是倍有面子啊!
“老贺!老贺!在干嘛呢?”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将贺人龙从游离的幻想中唤醒,他连忙扭过头来一看,原来是洪杰,洪杰笑着指了指他的嘴边,“擦一下吧,口水都流出来了,怎么着?看上侦察车了?”
“没有没有!”贺人龙忙不迭地擦了擦嘴角,“这车我可玩不起,光是看那保养都累死我了,还一个月就要保养一次,简直太麻烦了。”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那个詹杰詹大夫呢?”
“哦!詹杰啊!忙呢!”洪杰扭头看了看远处那座红色的帐篷,帐篷顶上是一个白色的十字图案,在一大片帐篷里非常显眼。“这次行动没啥经验,让不少俘虏跪在冰水里,有几个的腿高度冻伤,只能截肢,现在在那里做手术呢。”
“截肢?”贺人龙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都截肢了还救个屁?活都干不了,直接给我得了,拉去砍了脑袋就成,还能换银子呢。”
“别!”洪杰连忙按住了正打算朝医疗帐篷走去的贺人龙,“俘虏政策!俘虏政策!不能滥杀俘虏,不允许的!”
“就你们事儿多!”贺人龙撇撇嘴,“抓俘虏有啥用?还要千里迢迢运回东方港去,那里到底有啥用啊?还不如直接押送入京一块儿砍了,全都是银子啊!偏偏你们宁可拿银子来换,这些可都是顽匪,数量又多,到时候半道上给你暴动一个,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可承您吉言了!”洪杰作势要踢,贺人龙也作势躲闪了一下,“本来就是啊!你看,现在这群乱军此刻在大营里,每天就是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要是万一暴乱了,你们这人恐怕会镇不住。”
“鬼哭狼嚎?”洪杰扭头望向俘虏营,突然笑了起来,“什么鬼哭狼嚎?那是文化教育,在教他们认字。”
“什么?你们连俘虏也要教认字?”贺人龙脸上霎时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们是教书有瘾吗?抓来的乱民也教书?教他们认字干嘛?”
“首先得让他们认字,认字了才能看懂告示,节约行政成本。”洪杰满不在乎地说道,“认字了就能看书,看书多了就明理,知道了什么是国家民族,就有了民族认同感,自然就不会轻易造反了。”
“哦!我知道了!”贺人龙脸上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就是这个原因吧?”
洪杰被这个清奇的思绪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嘿嘿了两声糊弄了过去,还没打算说话,就听得贺人龙继续说道,“那我也去教当兵的认字去,自己也要多学学,不然的话下头士兵三天两头一闹饷,就别想干活了。”
“你丫的,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洪杰说着指了指天空,“你的运气好着呢,只要别以后打仗的时候畏首畏脚的,搞到最后落到孙传庭手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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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捷报!捷报啊!”一个小仆忽然撞开了花厅的大门,他明显非常兴奋,在一大群大人们能杀人的目光中冲进了花厅,但是在门槛上绊了一脚,在门口直接摔成了个狗啃泥。洪承畴也顾不得愤怒,连忙站了起来,他对于捷报这个词实在是太渴望了,要知道山西平乱大营虽然跟他没啥实际关系,但是毕竟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同时郑崇俭又是他的同窗,如果一直得不到好消息,他面子上也过不去。尤其是左良玉自从到得山西之后就一直坐镇太原,十多万大军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不少官兵拿了银子还跑到城里狎妓饮酒作乐,与当地士绅屡有冲突,他这里已经被士绅们前来告状多次了,洪承畴都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这才召集了平乱大营的大部分文官在这里开会讨论对策。
虽然说这个小厮在大门口甩了个狗啃泥,此刻还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摔晕过去没,但是在门被撞开的时候可是听到了捷报二字的。此刻山西境内的乱军有好几股,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王自用,此刻正盘踞在太平城外。如果说此刻要用大捷二字来形容,那么九成的几率就是说的太平城。
郑崇俭和洪承畴都检阅过前来助剿的中国军队,这支军队堪称武装到了牙齿,甚至还有大量的怪车用以运输人员和物资,他们在到达太原的当天就主动要求马不停蹄地前往最需要他们的地方,于是乎他们就被郑崇俭直接指派前往了太平城。自从他们去了太平城,中间得到了几封战报,中国人的军队和乱军零零碎碎地打了两场,大概打死打伤了几百个乱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接下来的报告里全都是解救了多少多少难民,又从乱军之中用粮食换来了多少难民。看了这种报告,差点没让郑崇俭和洪承畴跳起来,用粮食跟敌人换人,还换的难民?这是怕敌人没吃饱没力气打自己吗?换了那么多难民有什么用?难道他们不知道难民就算是难民也是要吃东西的吗?别说是太平城了,就算是太原城里也不见得有多少粮食可以用来喂养几千难民了。
不过他们也没得别的话好说,面对这群乱民的人是中国人自己,换来的难民也是他们在喂养,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群中国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山西大营要过一分银子一粒米,全都是他们自己在支撑的。因此就算是洪承畴心里颇有微辞,但是也无从说起,他只能写了几封书信催促中国人尽早平乱,早日恢复太平城秩序。
其实太平城还是在中国人抵达的当天就解围了,中国人的炮兵仅仅打了几发炮弹,就让乱军们自觉地把他们以为的射程中所有军营都给搬空了,全部都缩到太平西侧的大营中聚居,当天太平城的守军就成功地向太原发了战报。
只是接下来的静坐战争让洪承畴有些不解,他从之前的多封战报中就可以看出,中国人在战争中使用的武器非常厉害,别说是驱散乱军,就算是全歼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偏偏人家就是坐下来好整以暇,每天出操锻炼,甚至还带着枪长跑,在军营里教被救出来的难民认字、唱歌,搞得热火朝天,让整个军营看起来就好像是游园会一般热闹——哪有这样的军队?检阅的时候不是显得很庄重很严肃吗?怎么到了前线反而变得儿戏一般了?
和别人的军队抢夺和运输战利品不同,人家中国人的确也是在不停地往外运东西,但是他们运的全都是人,真的全都是人,全都是那些被粮食换回来的难民。与此同时,中国人的车队也在源源不断地往营地里运粮食,这些粮食之多,不仅满足了他们自己的需求,同时还能喂养全部的难民——甚至于死皮赖脸跟着他们一起去捞油水的贺人龙部也跟着混在里面吃,听一些小道消息说就连太平城里都拿到了一部分粮食。中国人家里有座搬不空的粮仓吗?
小厮此时才悠悠转醒,见到洪承畴站在面前,连忙爬了起来跪下双手把染了点鲜血的一个长条铁罐递给了洪承畴,“老爷!捷报!这是上次那个天上飞的木头大鸟丢下来的,师爷看过了,说是捷报!”
洪承畴连忙接过铁罐,伸手一拉,把盖子扯开,里面是一沓卷着的文书,拿出来细细一看,整个人就蹦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就双手递给了一旁不知所云的郑崇俭。
洪承畴知道如果把这份文书给花厅中每个人都传一遍,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干脆放声说道,“太平城大捷,王自用伏诛,三十六营营主除拓养坤外,全部被打死,歼敌三千多人,俘虏一万有余。”
“真是太好了!”郑崇俭连忙打开文书仔细看了起来,旁边的官员们一个个兴奋了起来,“太好了!终于干掉了最强大的那支了。”“是啊!赶紧向京城告捷吧!”“就是!”
郑崇俭一边看着文书一边说道,“且慢,中国人不过区区两千余人,就能将一万多人的乱军给全部抓住,就算是一万多头猪,丢在太平城外让他们去抓,也不见得一天就抓得完吧?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要不我们派人去那里检查一下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