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炮弹在空中并没有消磨多少时间,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乱兵们溃逃方向前方的南面一些,跑在前面的乱兵们明显呆了一呆,但是身后就是汹涌的人潮,根本不可能因为自己停下来就能阻止他们。
呆了片刻的乱兵们看了看在不远处落下的炮弹剧烈爆炸掀起的尘土与雪水,硝烟的弥漫明显告诉了他们外籍军团没打算让他们从这个方向逃跑。由不得他们思索,后面奔逃的溃兵们推着前面的溃兵前行。紧接着又是三枚炮弹落在了之前爆炸位置的附近,空中还有着炮弹划破空气的啸叫声,位于前面的溃兵们也顾不得思考这是不是个陷阱,连忙朝着西面偏北一些的方向就跑了开去。
“好了!他们已经开始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跑了。”林金来此刻兴奋不已,作为正在驾驶着飞机的飞行员,下面的情形一目了然。奔逃的乱兵此刻就如同大潮一般从被攻击的大营里涌出来,正朝着西面的山区蔓延,水辰正坐在后座上点了点头,在地图上仔细看了看,“他们很快就要往三号标定地点跑了,我发个电报。”一边说着他的右手在电报发送键上按个不停。
“报告首长,侦察机来电!”传令兵的声音在洪杰身边响起,双手将一张电报纸递给他,洪杰接过电报仔细看了看,把纸又塞到了身边的士兵手里,大声命令道,“目标!三号标定点!榴弹!三发急速射!”
范涵端着炮弹,站在装填位置,林泉动作敏捷地把炮闩拉开,检查了一下炮膛里的情况,就朝范涵点了点头,范涵仔细而有快捷的把炮弹塞进了炮膛,然后退后一步,林泉则迅速的把炮闩关好,接着检查参数与标定点之间的区别,接着用手握住了拉绳,狠狠地拉了一下,“轰!”随着火炮发射的声音,炮身向下狠狠一坐,硝烟从炮管向前喷射而出。
这些一六三零年式七十五毫米步兵炮使用的是弹簧缓冲,火炮在发射的时候后坐力依旧不好控制,有时候炮身在发射的时候甚至会跳起来,不过好在现在因为是打以恐吓为主的榴弹,因此对于精度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同时火炮的仰角也比较高,在发射时后坐力会被直接向下分散到地面,火炮使用的木制宽轮以及作为炮架安装在底部的钢制炮轮都为减少后坐力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随着一阵“嗖嗖”声,炮弹又一次三枚三枚的落在了溃兵们溃逃方向前方偏北一些的位置。奔逃中的溃兵们此刻其实心中已经开始犯嘀咕了,这些炮弹落下来的位置明显是在给自己挖坑,一下左边一下右边,分明就是要让自己按照官军用炮弹指定的方向逃跑罢了。虽然溃兵们中有许多已经看出了这陷阱,可是自己的奔逃却是不由自主地按照这个方向进行逃跑。
溃兵们此刻的表现就好像是旧世界美洲大陆上奔逃的美洲野牛一般,只知道跟着前面的领头者朝前狂奔,要说之前跑动的人手中往往还携带着自己的武器,但是在这些炮弹砸落地面之后,惊恐的溃兵们直接把手里的武器都丢掉了,现在大多数人都是赤手空拳朝着西面的山区跑了过去。
“前面是冰河!”有人开始惊叫了起来,跑在最前面的溃兵们立刻就发现了,他们前面是一处非常陡峭的峭壁,峭壁上还挂着一条宽阔的瀑布,不过这条瀑布此刻还是处于冰冻状态,“什么冰河!这是个冰湖!”又有人叫了起来,这片区域原本是一片湖区,长年累月的瀑布冲刷把这里冲出了一片并不是特别宽阔的湖面。山西不是个水源丰富的地方,即便是有瀑布,水量也很低,不过问题也在于此,这片湖区是这附近山区中唯一的一片平整的区域,如果听任这群溃兵奔逃,唯一的可能就是水银泻地一般在这里散开,随后就消失在这片山区之中。
通过这段时间双方通过人口交换粮食,伴随着侦察机时不常地在乱军的大营上空堂而皇之地盘旋,外籍军团早就已经了解到了整个乱军大营里的人数详情,一万数千名乱军就算是猪,外籍军团也没有可能在短时间里把他们抓完,一旦把他们打乱了,真的跑进了山区里,基本上就没可能把他们抓出来了。这些溃兵隐藏在山区后,会在北上大队离开后跑出来,袭击附近城市村庄,让当地的农业生产无法顺利开展,假以时日他们必定还能重新发展起来。因此北上大队总指挥部早就做了好几个预案,现在的这个方案就是甲方案,使用火炮的爆炸迫使溃兵向指定的方向逃跑,逃到这座陡峭山壁前的冰湖来。这座冰湖虽然算不得太大,但是容纳这一万几千名溃兵还是基本上足够了,并且除了进入的方向外三个方面都是较为陡峭的山壁,在此刻封冻还没有彻底化掉之前想要攀爬逃跑出去是没有太大可能的。
跑在最前面的溃兵已经傻了眼了,他们就算是瞎的也知道这里是条绝境,不可能逃出去的,可是当他们转过身来,眼前的景象却是如同地狱一般可怕,黑压压的人群跟在后面正在朝他们涌来,根本就不管不顾地往前狂冲,他们自知螳臂挡车是作死,纷纷向着两侧闪开,于是乎人潮继续向前冲,在遇到山壁的时候自动向着四周扩散开来。从侦察机上的林金来眼里看来,这简直就是向一个玻璃瓶里倒水一般,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迅速冲进这个绝境的山谷,接着就被滞留于其中。
之前跑在最前面的溃兵们此刻好不容易从两侧迂回到了队尾,想要从进入的入口逃出去,但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之前他们以为后面跟着的人群是脑子坏掉了,只知道往前乱跑,但是当他们自己来到了队尾这才发现,后面竟然跟着一列列的北上大队士兵。
士兵们头上戴着大棉帽,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冲锋枪,军官们挥舞着指挥刀一边向前走一边高声地唱着歌,“统帅和我们早已枕戈待旦,谁不知道元老院和他的军队?再见了!亲爱的姑娘!不要悲伤,不是每发子弹都能打得中的,要是每发子弹都能打中,执委到哪儿去找人当兵呢?步枪的子弹能打出一个小洞,火炮的炮弹则能打出一个大洞,这些铅和铁制造的子弹,许多都无法命中。我们的武器最先进,威力最强大,外籍军团的士兵永远忠诚。安南叛匪们最差劲!战场上竟然逃跑!就算是土蛮也比他们好一点。”
“我们的敌人从来就拿不到充足的饷钱,但我们每个月都能准时拿到军饷,谁不知道元老院和他的军队?谁能像我们一样准时收钱呢?元老院!伟大的元老院!只要你继续领着我们横扫敌人!元老院,我的主子!我的英雄!在元老们的领导下,我们将为了你打翻整个世界!”
溃兵们此刻绝望了,他们知道这些敌人们手中武器的可怕威力,现在他们如同一堵墙一般唱着整齐而嘹亮的歌曲向着自己踏步而来,一看就知道士气高昂,就以自己这种士气以及大多数人赤手空拳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对抗的。况且他们在战斗一开始整个指挥系统就给一锅端了,无论是传令兵还是统帅,都已经变成了一堆无法辨认的黑色不明物体,没有人指挥,这群原本就缺乏战斗决心的乱兵完全没有攻击的想法,此刻都慌乱地向后退去,不少人在光滑的冰面上摔倒,接着又慌乱地试图爬起身来。
惊恐的人群在朝着山壁的方向退却,而在最里面的那些溃兵们此刻都要崩溃了,因为这片区域原本就不大,人们在看到了后面的追兵之后本能地朝着里面挤去,很快就开始发生最可怕的事情——拥挤和踩踏事件。
若要说有什么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情当推一处如此狭窄的区域里挤进了一万多名溃兵了。之前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并没有人考虑到溃兵会在惊恐之中向着山谷之中退却,毕竟制定作战计划的这些人并没有过这种于溃军之中求生的经历,所以想当然地以一个士兵一平米的平均面积来进行了规划,所以选择了这么一个区域。可是想当然在什么时候都是走不通的,此刻在最里面的溃兵们在汹涌的人潮拥挤之下立刻就觉得呼吸不顺畅,头晕眼花起来,很快挤压在他们身上的力量开始呈几何倍数提升,他们身体紧贴着岩壁,巨大的力量重重地压在他们的胸前,将他们压得完全无法呼吸,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静静地死去了。山谷外的外籍军团官兵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他们只是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保持着封锁,不允许任何敌人出来。
“啊——死人了!”随着一阵惊叫,在里面的不少人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双目紧闭,早已断了气,不少人眼珠鼓了出来,七窍流血的样子别提有多恐怖了。“官军下咒了!”有人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巴喊了出来,恐怖的场景引起了他身边溃兵们的共鸣,这句话如同是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喊了起来,“下咒了!”“我们都要死了!”“救命啊!我不想死!”“快逃啊!”位于最前面的溃兵们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强大的推力忽然从他们身后涌了过来,尽管他们的双脚在徒劳地向后退却,但是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向前滑行,“不要推啊!会死人的!”
“不许前进,不然就开枪了!”“不许前进,开枪了啊!”外籍军团的官兵们看到人潮忽然朝着自己的方向涌来,他们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拉响了枪栓,朝着溃兵们大声吼叫着。
但是以他们是完全没有办法震慑后面的那些人的,溃兵们的人墙正在朝着外籍军团的人墙慢慢压过来,军官们此刻也知道现在必须开枪了,连忙高举起指挥刀,大声吼道,“射击准备!”
在最前面的溃兵们眼神中充满了绝望,面前不远处的官军们手中的铳口在他们的眼前变成了一个圆,而身后的“猪队友”们还在继续推着他们向前,他们除了双脚拼命地向前乱推,想要试图阻止身后的推力,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铳口的圆在他们的眼中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开枪!”军官们向下重重地一挥指挥刀,士兵们也顾不得最高命令是要尽可能多地活抓俘虏,只能朝着这些溃兵们扣动了扳机。密集的射击声中,喷涌而出的硝烟霎时间就遮蔽了面前的景象,看不到景象的士兵们只是更加紧张,他们只能选择朝着刚才开枪的方向继续扣动扳机,他们的可都是半自动步枪,几乎都是八发到十发子弹,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士兵们也都不由分说地把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军官们的声音高了起来,士兵们忙不迭地从子弹袋里掏出了弹匣,手忙脚乱地把弹匣装上去。一阵南风吹来,将浓厚的硝烟吹得散了开去,他们的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数百具尸体,中间则是抱着头蹲着的溃兵,一个个在冰面上瑟瑟发抖,最远处靠近山壁的地方却是空了一大片。
“跪地投降者免死!”士兵们看到了情形,心中也安定了不少,纷纷朝着远处的溃兵们大声喊道。溃兵们此刻哪里还有反抗的心?前面后面都完全被尸体所包围了,他们除了投降,还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于是原本就已经蹲坐在地的溃兵们此刻一个个立刻选择跪了下来,双手抱住了脑袋,至于之前还有人手里拿着的武器,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