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辆的轰鸣声,两辆履带式运输车沿着街道开了过来。这些履带式运输车其实基本上就是最早期的犀牛运输车,但是由于犀牛式运输车底盘是通过螺旋推进器进行推进的,这种推进方式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它只能被作用在没有硬化过的松软地面例如泥地、沙滩、雪地或者沼泽这种寸步难行的地面,而在晒干了的泥地上行驶起来都是磕磕绊绊的,就更别说东方港遍布的硬化道路了。因此为了在路面比较硬的内陆区域大规模使用,犀牛运输车的驱动方式也由螺旋推进器改成了履带式驱动,在一六三五年柴油机质量达到要求开始量产之后,犀牛运输车的车体发动机也从一六三零年时的蒸汽机变成了柴油机。
此刻的履带式犀牛车缓缓地在大道上行驶着,路两旁不时有人丢下点燃了的汽油瓶,砸在犀牛车上,不过旁边的士兵们明显早有准备,立刻就有人将一袋袋的土掩盖上来,短短几分钟就将大火扑灭了。运输车的顶篷是被拆掉了的,上面覆盖了一层钢铁的顶板,下面还用沙包堆成了一个机枪掩体,里面躲着一个机枪小组,操作着重机枪朝着道路两旁还在持续抵抗的房屋进行着射击。
这辆犀牛车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反抗者们射击的目标,但是子弹四射,打在沙包上,只是打穿了外面的包装,漏出了一些沙子,并没有对立面的士兵造成任何伤害,相反,他们的射击很快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机枪手则迅速的找准了目标,将其射杀。
“啊——”随着一声暴喝,路边的门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年轻人,他身穿着一套警服,不过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是破烂不堪,不少地方直接露出了受伤的皮肉,他的腹部红了一大块,明显已经是受了重伤。这个年轻人双手紧紧抱着一个捆好了的炸药包,引信冒着清烟,他双目紧紧盯着那辆犀牛车,大踏步冲了过来。
机枪手来不及调转枪口,旁边警戒的士兵手忙脚乱地举起半自动步枪,对着这个年轻人就是一阵快速的射击,双方距离非常近,而且年轻人又是径直朝着犀牛车冲过来,因此无处躲闪,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他身体一歪翻倒在地上,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侧着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双手吃力地将炸药包塞向犀牛车。旁边警戒的一名士兵连忙跳下车,举起刺刀将他戳死,同时又用刺刀挑断了引信,大家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犀牛车没有停下,继续朝着这个年轻人的尸体缓缓地碾了过来,很快将他碾成了两段。
“继续前进!”军官举着手枪,朝着身边的士兵们大声命令道,“注意警戒!”士兵们纷纷展开掩护队形,跟着犀牛车继续超前行走着。
“啊!猫仔!”忽然间一个悲凉的声音忽然从犀牛车的驾驶舱里响了起来,开车的人正是外籍军团运输大队的上尉牛大壮,由于犀牛车是运输车,车前挡风玻璃面积非常大,如果正向驾驶钢化玻璃不可能挡住子弹,驾驶员很容易受到伤害,同时机枪也很不好进行安置。现在犀牛车是倒着开车的,履带车的前进和后退速度本身是没有太多的差别的,而且机动性也基本上是完全一致的,因此在进行配置的时候,犀牛车就是倒过来驾驶的,机枪沙包被直接安置在没有遮挡的后车厢里,然后驾驶员通过潜望镜倒过来进行驾驶,这样就能规避运输车会要受到的威胁。
也正是这个原因,牛大壮完全看不清楚这个冲上来送死的年轻人到底是谁,由于战场上不能分心,他也只能驾驶着车辆,将履带从年轻人的尸体上碾过。然而碾过了之后,车体退着向前行进了一小段,他猛然间瞥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尸体,那张怒目圆睁的面孔是那么的熟悉,不是他的儿子牛群又是谁?牛群自从加入了警察队伍之后,就一直是反扒工作的优秀工作者,不光热衷于学习,甚至还写了好几本《反扒手册》,同时也教出了不少的徒弟,因为这些功劳,他在一六三八年成为了北桥头镇的派出所所长。在前几天突如其来的战斗中,他跟着一小队被打散了的特警败退进了商贸区,昨天被特侦队临时征召,来到了商贸区广播站附近设伏,准备进行抵抗。
犀牛车的防御力非常强悍,到处码放着的沙包就犹如增加了一层防弹装甲一般让子弹打不进,就连手榴弹对于这种履带式车辆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上面的机枪手在这样周道的防护下对抵抗者进行着近似于屠杀一般的操作,牛群在战斗中也腹部中弹。谁都知道腹部中弹对于现在已经没有了医疗救援的抵抗者们来说基本上就是等死,因此他干脆抱起炸药包就冲了出来打算与犀牛车同归于尽,但是最终还是因为没有经验冲出来得太早而功亏一篑。
今天早上牛大壮就一直都心神不宁,他由于一直在运输大队工作,现在已经官升上尉,手下负责一两百号驾驶员了,因此平日里很少回家,这次叛乱中,他更是因为有军令在身无法回家。通过打电话得知自己的两个孩子中牛顿在叛乱当日就跟着包包登上船离开了东方港,而牛群则一直下落不明。这事情一直以来都如同一层阴霾一般盖在他的心头,可是没曾想竟然在这样的场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并且还是自己开车从他的身上碾过。牛大壮崩溃了,他顾不得旁边士兵的吆喝,打开了门冲下了犀牛车,大步冲到了猫仔的尸体旁,一手把孩子的半截尸体搂在了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快去开车!上尉!”旁边的一个步兵上尉跑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也顾不得唏嘘感概,连忙大声说道,但是牛大壮哪里会理会他?他只是双目失神跪坐在地上一阵无意义的喃喃自语着。
“快开车!”“快走!”“散开!组成防线!”军官和士兵们大声吆喝着,队形散开依托街道上的建筑垃圾和障碍物组成了一个小的临时防线。
“元老院万岁!”随着一声暴喝,士兵们惊恐地四处张望,这时才惊恐地发现路边一座四层楼的楼顶上,又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前胸后背各背着一个炸药包,他同时拉燃了引信,然后纵身从四楼的房顶上扑了下来。
这时候开枪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了,即便是准确地击中了这个人,在重力的作用下他依然可以达到他的意图,他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径直掉落在了犀牛车的顶板之上,冲击力量之大以至于钢板的顶板直接砸出了个凹坑。车内的机枪手们也顾不得什么忠诚,纷纷从车内往外就跳了出来,但是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听的“轰”的一声爆响,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夹杂着冲天的火焰升腾而起,冲击波将车体五米半径内的所有人全都冲倒在地,枪支和车体的碎片夹杂着弹壳和子弹如同仙女散花一般向着四周飞散开去,将躲闪不及的士兵们砸倒了一大片。街道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深达半米左右的深坑,深坑的周围四散着各种各样的残骸,鲜血将整片地面都染成了一种黑红色,就如同绽开了一朵死亡之花一般,将附近数十条生命尽数收割。
双方的战斗随着范围的缩小,变得越来越白热化,小股小股的抵抗者们在房屋之间穿行,以往精于野战的外籍军团部队极不适应这样的战争方式,在这种巷战中损失惨重,尽管有着迫击炮和步兵炮的支援,同时还有犀牛车的协助,但是对于减少伤亡没有丝毫的帮助。
战斗中也有抵抗者被俘虏,甚至于在一开始还有投降的抵抗者,他们试图通过“立功表现”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但是等待他们的基本上都是拖到街角站成一排然后机枪扫射。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抓获的俘虏根本用不着忌讳,直接就拖到大街上用乱枪打死。这样的暴行激怒了抵抗者,他们也将抓获的俘虏拖到楼顶从楼顶上推落下来摔死,这样的暴行让双方的残暴等级迅速提高,之前的战斗方式如果说是血战的话,那么现在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了。不时有全身绑着炸药包或者举着点燃了燃烧瓶的抵抗者从窗户跳下来扑向道路上纷乱的士兵们,剧烈的爆炸中一个个火人在四散奔逃,惨叫声遍布充斥着燃烧臭味的街巷,让广播站附近的这最后一个街区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
“怎么会变成这样?”猪口良介此刻已经全然呆住了,他是前几天政变战斗的主力部队之一,作为急先锋,他也算是面临了陆军和特侦队的顽强抵抗的,但是他们之前的那些抵抗力量在现在的这些没有什么组织的敌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面前的这些抵抗者们完全是用生命在捍卫着这片街区,广播中还在响彻着杨铭焕的声音,他依旧在鼓动着人民团结起来,与元老院的敌人战斗,捍卫元老院的威严。
猪口良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虽然是属于政变的部队,但是依旧还是打着元老院的牌子,现在的旗帜也好,徽章也好,全都是元老院的北极星徽,而面对的这些抵抗者们,每一个都是坚定的元老院捍卫者,从原来就是军事编制的诸兵种甚至特侦队,到警察、民兵甚至于平民,他甚至看到了好几个女归化民在向着楼下抛掷燃烧瓶。喊着元老院万岁口号的抵抗者们会从街角的任何一个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冲出来,拉响身上的炸药包与外籍军团的士兵们同归于尽,或者点燃燃烧瓶在人群中砸开,丝毫不介意自己也会一同死去。现在交战双方都是元老院的军队,并且都是高喊着元老院万岁厮杀到底。这样的血腥战斗是猪口良介始料未及的,之前跟他在一起蹲着进行战斗部署的十二个中尉以上的军官中,现在已经确认死亡的超过了八人,另外还有两个重伤,其中一人因为被燃烧瓶点燃,现在都烧成了黑炭,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还没有落下去而已。在这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的战斗里,他已经直接损失了六百多人,其中有两个连被成建制地全损,另外的几个连此刻大多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排或者一两个班的样子。
尽管猪口良介知道还有更多的部队被从其他各个城区抽调来进行围剿,但是他心里更清楚的是现在的战斗已经打成了添油状态,虽然说对面的抵抗者力量有限,最终一定会被彻底剿灭,但是用对方三到四倍的伤亡去达成这个目标又有多少意义?东方港此刻已经只剩下了外籍军团这个兵种,如果为了这场战斗损耗掉如此众多的人,那么接下去谁来保卫东方港,谁来保卫元老院?又用什么来保卫?
“杨首长受伤了!”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广播室外一阵嘶喊,薛子良连忙提着手枪冲了出来,迎头就遇上了三四个突进地过头的外籍军团士兵,他连忙向前一扑,以匍匐姿势连发六枪,将其中的三个士兵当场击毙,旁边的特侦队员连忙冲上来朝着被吓得往后逃的外籍军团士兵连发几枪将其击毙,这才把杨俊博拖了回来。
“我不行了,别管我!”杨俊博此刻胸口上有一个伤口,正在往外涌出鲜血,旁边的特侦队员拿着绷带就要包扎,但是被杨俊博伸手推开了,“去救其他人!”说着他又转向薛子良,“我想明白了,只要有杨铭焕在手里,不管是哪一年的,至少能够证明我们还在抵抗,带他走!别让那群叛徒抓到了他!快!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打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