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芳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东方港交通拓展项目中的铁路四期工程,从码头到东方港以西的散货仓的线路铺设,原本在这条线上已经铺设了一条轨道,并且也早就在一六二九年年中就投入运行。不过那条已经在运行中的轨道属于窄轨,还是那种非常狭窄的轨道,在这样的轨道上运营的火车无论是车头还是车厢,都有车头过重影响车体稳定的麻烦,因此在车辆行驶过程中不得不保持以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进行行驶。
这样的速度虽然远比大车运输或者人员肩扛手提要快得多也好得多,但是从旧世界穿越过来的元老们看待这样的运输防范就如同明明有闪电侠一般的超能力却不得不和普通人一样慢慢行走,简直是快要无法忍受了。要知道这几台蒸汽机火车头在设计时是为了满足每小时七十到八十公里的速度进行运转的,甚至于还有每小时一百公里速度的设计方案,但是这样快速火车却必须用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来运行,在效率上远远无法满足东方港内部运输的需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运输部门提出复线铺设方案,在保证现有运力的同时,铺设一条宽轨复线,等复线投入运输之后,再将之前的窄轨线路拆掉重新铺设宽轨路线——至于线路倒是不需要重新规划了,因为窄轨在铺设时实际上是根据宽轨的数据进行铺设的,尤其是转弯角度等问题上给窄轨车辆带来了诸多麻烦,这才不得不降低速度运转。等到两条宽轨同时铺设完毕之后,就能够进行双轨运输了,将效率呈几何倍数提高。
工地上的工人们穿着单薄的工作服,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此时的东方港算然不是严寒天气,但是穿两件衣服还是穿得住的。不过现在的工地上到处都能看到光着膀子在工作的人员,他们头上的藤制安全帽的间隙中还在向外散发着热气,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
一台碎石机于不远处发出有节奏的机械响声,一条传送带正在把大块的石料送进这台辊式破碎机的辊子前,那些坚硬的石头在辊子的转动下很快被碾成拳头大小的碎石,接着被从辊子后面送了出来,进入到另外一条传送带上。旁边还有工人拿着铁铲将传送带上滑落的碎石铲起来抛回破碎机传送带上,这条传送带运送着这些碎石到了一台提升机前,将这些碎石提高,送到了一个高两米的斗里,斗的下面是一台大型的冲击式破碎机,将拳头大小的碎石再一次破碎,最后落入下面的传送带,再提升到前方的碎石堆场进行下一步的分拣。
分拣是通过振动筛和筛网实现的,振动筛有两个不同的筛网,上面一层是大网眼筛,会将破碎不够完全的碎石分拣出来送回到前端重新破碎,而下面一层是细网眼筛网,会将破碎地过于细小的碎石筛选出来,这样大小的碎石用来铺路并不适合,但是可以在其他地方作为建材使用,因此也不会浪费。
中间筛出来大小合适的碎石就会被装上一辆辆的小手推车,被送到道路铺设的前方进行铺设,用来当作铺路石。
随着一车车的碎石被送过来,一台蒸汽履带式拖拉机拖着碾子开了过来,将这些碎石碾平。路边等待着的工程人员上前来检查是不是被压平了,是不是需要再增加一些石料。牛顿此刻正端着设备认认真真地检查着数据,他是整个工地上年纪最小的男孩,进入东方港才八岁的他在不久前才过了十岁的生日,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敢小觑这个半大小子——这个牛顿是有真材实料的啊!别看他个头因为小时候长时间营养不良而发育比较晚,但是他手里的技术却是实打实的,包包教起他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带藏私的,而且包包在自己教授专业知识的时候也会顺带着教授他有关物理数学几何方面的各种知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记忆力好脑子灵活,这些知识基本上就是一点就通,完全不像那些教育俗称培训班里的那些成年学工一样,让教育部门的元老们恨不能拿鞭子抽他们。牛顿在好几个元老的轮番教育下,又几乎天天有机会实践操作,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就已经能够在建设部门独当一面了,甚至于不少建筑测量工作的归化民员工在看到他时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一句“老师”——这倒不是奉承,而是牛顿真的是测量培训班的小老师。
最近两年来建筑委员会的工作非常繁重,尤其是作为负责人的包包,简直是忙得脚不点地,每天能按时赶回宿舍睡觉都是奢望,就别提再分出时间去给下面的培训班学工培训了,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痛苦,因此他只专门负责教授牛顿——牛顿可比那些牛脑袋一样的学工们好教十倍,牛顿自己理解之后再去教授那些学工。本着“最好的训练场就是实际操作”理念,包包直接把所谓的培训班安排到了施工现场,包包让牛顿一边操作一边给那些学工们示范,等过了几次之后,再交由那些学工操作。牛顿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检查数据是不是符合要求,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学工们在进行了。
“好,差不多了,”牛顿再次看了看水平仪,“这个位置再加上两铲子料,再碾一遍,测试数据看看。”
旁边的施工人员们一个个见怪不怪,在元老院的治下经常有这样的现象,一群年轻的半大娃娃捧着书本一边操作,若是放在武朝,这就叫纸上谈兵,可是在这里,人家照着书本上的东西来做的,偏偏就是滴水不漏。尤其是那些木工和金工师傅,按照以前的老经验来做事,费了半天力做出来的甚至还比不上这些半大娃娃们照着书本上做出来的好。在这些老经验和书本知识的激烈对阵全都以失败告终后,干活的工人们就喜欢跟着捧着书本的半大娃娃跑了,因为即便不是自己这个专业的,他们也能从书里面学到许多有用的知识,能把事情的所以然说得透透彻彻的,按照他们说的干,就算是错了,也错不大。
谢明芳走了过来,看到这个情形,热情地跟牛顿打了个招呼,“牛顿!在忙呢?”
牛顿一看是元老,连忙跟着身边的几个学工一起立正向她鞠躬道,“首长阿姨好!”
“没事,你忙你的!”谢明芳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牛顿连忙转过身去继续看数据去了。这个孩子来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当时她全然不理解为什么包包要为了感谢孩子仗义直言而随便就收了个徒弟,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变成了感叹还好包包收了这么个徒弟,她自己都开始觉得应该收个小徒弟了,但是她却又对于收徒弟这事情比较抵触,因为她一直在备孕,想要生个孩子。田华一直以来都在催促她赶紧生孩子,别把最重要的时间全都花费在工作上,早点生个孩子也让田华有点事情可以干。她是带着母亲一起穿越的,这在元老院里可是非常少的,似乎除了她就只有刘利华了。但是这带着母亲穿越也有让她头疼的事情,母亲出于爱孩子的原因,对她和杨铭焕的生活添加了不少的干涉,让她有些头疼,现在家里给她增加了生孩子的压力的确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要知道这结婚都一年了,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她这段时间跑了好几次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是她没有一点儿问题,而杨铭焕又没有什么时间去医院做检查,这就让田华把压力全都盖在了她身上。想到这里,谢明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铺轨机走了过去。
铺轨机是张元的重工业实验室特地生产出来的,但是这台铺轨机并不是如同建设部门想要的全自动货,而是半自动款。铺轨机下面是轨道底盘,可以直接在宽轨上行走,铺轨机的后面拖着三节车厢,车厢里放着一层层的枕木与钢轨。车厢的前端还有一台随车吊,可以辅助人工将轨道吊起来放入铺设槽中去。铺轨机的后端有一个进料口,工人们将枕木一节节地竖着从进料口放进去,枕木在进料口后的传送带里被输送到铺轨机的前方,在那里再被机械部件翻转九十度,然后放置于碎石道床之上,然后等到铺设完之后,铺轨机上就会把二十米长的铁轨拉出来输送到铺设槽中来,然后通过槽内的滑轮向前推进,再被放置好,然后用螺杆固定在枕木之上。这里面的大多数工作倒是都由随车的蒸汽机驱动完成,可是其中许多关键工作还是不得不通过人力来完成。工人们拿着工具来回奔走,检查枕木和钢轨是不是安放好了,然后上前用套筒扳手将钢轨拧在了枕木上,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完成了一段二十米长的轨道铺设工作。
别看现在铺设节奏比较高,但是却超过了道床铺设的速度,此刻道床铺设所需要的石料还不得不从东方港劳动营的几个采石场运过来,此刻的运输部门没有载重卡车,就算是用运输货车一次也只能运载六百公斤不到的货物,在道床铺设上简直是毫无用处,因此就只能依靠火车运输。而现在东方港内运线路都是单线,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只能等待大家都不用的情况下赶趟多运一些石头过来。而现在采石场又不得不面临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劳教人员不够用了。
除了劳动至死的无期徒刑犯之外,绝大多数被判处劳动的罪犯此刻已经完成了服刑期,以前那种一个又一个劳教采石场、煤矿轮番开设的“盛世”一去不复返。除了已经在劳动中死亡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是无时无刻不希望离开这里,除去服刑期满被释放的,再逃掉一小部分,剩下还在服刑的犯罪份子数量已经很少了,以至于不能满足这些采石场开足马力开工所需了。
石料这种东西不方便从外面进口,尤其是通过迈德诺人从海外进口,未免也太奢侈了,因此只有本地开采最为适合。基于现在这样的情况,好几座大型采石场在没有服刑人员之后,被转交给了建设委员会管理,谢明芳对于这种大型采石场的管理全然没有经验,此刻只能选择将其交由禹沙的民政委员会代管,由他们分配人员监管生产。
禹沙对于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犯罪份子来进行采石场生产颇感不满,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由于工作人员是罪犯,所以不能给他们优良的工具,也不可能在采石场的生产中使用民用炸药,所以开采效率低下。在接手采石场之后,民政委员会首先调拨了一批刑满释放的归化民进入采石场工作。这些归化民对于自己又一次被投入采石场甚至是同一座采石场感到恐惧,心理上非常抵触,可是在生产了两天之后就发现了同一个采石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在新的工作里,他们不仅有着钢钎、铁锤等工具之外,还可以使用炸药对那种巨大的山石进行开采。采石场边原来用来防止人员逃跑的瞭望塔也被拆除,他们的身边只有工人,没有了以前手里拿着鞭子看到休息就会抽过来的看守,也不需要干一阵活就来领取一个竹签拿去换饭吃,这里是敞开了随便吃,每个月下来还能拿到一笔可观的收入,这样的激励下,工人们一个个卯足了劲嗷嗷直叫,产能竟然直接比以前翻了六倍。不过即便是如此,开采出来的石料依旧不能满足需要,因为产能提高了,需求只会提升得越高,让禹沙经常哀叹东方港就是个资源黑洞,你丢多少进去都不见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