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门机枪的弹雨倾泻而出,把城头上来不及躲避的南岸军士兵打翻在地,在木堡城墙上堆起了一层尸体,后面的士兵还在继续向上攀登。眼看又是一波敌人冲上来,砖墙上的两门机枪忽然哑了火,他们的机枪很快就打完了两百发子弹,正在更换枪管整理供弹板,这些事情原本就不容易,此时在大风大雨里更是不容易。
城墙上的外籍军团和陆战队员不好过,下面的南岸军官兵只会更不好过,许多士兵已经因为寒冷而开始虚脱,他们原本就没有吃过饭,肚子里空空,在冰冷的雨水中身体的热量早就损失殆尽。不少还没有来得及登上城墙的士兵身上还有着大量的雨水,他们体格瘦小,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脂肪,抖抖索索的在人群中倒是还好,这一登上城墙被冷风一吹,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下来。
这种情形如同传染病一般,前端晕倒的士兵倒下来,后面的人再被冷风一吹也纷纷晕倒,顺着尸山一路滚落下来。
“妖风!”“是妖风!”“阮逆施放妖法了!”后面的士兵们看到这个情形,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前面的人冲上去甚至都不用敌人动手,就这么“死”掉了,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什么叫做人体正常反应,看到这种情形,被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吓坏了,纷纷立住了脚步看着城头的情形。
果然后面被驱赶上城头的士兵被冷风一吹,也是腿脚一软就这么软趴趴地倒在城墙上,紧接着就再没有士兵敢上去了,就连后面的军官也被这个情形吓呆了,只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城墙上很快就开始出现新的身影,穿着红色或者蓝色军服的士兵提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重新占领了城墙,开始枪口朝下对着人群重新开火起来。
真刀真枪作战并不会吓到那些南岸军士兵,他们早就久经战阵,对于这些已经免疫了;被枪打炮轰也不是太让他们害怕的事情,反正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距离,这么多人中间被打中的几率还真不是很高了,而且对方开枪开炮是有时间间隙的,抓紧时间冲上前去总是有机会的。但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情况未免太过于诡异,敌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一阵风吹过来,自己人就一片片地死在了那里,而他们的人站在那里却一点事情都没有。任何人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总是充满了万分的恐惧的,如果自己被这些妖风吹到了会怎么样?蓝衣兵和红衣兵是不是真的会施妖法?这种妖法到底有多么大的威力?他们原本就又冷又饿,现在被这么一吓,人人都是瑟瑟发抖,不由得手里的武器都抓不住了。
“他们又要施法了!快跑!”这句话如同大堤缝隙上的蚁穴一般,让原本还剩下的最后一点士气彻底归零,身边的士兵们惊恐地吼叫着丢掉了手里的武器,转身就往后狂奔。
在后面的人看来,只是一小块人发生了崩溃,旁边的督战队士兵提着武器想要上去挡住他们。之前这种情况也出现过不少次,他们都已经挡住了,现在战局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情形,绝对不能让军队在这个时刻崩溃了。“别挡住我!快走开!”“阮逆有妖法!风吹到就会死!”“快走开!”这些士兵们疯狂地吼着,完全不在乎面前的刀枪相向,只是在不停躲闪督战队的攻击和拉扯,对着西面就逃。
督战队的人也愣住了,他们之前遇到的崩溃情形什么理由都有,但是被妖风吹到会死的情况还没怎么看到过。就在这时,又是一批南岸军士兵被驱赶着冲上了城头,崩溃的士兵和督战队的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情形。果不其然,当他们顶着子弹冲上城头的那一瞬,就被大风吹得纷纷晕倒过去。
“果然是妖风!”“快逃啊!”这句话如同累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整个南岸军的攻城大军就完全崩溃了,汹涌的人潮以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后逃了开去,任何试图阻挡的士兵立刻就被推翻在地踩死当场,位于后面的一台楼车被人群挤翻,狠狠砸在人群中间,被砸得头破血流的人群横七竖八地躺在原本就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上,惨叫声呻呤声此起彼伏。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崩溃了,他们也被吓到了,转身就往后狂奔,如同传染病一般,从前锋的崩溃转化为中路的崩溃,中路的崩溃转眼就变成了全军的崩溃。
后面的骑兵原本是作为督战的最后一道防线存在的,现在见到疯狂的人群如同奔涌的牛群一般冲来,吓得也是腿脚发软,马匹也是两只前蹄乱踏,惊恐得要往后跑。
“快让开!不要挡住我们!”之前还有一点士气的南岸军士兵们此刻全然没有了战斗意志,他们只是要从这场可怕的人潮中逃离出去——他们不需要逃得比妖风快,只要逃得比后面的人快就行了,但凡跑得慢的,就直接被乱脚踩死了。
这些高头大马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在生死关头谁也顾不得马匹,人群对着徒劳地试图挡住人潮的马群冲了过去,被吓得乱吼乱叫的马匹也崩溃了,带着身上的骑士就向后退。不少骑手拼命地拉扯着缰绳,想要把马匹拉得转过身来,但是惊恐的马匹根本就顾不得转身,扭着脑袋就向着西面撒足狂奔,转眼间就冲进了树林。茂密的树枝把骑士绊倒下来,拖在马匹后面被撞死,或者马匹在看不到路的情况下一头撞在树干上,不是被立即撞死,就是被折断了脖子,惊叫声中摔倒在地,再被后面的人群踩踏而死。
狂奔的人群中也有许多人跑得脱了力,眼前一黑就躺倒在地,这些情形更加“证明”了阮逆是有妖法的,对于妖法的恐惧和对于人潮的恐惧让这些士兵们胸中充满了惶恐,纷纷发足狂奔,头发跑散了都不知道,一个个满身泥水血水,披头散发,向着空中挥舞双手,如同一个个可怕的疯子一般冲向西面。
“什么?溃逃了?”赵喜敏被传令兵的汇报吓了一跳,传令兵也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低头说道,“是的,将军,前锋已经崩溃了,他们正朝着这边逃过来。”
“怎么可能?”赵喜敏快要疯了,跳将起来把小桌上的杯具茶盏全都扫倒在地上,“刚刚不是已经登上城头了吗?”他来回在帐篷里走了好几圈,“都死了这么多人,城头都登上去了,怎么就溃逃了?”
“将军,我们要离开这里,”几个参谋官跑了进来,“溃兵正朝着这边涌来,要是被他们裹挟住了就逃不掉了。”
“逃什么逃?拦住他们!”赵喜敏简直要气炸肺了,抽出挂在一旁的宝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来人啊!把亲兵都集合起来,我们去挡住溃军!”
“溃军不可挡啊!”有个参谋官连忙说道,“若是被裹挟了还好,若是被踩在脚下,必死无疑啊!”
在场的人就算是作为统帅的赵喜敏,身材都比不了阮伟,在被n多人踩了后肯定只有死路一条。赵喜敏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参谋拱了拱手道,“将军还请下令,我等即可撤离此处。”
赵喜敏心有不甘,即便是在帐篷中,也抬头向着东面看了看。费尽这么大的劲冲到了城下,却就这么崩溃在最后一步,换了谁都不会开心。可是溃军正在朝着这边涌来,如果不能赶快下定决心,一旦被溃军裹挟,基本上就没有任何希望了,这么一来,不如先带兵后退十里,稳住了阵脚再说。
“好吧!”赵喜敏狠狠地啐了一口,大声命令道,“我军暂且退后十里,收拢部队重新整备,待到大雨过后再重新攻城。”
参谋们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得北面传来一阵火铳声,众人心中不由得一惊,难道阮逆手下有此等妖法?能够在这么快的速度里冲过来包抄他们的后路?
冲过来的是陆军部队的几个连,为首的是赵勇的第一连。自从换装了1628步枪后,陆军操典中就已经开始废弃了排队枪毙战术,他们的士兵排成了一条稀疏的散兵线,三到四人一组。这些改进版的新式步枪增加了弹仓,发射速度提高了三倍还不止。每个步兵排里有三个精准射手,使用后膛装填的六角步枪,被分配在每个班中。
他们一直都等在丛林中等待着攻击机会,因为丛林上层有着厚重的树叶,他们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雨水困扰,但是沙巴克被人海围攻的同时自己却只能躲在一旁,这种心情很不爽。刚才沙巴克向邦克山总指挥部汇报说进攻的敌军已经全线崩溃,指挥部就下达了突击存粮处的命令。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南岸军已经没剩下多少粮食,但是攻击存粮处并且焚毁仅存的粮草依旧能够严重地打击南岸军的士气。
从侧面突然冲出一支敌军,这情况让南岸军还没有崩溃的人措手不及,他们全然没有想到在如此茂密的丛林中竟然会有人潜伏,而且有六七百人之众。
第一批面临陆军的南岸军对这支敌军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畏惧,一个偏将率领了一支八十人的骑兵从侧面开始集结,同时前面已经开始集合步兵,准备直接冲击这支冲出来的部队。虽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城上的敌人也是使用差不多的武器,但是现在可是真刀真枪相对的,一旦双方逼近了对方在火力上就没有优势了,更别提还有骑兵可以提供支援,歼灭这些敌人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可是对面的步枪射击起来就完全不同了,这些步枪射击速度快,装填动作简单,延绵不绝的射击让在最前一排的士兵直接就被打翻在地,后面的人里面也有不少人中了弹。
“不行!骑兵快上!”偏将一看步兵在迅猛火力下被打得头破血流,大声喊道,“骑兵!冲!”
骑兵一直以来都是步兵的克星,宋朝因为非常缺乏马匹,因此只能在重步兵上钻研。他们能够借助重型装备挡住金朝和蒙古骑兵,但是却无法包围和歼灭高机动的骑兵。同等数量下骑兵能够轻松对步兵产生压倒性的攻击,步兵几乎是无法阻挡骑兵的存在。
可是面前那些穿着蓝色衣服的步兵丝毫没有慌乱的情形,看到骑兵从左翼开始集结,陆军士兵就知道了对面在准备进行骑兵突击。赵勇冲着几个火力班组挥了挥手,指了指远处的骑兵——这些骑兵距离不过五百米,虽然说不是1628步枪发挥威力的距离,但是这个距离下却是六角步枪的天下。
几个精准射手平端步枪半跪在地上,屏息瞄准,然后向着远处的马匹开枪。射人先射马,这些装备了瞄准镜的步枪虽说打骑兵比较困难,但是用来打马匹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随着一阵砰砰的枪响,冲在最前面的三四匹马前蹄一跪翻倒在地,马背上的骑手也被甩到了地上,接着在惊恐的叫声中被自己人的马蹄踩死。后面的骑兵根本顾不得躲开自己人,只是继续用双腿夹紧马背,拼命地吼叫着“快!快!”
马匹嘶鸣着向前冲击着,骑手们也是满心的恐慌,他们如果不能把这群蓝衣兵驱散,那么整支军队的失败就是时间问题了。但是面前那些看着他们冲过来的步兵没有恐慌的表情,他们半跪在地上,平端步枪,瞄准着他们这些骑兵,进行了三次齐射,骑兵最前端的三十多人立刻就被全部打翻在地,摔在地上的骑兵惊慌失措地向着两侧爬去,但是旋即被后面的骑兵踩死在地。
后面的骑兵恐慌了,纷纷掉转马头就往后跑,敌人的攻击似乎延绵不绝,他们这般攻击根本就是去送死,谁也没法在必死的情况下还能慷慨赴死。骑兵的崩溃带动了一旁发愣的步兵,他们也纷纷转头就向后逃去,骑兵都逃了,他们步兵还在这里送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