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双方的计划,原本御敌于城墙之外的外籍军团现在两眼一抹黑,被暴雨侵袭的部队里大多数步枪都已经无法打响。六角炮和滑膛炮虽然还能打响,但是发射药因为受潮的原因,爆发的威力降低严重,泡过雨水的泥地也严重阻滞了炮弹在地面的弹跳,对于地面敌人的攻击效果降低了许多,六角炮因为在空中受到雨水的影响,已经出现了两发哑弹,炮兵几乎已经失去了作用。至于地面的飞雷炮,在李震的命令下已经停止了装填和射击——飞雷炮的炮口是朝天的,雨水可以一路畅通地流入炮管底部,绝对轻松地浸湿发射药。一旦发射药受潮,炮弹发射不出去算不得什么,若是发射出去了因为膛压不够,让炮弹在炮口或者自己这边发生空炸,只会给自己平添危险,相比之下还不如直接命令停止射击来得好。
看到命令,林泉狠狠地把头盔摘了下来,用力地砸向地面,用脚在上面大力地踩了好几脚,怒吼道,“尼玛的天!怎么这个时候下雨!这不是害人吗?”他们从战斗开始就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发射的机会,但是这才打了第一轮齐射,就因为暴雨停止攻击,让飞雷炮组的士兵们都愤怒非凡,有人如同林泉一样摔头盔,也有人蹲在雨水中,更多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城墙上的元老们心也如同被大雨淋到了一般冰冷,十万大军,就算是现在已经打死打伤这几千人,还有那么多的军队。虽然因为大雨的缘故导致能见度降低了八成,但是依旧能够看到源源不断的敌人在朝着城墙前进过来,这到底该怎么办?他们虽说在电影电视和小说中看过不知道多少大战的记录和影像,但是谁也没有想过要和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而眼下这情况看起来,似乎无穷无尽的敌人依旧在向着城墙靠近过来,这种气势压得大家都喘不过气来。
王晓静这时眼睛被冰冷的雨水淋得简直快要睁不开来,身上的作训服上早就湿透了,被冷风再一吹,冷得如同自己掉进了冰窖一般,她不由得全身直发抖,就连牙齿都不停地上下磕了起来。旁边的主射手也看不清下面的情况,把帽子向前推了推,免得上面的水影响到瞄准。“王姑娘!怎么样了?”
王晓静哆嗦着摇了摇头,坚定地咬牙立直了上半身,“没事,别管我!开枪!”
“还开个屁的枪?”担任主射手的元老啪的一声把枪机一关,“这雨这么大,枪管里保不齐要进水,我们的又是半自动步枪,若是发射时里面的水汽蒸发,保不齐就要炸裂枪管。若是爆炸了,咱们俩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晓静瞥了他一眼,把望远镜收到望远镜袋里,挂在武装带上,然后从旁边的枪套中抽出了手枪,又拿出两个弹夹放在一旁。虽然她一边哆嗦着一边清点着自己的武器和弹药,但是那份沉稳却感染了身旁的人,无论是外籍军团士兵还是旁边的元老,一个个都深呼吸静下神来——谁也不愿意在女人面前落了下风。
王晓静从口袋里又翻出来一颗用绳子绑着的手榴弹,这让旁边的几个元老看呆了,这可是一枚七七式手榴弹。“这东西你哪儿来的?”立刻就有元老好奇起这个了,“这东西不是咱们元老院采购的东西啊,你哪儿弄来的?”
不过她压根儿没打算回答他,只是默默把手榴弹挂在脖子上,淡然答道,“这是光荣弹,我可没打算被俘虏。”这枚手榴弹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谁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带着这个脑袋有如蝌蚪一般的东西如何登上火车和汽车的,更无法知道她原本是要用这枚手榴弹干什么用的。
部队大院长大的王晓静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从小受到军旅的熏陶,一直就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花木兰一般的女中豪杰驰骋疆场。也是这个原因让她一直没打算结婚生子,对于和男性接触都觉得是拖累,因此被家里“赶”了出来。这枚手榴弹是上世纪对于武器管制还没有那么严格时期留存下来的,原本是她的父亲准备留着做个纪念的——这纪念品有点玄乎,它可是一枚真真正正的手榴弹,拉了拉火索就会真的爆炸的玩意儿,她也只是幼时在家里玩打仗游戏的时候偶然看到过。待到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她毫不迟疑地偷偷把这枚手榴弹带了出来,原本是打算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做一个最壮烈的自杀用的。不过却没想到,这枚生产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早期的手榴弹可能会要在十五世纪早中期爆炸开来,想到这里,王晓静不由得咧嘴一笑,伸手在手榴弹上摸了摸。
旁边的元老们都愣住了,中二精神爆发的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高声喊道,“为了元老院!为了新中国!战斗到底!”
女人在战场上总是特别吸引目光的存在,就算是在暴雨的环境下,依旧有着许多人听到了这句高喊,不由得纷纷振臂高呼,“为了元老院!战斗到底!”
对于女性上战场这事情,绝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旧时空大多数国家也是切实这么做的。不过在兵源不足的情况下,让女人上战场往往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大多数都是禁止男女在同一部队混编,第一主要是防止日久生情让部队里多出小孩子来;第二则是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强装英勇,平白无故容易产生伤亡;第三是一旦在战斗中有女性伤亡,很容易导致整支部队的士气低落,造成不可控后果。
眼下这情形也差不多,王晓静是坦然做好了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准备,可是旁边所有的男人——无论是元老还是外籍军团士兵,谁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女人战斗到死,纷纷士气高涨,更加卖力地进行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轰!”随着几声稀稀落落的爆炸声,最后一道壕沟前的地雷也被踩响了,敌人已经进入到一百米。而且让人尴尬的是,由于暴雨,这些地雷中的八成没有爆炸,而壕沟底部埋设的地雷已经被齐膝深的雨水所浸泡,完全失去了作用,就算是已经爆炸的地雷,也因为受潮,没能产生什么杀伤力。除了踩到地雷上的几个倒霉蛋外,旁边的人最多是被硝烟和泥土溅了一身泥水,几乎是连皮都没破。
地下的南岸军士兵遇到的麻烦其实比城墙上的人要多得多,现在战场上可没有排水沟,泥地上纵横的拖痕已经被雨水所覆盖,行进的人一脚踩下去整个脚背就被雨水盖过了,更多的人一脚踩下去往往就连半个大腿都陷了进去还拔不出来,然后被身边的人推翻在水里。能够挣扎着马上爬起来的人无非是一身泥水冷得全身发抖,爬不起来的往往就直接一头扎在水里被人再踩上几脚直接被淹死。
“不要推!”“推你大爷啊!要命啊!”“小心啊!”攻城的步卒们叫了起来,他们面前是最后一条宽达三米的壕沟。若要说之前那两条壕沟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和伤亡,这条壕沟给他们带来的就是近乎不能逾越的“天险”了。
有了前两次跨越壕沟的经验,他们都知道这条壕沟的宽是三米,深度有两米多,就算是没有水想要跨越它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现在沟里已经聚集起了一米多深的水,之前一些被拥挤掉进去的倒霉蛋中有的还在沟里的积水中挣扎,但是更多的已经直接被淹死了,尸体正在水中漂浮着,随着旁边挣扎者的动作载沉载浮。
赵思文正在昏迷状态,但是被冰凉的雨水淋醒了,他身上已经趴着三四具尸体了,上面踩来踩去的人时不时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连忙开始挣扎。费了好半天力气他才从尸体下爬了出来,擦去了自己脸上混杂着泥、水和血的混合液体,抬眼望去,几百米远处的城墙依旧在那里,只是在大雨之中一般无二地显得如同地狱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一般吞噬着自己人的生命,转身望向后面,还是大批大批的安南士兵正在向着东面的城墙前进,这些士兵不再如同前面的炮灰和步卒一般只是拿着武器,有的人搬运着云梯,有人推着盾车,还有更多的人大声喊着号子,推着攻城器械在向东前进着。
赵思文不由得苦笑一下,明显前面的障碍已经基本上被炮灰给填平了,工兵们无奈地挥舞着手里的工具试图把地面弄得平整一些,但是依旧有辆上面架着高台的云台车轮子陷入了烂泥中,接着在一众推车人惊恐的叫声中向着左侧倒了下去,顺带着还砸死砸伤了三十多个来不及躲闪的士兵。后面的攻城器运输队也知道了这样的地面根本就不适合这种沉重的东西运动,只能小心加小心地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骂骂咧咧地在暴雨中继续前进。
随着暴雨的增大,城墙上的步枪射击正在迅速地减弱,虽然机枪还在喷吐着火舌,但是对于这么多的军队杀伤力还是有一定的削弱的——要知道机枪扣下扳机往往就要飞出去三四发子弹,这些由舰载机枪改进而来的重机枪枪身沉重,故而枪口上跳的几率很少,所以往往三四发子弹都是打在一个极小的散布圆里,中枪的南岸军士兵往往只要被打中就会被击中两三次。这些十二毫米口径的机枪弹威力巨大,往往会把整个人撕扯成两三块,但是烦人的问题是,机枪的射击位置位于高处,向下俯射的时候往往打死一个人穿出的子弹就直愣愣地一头钻到泥地里去了,很少能给后面密集的敌人造成附带伤亡,严重限制了机枪的威力展示。
“装填霰弹!”李震冲着炮组的传令兵大声吼道,传令兵也一边高喊着一边朝着几个炮位跑去。装填手们紧张地清理了炮膛,仔细地用羊毛毡把暴雨溅入炮膛内的水清理干净,然后把绸布弹药包放进去,小心的戳破,然后插入拉火管。
“双份霰弹!”又有新的命令传来,弹药手连忙从旁边的弹药箱里拿出两个薄棉布的口袋来。口袋里装着的是五金厂的下脚料——这些边角料和残渣是让五金厂和钢铁厂比较头疼的东西,如果要重新回炉未免量太少,浪费人力物力;但是如果直接抛弃未免又太浪费,因此很让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后来在李震的要求下,这些下脚料被送到炮兵部队来当作霰弹使用,为了方便使用,这些下脚料还被特别进行过加工,切割得更加外形不规则,个体也要比之前细小更多。这些下脚料被用薄棉布包了起来,大约每个包里包着大约一斤左右。发射药在爆发的同时,产生的气体会把薄棉布包直接喷飞,然后在空中烧坏,让这些外形各异的下脚料以每秒数十米的速度飞向炮口前方。
“开炮!”炮长一看到装填手竖起大拇指作出装填完成的手势就大声吼了起来,发射手猛拉拉火管上的细绳,只听得连续的炮声响了起来,炮口喷射出了比发射实心弹更加耀眼的火焰和白灰色的硝烟。
步卒们此时正站在壕沟前,他们一个个看着壕沟中的雨水渐渐升高一筹莫展,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亮,就听得一阵风响,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东西飞了过来。
霰弹事实上就是被放大了的霰弹枪,一包霰弹里大约是三四百枚子弹丸,现在又不讲究精准射击,观瞄手只是让大炮基本上瞄准着人多的地方就可以了,这霰弹虽然比不得后世的榴弹那么大的杀伤力,但却是强悍的面杀伤武器,在眼前这一百多米的距离正好又是霰弹发挥威力的最佳距离,这暴雨中如同冰雹一般劈头盖脸砸过来的霰弹弹丸顿时就把前面三百多人直接打翻在当场,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更多的直接掉入壕沟中,顿时四散的鲜血直接就把壕沟里的雨水也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