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九年六月二十三日晚七点左右,随着最后一支被派出袭扰的特侦队回到沙巴克,宣告南岸军的部队正式进入沙巴克外五公里范围。沿途的袭扰非常成功地给这些原本准备用来入侵的部队造成了巨大杀伤,大批的军官和传令兵被射杀,路上被神出鬼没地铺设了地雷以及可以抛向空中的白磷燃烧弹。时不时会出现的小股袭扰部队随意地出现和消失在安南军队的眼前,时则用快速的火铳准确地射击,或则抛掷一些会爆炸的铁疙瘩,让安南部队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旦听到了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往道路的反方向逃跑,而他们逃跑的方向上往往早就被铺设了定向地雷或者要命的陷阱。
赵喜敏现在都快要气疯了,尽管一路上在各种被打,可是一直到现在,手下的士兵们竟然都没有能够抓住任何一个袭击者,哪怕是袭击者的外貌都没有看到过。整个军营里有人在传言这是从海外来的天兵天将,能够隐形或者飞行,肯定是迈德诺人冒犯了天庭这才来袭击己方的。虽说赵喜敏对这种说辞嗤之以鼻,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完全拿不出东西来反驳这些谬论,只能听之任之任由其传播。随着这段时间被连续不断地打击,全军士气下降得非常厉害,逃兵大量出现,甚至于还出现了一两支千人左右规模的逃兵。
慌乱是谣言的绝好搭档,由于南岸军中大量军官和传令兵死伤,赵喜敏的命令传播不下去,而下面的情况也收不上来,如今整个军队都是按照着一种前进的惯性在保持着动作罢了。一开始还有不少兵士相互斗殴争夺突然间空出来的军官职位,可是随后接连不断地被击毙让他们惊觉原来军官职位纯粹就是催命符,谁当官谁就死。到了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人愿意担任军官职位,哪怕是以前最有油水的职位也没有谁去看上一眼,这事情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算是能拿到再多的钱,没命花才是最大的悲催嘛。若要是被那些神出鬼没的天兵天将给杀了,先不说有没有抚恤,就算是有抚恤又能怎么样?能发到妻儿手中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安于现状,不愿意担任那些平时恨不能削尖脑袋往里钻的各种职位。
阮伟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一开始是手脚俱断,心情不好导致的。但是现在,他的军团数万人粮草还是一开始就被焚烧得差不多了,他手下几个高官又在最近几天的天兵天将袭扰中损失惨重,幸存的一两个军官基本上都不敢再像以前上阵时一般恨不能穿的像个红包套似的,如今是能穿多朴素就穿多朴素,能多脏就多脏,不敢跟旁边的士兵有任何外观上的太大差别。即便如此,他手下一个偏将还是在几天前数名士兵向他行礼之时被极远的距离上被火铳射杀。
若要是把他的军团比作一个人,他手下的这些高级军官基本上就是他的大脑,随着这些高级军官的大量伤亡,控制军队的力量被严重削弱,如今他四万多人的部队已经逃得只剩下三万三千人左右,并且最近一段时间逃兵的现象愈演愈烈,晚上士兵害怕被特侦队摸哨不敢去站岗,逃兵的人数逐渐增多,赵喜敏昨天跟他谈过这回事情,估计到得占城港城下之时,估计能有三万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其中还逃掉了他一个亲兵营五百多人。现如今他对于攻击占城港的事情完全没有了信心,他越来越觉得这次攻击占城港的任务是个巨大的错误。此次若要是不出来,他依旧可以在他的大营里过着自己土皇帝一般的生活。但是现在他出来了,摊上了自己的手脚不说,现在士兵松散,士气低落,根本就是一支没有战斗欲望行尸走肉一般的军队。
他的军团原本就是靠手下军官的高压政策来管理的,只要军官和亲兵没有太大的伤亡,整个军队对他的支持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眼前这些阮逆手下的奇兵未免也太出神入化,这样以来,他对于手下军队的控制力几乎降到了零。现在整个阮伟军团中的部队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开始大规模逃亡什么的,纯粹是因为被赵喜敏手下的人裹挟着一起向前而已,只剩下了一股惯性在支撑着他们前进,可想而知一旦遇到了强有力的阻拦,他们必将立即作鸟兽散。
南岸军军团现在驻扎的地区位于前不久伊藤军团驻扎过的区域附近,也包括了曾经的伊藤军团扎营地,赵喜敏对于距离占城港还有多远此时只有一个大概的感觉。由于他整个军团所有被派出的前哨侦骑都被特侦队阻拦小组或者全部击毙或者俘虏,他全然不知道前面具体里程,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前面等着自己,甚至于他要面对的敌人是些什么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现在手下已经没有了能被派出去的侦骑,根据自己军队的回报以及自己沿途亲眼所见,这些侦骑基本上都是死在半道上,他的敌人到底有多强悍?这些侦骑平时都是营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虽说不能人人飞檐走壁,但是一个人面对十来个士兵的围攻也不至于落下风的,但是眼下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的,根据手下汇报说其中大半尸体被发现,同时也可以确定有大约十多人被俘。能够俘虏这些人的无疑也是拳脚功夫里的个中好手,若要是如此,敌人究竟有多强的能力?
若要说起赵喜敏心里最担心的,其实倒不是阮逆手下有多强的战力,而是伊藤军团那帮二愣子。这帮日本人出了名的不怕死,打仗这事情想来就是老实的怕愣的,愣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自己的军队原本战斗力就只有这么强,眼下又加入了数万人的二愣子,战斗力飙升得有点扛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搞得定。
近十万人驻扎在这片广袤的小平原中,周边被砍伐的树木动则万株,这些木头被制成了拒马、围栏以及临时住人的房屋,稍微干一点的木头则被劈开直接丢入火堆燃烧。他们的辅兵们一个个忙着装卸物资,或者是从装粮食的口袋中往外掏粮食,更多人则是拿着已经被倒空的口袋对着大锅用力地倾倒着,试图从这些已经被倒空过多次的口袋中奇迹般地再倒出一点粮食来。大锅里是各种从树林里采摘来的野果野菜,夹杂着被稀释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汤,在大锅中翻腾着。不远处则是手中拿着破破烂烂的碗,虎视眈眈伙兵这边的战兵。
明天就要面对占城港的军队了,也许明天就会发生战斗,谁都不愿意到死还是饿着肚子的。但是赵喜敏对着事情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现在这局势可从来没有面对过的窘迫,谁都知道皇帝不差饿兵,大战之前饱食一顿一直以来都是所有军队的惯例,可是他现在手头却是真的一点吃的都没有。每次他经过城镇和乡村,都会要从当地缙绅那里获得一批粮食,可是第二天天一亮那些怪鸟就会飞过来把他们弄来的粮食都给烧掉,顺带着还要吐出一些会爆炸的东西,把他的主力战兵打得哭爹叫娘。现在距离最后一次获得粮食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两天了,他对于士兵吃什么全然就是一筹莫展,这南岸军又不是土蛮,没有粮食吃的话总不能吃人吧?他只好派遣人手到沿途路旁的丛林中打猎或者采集野菜野果,好歹也能顶饿,不至于饿死人,唯独想要吃饱就不好说了。
将近十万人的军队宿营地绝对是很大一片区域,比上次伊藤军团的驻扎区域都大了三倍还不止,营火熊熊燃烧,几乎照亮了夜空,这光亮就连在距离扎营区域五公里外的沙巴克城墙上都能看得到。
“我勒个去!得有多少人啊?”李园略微有点紧张,手指着西面被火光映红的夜空说道,钱龙舟撇了撇嘴,“这很正常,人一满万无边无岸,眼下这可是十万人,绝对是浩浩荡荡的这么大一堆呢。”说着他指了指夜空被照亮的区域,“我原本还以为会更大一点呢。”
“嘿嘿,”旁边肖立华笑了起来,“这可是五六公里呢,从我们这个地方看不大,但是要是在现场,保证看不到另一头的。”
“说真的,你们怎么不去夜袭一下?”李园好奇地问道,“上次伊藤被你们的夜袭打得灰头土脸的,这次十万人,夜袭保证有效果。”
“可不是吗?”肖立华有点不甘地撇了撇嘴道,“我跟贺亚运都找北纬申请过了,可是北哥压根不让,说是参联会的意见,这边都已经大军压境了,这夜袭不夜袭的也没啥太大的区别。但是这种夜袭对于人员要求很高,毕竟特侦队里还是新兵为多,如果发生了事情死伤了人员就不好了嘛。”
“怎么能这么说?夜袭是最能积累战斗经验的时候了,这时候不出去,难道还大白天出去打吗?”更远处一个元老狙击队的元老在举着望远镜一边望着远处一边说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肖立华耸了耸肩说道,“可是北哥说这段时间在持续袭扰战斗中获得的经验已经很充足了,不需要冒夜袭作战的风险,所以就给直接否决了。”
“对了,你说起这段时间,我就奇了怪了,”钱龙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不是参联会说不需要抓俘虏吗?怎么你们这段时间还在不停地抓俘虏,每天都还要我们的人出去帮你们把俘虏运回来。”
“我说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啊。”肖立华愣了愣,看到钱龙舟旁边站着一直举着望远镜盯着远方的贺亚运说道,“这事情,你跟贺亚运说吧,他抓的俘虏是最多的。”
贺亚运嘴角抽了抽,放下了望远镜,“这个事情不好说,要说我上次抓住的那几个,还真不能怪我们,人家撒尿都能撒到我们潜伏队员的头上来,而且又没有多少作战意志,只要落了下风,立马投降跪地求饶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面可不让杀俘虏的,你总不能让我下达违反军纪的命令吧?”
“倒也是,其实抓点俘虏也没啥,可以多了解一些情况,”钱龙舟笑了笑,正打算说话就叫肖立华给打断了,“了解个蛋的情况啊。”肖立华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的,“我们之前有好几组情报人员混入了这支军队,早就把里面的情况都弄明白了,这些俘虏往往就是能挥刀砍人罢了,对于部队组成什么的几乎说不清。”
“不对啊,他们不是号称侦骑吗?专门被派出来侦察前面的情报的吗?”钱龙舟不由得呆了呆,“怎么可能连自己军队的情况都搞不清楚?”
“这个啊,”贺亚运再次撇了撇嘴,“咱们之前的工作做得太好了,把他们那些有经验的侦骑都给干掉了,导致他们军队没有侦骑可以派出来做侦察,所以就把一些只知道骑马的人给派出来了。”
“闹了半天还是你们干得太好了?”不远处一个元老笑了起来,贺亚运耸了耸肩道,“怪我喽?”
“呵呵,没那个意思,”钱龙舟笑了笑开解道,“明天一大早应该他们就会拔营开始朝着这里进发,理论上说中午十二点左右就会看到他们。”说着他望向身边汽灯下站着的元老们,“你们做好准备揍他们了吗?”
“怕什么?”“对啊,有什么好怕的?”贺亚运看到旁边元老们都在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也笑着说道,“我觉得没啥可怕的,我们在占城港下击败过上万的土蛮,眼前这些军队是连土蛮都打不过的腐败旧式军队,既没有对皇帝的忠诚又没有什么战斗力,保管战斗开始后就会一边倒,明天的战斗大家就做好冲出去抓俘虏好了,压根儿就用不着担心。”
贺亚运的话也代表了大多数元老的意见,大家纷纷附和着,各自望着远处火光映红的夜空继续聊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