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洗手。”
明薇见姜黎朝她看过来，忙跟上江博雅的脚步，一溜烟走人。
姜黎嘴角抽了下，问明睿：“你信果果说的？”
“妈，果果不过是个小孩子，她又能有什么坏心？即便刚才说的有水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明睿这么说，江鸿发在旁点头：“黎黎啊，咱家果果聪明善良，又那么可爱，她肯定没什么坏心。倒是咱家果果口中那位老人，就着实过分了，怎么可以说咱家小果果没教养？”
江鸿发眉头紧皱，神色明显不悦。
“我觉得果果口中的老奶奶八成不是很老。”
说着，姜黎摇摇头：“算了，回头我和果果好好说说，这不管是多大年龄的女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老。”
明睿皱了皱眉：“妈，你的意思是女同志都希望自己年轻些？”
“这有什么问题吗？”
姜黎挑眉。
明睿：“可小孩子面对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奶奶，难道不该唤一声老奶奶？”
“大哥，你这是直男思维哦！”
汤圆和团子走进饭厅，汤圆笑嘻嘻说：“不管多大年龄的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喊她美女或是小姐姐。”
明睿愕然：“……”是我见识少了？还是跟不上时代的进步？
“是妈妈曾和我们说的，大哥不必觉得奇怪。”
团子看着明睿，奶声说：“不过我觉得妈妈说得很对，女人天生爱美，即便是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但你要诚心诚意当着她的面称呼她大美女，老奶奶也会高兴的。
还有像大哥这样的年龄，见到三四十岁的阿姨，你唤对方一句姐姐，比唤对方一声阿姨更讨她们开心。
而我和汤圆还有果果这个年龄，即便见到二三十岁，甚至三四十岁的女人，我们喊她们姐姐，她们只会更开心。”
听完团子说的，明睿处于云里雾里。
对一个人有礼貌，尊重一个人，不是该按照对方的年龄准确称呼吗？
譬如他，看到三四十岁的异性，难道称呼对方一声阿姨或是婶子有错？非得叫姐姐，才成？
似是看出明睿在想什么，团子说：“大哥，常规称呼没错，但女人天生向往年轻漂亮，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对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男人也会像女人一样，很是在乎自己的年龄，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称呼。”
“你这说得一套一套的，难道都是从妈妈嘴里听来的？”
明睿笑问。
“一部分是妈妈说的，一部分是我自个推测的。”
团子说着，被姜黎抱到他的专用儿童餐椅上坐好。
“睿睿啊，团子推测得很有道理，这没准再过个十几二十来年，像你小舅舅和你大表哥那样年岁的人，更喜欢团子他们这样的小家伙喊他们哥哥，而不是叔叔。”
姜黎眉眼含笑，说着，她给碗里开始盛米饭。
明睿：“妈……”
姜黎：“嗯？”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果果那声‘老奶奶’有点古怪。”
明睿这话刚一出，就听到江鸿发突兀的干咳起来，又见老人家对自己挤眼，明睿察觉到了他言语中的不对，瞬间，他忙不迭对姜黎说：“妈，你刚什么都没听清楚，对吧？”
姜黎笑得意味不明。
明睿扯了扯嘴角，讪笑：“其实您的好大儿啥也没说，妈……”
这都把老家的方言、把姜黎这个妈常挂在嘴边的“好大儿”都拉了出来，且拖着尾音难得撒娇，姜黎此刻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倏地一下全没了。
“刚风太大，妈的好大儿有说过什么吗？妈好像没听清楚呢。”
忍着笑，姜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好大儿。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明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汤圆见状乐呵呵笑出声。
团子弯了弯嘴角，眼里溢满了笑意。
就连江鸿发这个老太爷也笑出了声，觉得向来稳重内敛的明睿终于有了孩子样儿。
“我说过的话你们俩都记着，你们说果果有记着吗？”
这话是姜黎对团子和汤圆说的，两只闻言，先是齐齐一怔，接着互看对方一眼，再然后一致摇头：“不知道。”
看来果果惹到妈妈了，且和“老奶奶”这个称呼有关。
小哥俩这么想着，默默为妹妹果果提前鞠把冷汗！
他们可是很清楚，妈妈通常不发脾气，一旦被他们气到了，铁定没他们好果子吃。
汤圆：妹妹，你自求多福，五哥哥是帮不了你啦！
团子：自求多福吧，小妹，你四哥我没法帮你！
和和美美用过午饭后，自有福妈招呼在厨房帮工的雇佣收拾餐具，用不着姜黎来动手，于是乎，姜黎被江博雅叫到他住的院子里，两人这会儿一前一后走进书房，江博雅在姜黎落座后，嘴角紧抿，他静默半晌后，问：“想不想知道有关你生母的事？”
姜黎：“……”这要她怎么回答？
打心里说，她不想知道，毕竟在她的人生中，那所谓的生母不管会不会出现，都不会被她记在心上。
——那人于她不过是个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沉默须臾，姜黎开口：“爸爸想说的话，我听着便是；要是爸爸不想说，那我觉得我也没必要知道。”
她嗓音淡然无波，听不出一丝半点情绪。
“你祖母生前应该和你说过一些你生母的事……”
江博雅的神色同样看不出情绪波动，他缓声说：“爸爸现在再和你说说吧，你生母姓方，叫方素梅，是府中管家的女儿，
你生母的母亲是她父亲的正室，因此，你生母即便是江家的家生子，是丫鬟出身，但她在江府过的生活其实和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没什么不同。
不愁吃穿，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丫鬟，而我那时正处于叛逆期，你祖父不许我做什么我却偏要做，
当我听说你祖父和你祖母打算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订婚时，我特别不愿意，恰好那会你生母是我院里的大丫鬟，
她长得水灵，在我十三四岁那会就喜欢往我身边凑，加上她说话温柔，又特别有眼色，我对她印象不错，
于是在听说你祖父祖母要给我订婚那刻，我心一横听了你生母的话，选择和她私奔，想着等我们在外有了孩子再回来，到时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婚事。”
神色微微有点变化，江博雅停顿须臾，续说：“和你生母私奔前，基于之前对你生母的好印象，我对你生母已然生出了几分男女心思，想着即便和你生母在一起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我和你生母都知道，现实是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
可我们的事还是被你祖父祖母知道了，你祖父要求我们一刀两断，我坚决不答应……就这样，我和你生母偷偷逃了，
一路从北城跑到大西北……我不后悔与你生母离开北城，等我们在大西北一座偏僻的小镇上终于落脚，我和你生母都很开心，有一天你生母告诉我说她怀上了，那一刻我高兴得就像是个傻子，抱着你生母转了好几个圈儿。”
再次停顿须臾，江博雅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又溢出唇齿：“那年我十八，你生母和我同岁，我们很高兴你的到来，期待着你的降生，
谁知，再有一个来月你生母就要临盆，我去街上给她买爱吃的糕点，不料……这一出去好巧不巧遇到你祖父派出找我的人，他们二话不说把我绑回北城。
我和你祖父说了我和你生母的事，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但你祖父态度坚决，在我和你生母的事上一点都不松口，他把我关在房间里，并且安排十多个人在门外、院落周围看守，以免我再逃出府。
绝食没用，直至有天我嗓子实在是干得不行，就喝了丫鬟送进屋里的茶水……我是在海上醒过来的，当我得知你祖父用加了料的茶水使我昏迷，将我带离北城，近乎强制性带我前往国外，我几次想从客轮上跳下去，却回回被看着我的人及时拦住……”
唇角掀起抹苦笑：“再往后的事有关我的一部分你是知道的，由于现实原因，我无法回国找你生母和你，但我在国外坚持不婚，就想着有朝一日咱们一家能够团员……
可谁知，我安排律师回国去找你生母，从而找到你时，你生母不仅想用一个冒牌货来顶替你与我认亲，而且她在我被动和她分开后没多久早产生下你，却又将你遗弃……且很快年就嫁了别的男人。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生母那样精明的人，在得知我的情况后，是不可能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等着我回来找她的。
对于她和别人结婚我不生气，毕竟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很难活下去，我气得是她把你遗弃，难道就因为你是早产儿，就因为你被医生断定不好养，便要遗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即便是遗弃，她为什么不把你放在人多的地方或是放在路口什么地儿，至于要把丢在卫生院女厕的垃圾桶里？
如果她对我但凡有一点真心，也可以把你送到北城你祖母手上，可她没有……她自私残忍到要你自生自灭，这样的女人，我只恨我当年瞎了眼会和她在一起。”
江博雅这一刻眼神冷漠，语气讥讽说：“黎黎，你说她都这样对你了，对我的女儿，怎么还有脸带着一个冒牌货找上爸爸？你是不知道……”
将他八零年那会回国被方素找到宾馆，及他找街上小混子抢了方素包包一事告知姜黎，江博雅冷笑：“爸爸恶劣吧？但爸爸就想那样做，我凭什么给一个遗弃我女儿的女人钱，有那钱，我以我女儿的名义捐给有需要的人，不比给她来得高兴、来得有意义？”
姜黎惊讶：“你当真捐了？”
“嗯。”
江博雅点头：“爸爸以你的名义捐的，在那笔钱的基础上还添了些。”
“不愧是我爸爸，真厉害！”
姜黎眉眼间满是笑意，朝江博雅伸出大拇指点赞。
“我女儿优秀又能干，我这做爸爸的自然不能逊色。”
江博雅的情绪明显好转，他说：“今个我带着俩孩子去逛百货商场，遇到了你生母，她是突然窜到我面前，见到我就像是见到救世主，可笑吧？”
闻言，姜黎禁不住笑出声：“人家不是看到你就像是看到救世主，是看到了你的钱。”
打趣江博雅一句，姜黎说：“果果口中的老奶奶就是指的那人吧。”
不是问，是陈述句。
江博雅颔首：“是她。她很早就改了名，叫方素。”
“爸爸！你说什么？”
姜黎眼里满是讶异：“方素？你说那人叫方素？”
“怎么，你认识？”
江博雅目露疑惑。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方素，那我就认识。”
姜黎的表情恢复常态：“我认识一个小兄弟叫冯亦，他亲妈就叫方素，曾经因为我这位小兄弟的事，我还抽了那女人巴掌。”
这回轮到江博雅讶异：“你确定你有……”
姜黎点头，淡淡说：“那个方素二话不说就想打我，我不可能站着不动由着她动手，而出于本能反应，我随手就招呼到了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