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眸光深隧冷不见底,表情严肃意味意长道,“是么?”
两个丫头见此,一齐扑倒在地,叫绿儿显然是吓得不清,“小姐恕罪,真的没人来过小姐的闺房,婢子们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放外人进来……”
“来人,把这两个丫头给我捆了。”不来些厉害的,这两人是不会说实话了。她要清理府中的异心,首先便要从身边清起,这两丫头,她今天是拿定了。
见陌千雪不审不问便要治她们的罪,那叫柳儿的丫头抬头道,“敢问小姐,婢子们犯了何罪?”
“何罪?”陌千雪既然要治了她们的罪,自然早已想好后招,她自然不会直接说出原因,说被子没有她出去前叠的齐整,还后便直接的去拷问她们是受了谁的指使,那样便是直接和皇上做对。
她想要的,只是把身边有异心的全部清走,并不是公开的和皇上叫板。
陌千雪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在堂中榻上,“你们俩监守自盗,我放在梳妆台上的镶玉发钗不见了,又没有人来过,不是你们偷了还有谁?”她声音不高还有些闷,里面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真当她是泥捏的么?天天的来她的房中搜,暗卫们搜完了,就收买她身边的人再搜。
就算她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可谁能忍自己的房间见天的被人翻看!
那个黑木牌当真如此重要?让皇上无所不用其极!她倒要好好的打听打听父亲生前的兵力如何分配,就作凭着这个小木牌是否就真能号动几十万大军。
雪儿当初可是说,最少可动用二十万大军!如今箭在弦上,由不得她不发。
若真是能动用这些兵力,她也可以多一个护身符,多一个和皇上谈判的筹码。
谁最了解当今的军情分布,自然是苏家……
陌千雪话音刚落,莫嬷嬷已经上前去给了那两个丫头一人一个嘴巴子。有没有丢东西,莫嬷嬷初一十五心中自然有数,只是大小姐如此发作必定有她的道理。她在深宅大院中呆了一辈子什么没见过,小姐既然说有,那就一定是有,没有也得有。
扇完了嘴巴子,嬷嬷便向陌千雪递了个眼色,“早上是老身亲眼看到大小姐把钗放在梳妆台之上,这会子没了,不是你们还有谁?你们最好老实交待。”
姜是老的辣,只一句话便是坐实了这两丫头的偷窃之罪。
绿儿被巴掌打懵,为自己辩解道,“奴婢今天并没有看到梳妆台上有钗。”
她用的是并没看到,而不是用的她没有进过屋。很明显,她确实是到过房,陌千雪冷冷一笑。
柳儿显然是发现了同伴的语病,补充道,“婢子们都没有进过屋子,哪里知道屋中哪个地方发了钗?若是大小姐不信,大可以搜奴婢们的身,奴婢们从大小姐出去到现在便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有院外的连嫂和张嫂做证。”
绿儿一哆嗦,连忙磕头补充道,“是是是。婢子们从没进过屋子,自然没有看到梳妆台上有钗。”
“是么?让外面的连嫂过来搜一搜她们的身子,一切自然清楚。”若是让莫嬷嬷去搜,她们一定不服,外面的人也一定以为是她冤枉了她们。
如此,只会令人心不安。
外面跟着回来的两个婆子和两个守在院外的媳妇子可都是当年的老人,是曾经伺候过国公夫人的,绝对可以信任。所以,绝不可因为这两个生了异心的丫头让那些人寒了心。
一边的婆子便传了守院子的连嫂和张嫂来搜绿儿和柳儿的身,其实不用去传,这边的动静如此之大,张嫂和连嫂早就候在了屋外,只是没有得到陌千雪的旨意不敢进来而已。
得了命,张嫂很快便从绿儿的身上搜出了一只镶玉发钗。这,确实是陌千雪之物。
绿儿看到那根钗,脸色一下子全灰了,望向边上的柳儿,不明就里语无伦次,“这……这个不是奴婢偷的,不是……”
十五根本就搞不清什么状态,但只要是对小姐不忠,她便是愤恨的,“不是你偷的,怎么在你身上?你不是说过没有进屋么?”
柳儿眼波一转,“这钗在绿儿身上搜出,便是绿儿偷的,为何要把奴婢一起治罪?”
绿儿见柳儿不为她作证,反而只为自己开脱,一时气冲上头,“你……”只是,她说了一个字,便止住了,比起偷窃,那个叛主的罪名显然是更大些。
莫嬷嬷见她支支唔唔,却又辨不出许来,哪还不知其中有诈,厉声道,“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你们两个都没有进屋,这个钗为何会在绿儿的身上,定是你们两个一起串通好的,等小姐回来,婆子们换你们下去休息的时候再把钗藏起来。如此,就算小姐再发现钗不见了,想到你们,搜不到东西也无凭据……是也不是?”
柳儿的脑子比绿儿的转得快,自以为聪明,“小姐,婢子不敢,婢子冤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是有人栽赃……”
刚才莫嬷嬷给她们一人一巴掌的时候便趁机将那钗放在绿儿衣袖之中,旁人没看到,陌千雪自然看到了。接受到嬷嬷的暗示,她才会让外面的连嫂子来搜她们的身了。
这钗其实是今天早上莫嬷嬷给她戴着,她嫌累赘扯下来递给嬷嬷保管的。
陌千雪怎么会容她继续说下去,当下沉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堵了嘴,拉下去……”
不待点名,一边的两婆子和先前守在外院的两媳妇便把两个人拉住,堵了嘴绑了起来,听候陌千雪的发落。
陌千雪默了片刻,面有不忍,“虽是人脏并获,念她二人初犯,且又伺候了我几天,交待管家饶她们一命,打十板子,连着她们的家人一起撵到庄子上去就行了。”
这两个丫头都是家生子,偷窃罪不至死,虽留了这两人性命,却也怕这家人不知好歹心生出怨恨之心,在府中坏事,还是逐了好,一劳永逸的同时,还能敲山震虎。
庄子上和府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等两婆子两媳妇拉了人,在十五的押送下走开,莫嬷嬷和初一疑惑的眼神看过来,陌千雪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用手指了指屋中的摆设,和那有些不成形的豆腐块被子,淡然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是栽赃她们,可我没有冤枉她们。你们看……”
莫嬷嬷能得国公夫人的倚重,自然是精明的,只顺着陌千雪的手指掠了一眼,便明白了,当下愤然,“岂有此理,奸细这么快就安插到了小姐的身边。”
初一泡了茶递了过来,有些忧心请示道,“要不要去牙行再买几个丫头进来。”
陌千雪接过茶杯,“此事容后再议!我有你们伺候就够了。只是从今往后,我再出门,你们三人之中必需要有一个留在院中看家。”
莫嬷嬷和初一对视一眼,齐声道,“是。”两人表情皆是慎重。
默了一会,陌千雪又道,“发消息下去,就在府中选四个丫头,先做三等的粗使丫头用,若是伺候的好,一个月后就升贴身二等。”
想要让那些起异心的人跳出来,自然要先抛出一些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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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七回到苏家第一件事便是找了苏锦钰,表明他想通了,如此多事之秋,该留在京中,为家族尽心尽力,要求苏锦钰给他在京中安插一个职位。
只有打入京城权力核心,有了实权,他才能够消息灵通,才能够调动人马为他所用。
苏锦钰虽不知道苏七是为何突然的改了主意,却是大喜过望。
他是家主人选自然不能在京中任职,这次重新洗牌后,苏家已经拿下一个要职——京都九门提督的副将之职,苏七是他心中最理想的人选,父亲也有这个意见。
可苏七一直不愿呆在京中,前两天更是扬言要离京,他又是个牛脾气,不愿做事,若是强加于他,只会闯下祸端。他刚刚还在权衡,准备用兄弟间的情意来留下苏七。
苏锦钰一听苏七说完,生怕这个祖宗会反悔,便拉着他立时到了九门提督府衙报到,领了军衔将服将印。
九门提督正三品,人称提督大人。副将从三品,人称将军大人。苏家这回可是下了很大的本钱才将这个职位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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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七走马上任,皇上的心腹总管德公公便得了信,立时汇报给了皇上。
皇上振怒,气得把桌上的奏折全给掀了。
他会把这个副手之职拿出来给苏家,自然是早就算好,苏家能够派出之人,绝对不会压过他新派的提督那五常。
本来九门提督之职在璟亲王手中,副将一职便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说全部都在保皇党的手中。
可这一回要革职问豫世子的罪拿到正职,必定要连带着牺牲那名副将的同时,城中各守备也是大换血,他便又趁机换下了许多苏家军。
苏家人自然是不服的。
他的人得了正职,副将一职便也不再那么重要,于是苏家人一上折子,他便把它作为安抚给了苏家。
苏家能用之人他早和心腹们揣摩过,算盘早就打好了。苏家的嫡出大公子是个人物,却是内定家主人选,自然不会屈就这么个副职。可其它的苏家人要么是身份差了,要么是武功不济,如何也压不过他选过去的那五常。可没想到苏家会派了苏七来。
这苏七,武功好,出身高,人是又倔又轴,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爹苏家主都拿他没办法,只怕那五常降不住啊。
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个不好,就会把京中的治安给交待出去了,他如何能不怒……
掀了奏折,脸色还是阴沉,气却稍顺了些。德公公早把一边伺候的闲杂人等给挥得退了下去,那些人自是巴之不得。
理好奏折,见皇上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德公公献媚一笑,“皇上息怒,那苏七就是就混不拎的主,说不定就是心血来潮,干两天就走人,到时您再把这个位置收回来,苏家连哼也不敢再哼一声。”
皇上却没有德公公想的这么乐观,他没这么浅薄,发泄了一通,脑子已经清醒了。
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把德公公给吓得满背冷汗,细细长长的丹凤眼满是杀意凛冽而出,“那苏七不是从来都不屑在京中任职,说过几天就要离京么?为何这个节骨眼他会跳出来,苏家到底是许了他什么好处。”
德公公本也没指望皇上会被自己的一二句话给劝住,受那眼神一吓立时捏着嗓子,擒着兰花指回道,“听来报的人说,是他自己主动的。”
“嗯?自已主动的?”皇上疑惑了,这不像是苏七一贯的作风。他既然把铲除世家作为第一理想目标,自然把各族的嫡系子孙的各种性格都分析的十分清楚。
德公公肯定道,“是。”
皇上将信将疑,“那苏七最近有何动作?”
德公公想了想,斟酌回道,“苏七前天送了镇国公府的大小姐陌千雪回府,今儿一早就又去了国公府看望……”
“苏七一向自负,从来都是高调闹事,何事把哪个人放在心上过,又是送行又是看望?看样子是看上陌千雪了。”
说到这,皇上玩味的奸笑,“只不知若让他知道这个陌千雪是被宁少卿弃如敝屣的弃妇他又会做何反响……苏兴延那张老脸又该往哪里放……哈哈……”
皇上敢嘲笑苏家的家主,德公公可不敢,见皇上有些忘形,提醒道,“皇上,这苏家怕是也对陌天放的那些个杂派军产生了兴趣……您不得不防啊……”
皇上笑意未止,“小德子,好戏要开场了。陌千雪这颗棋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君王多变,这笑意还未止,脸上马上又是晴转阴,比翻书还快,“对了,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你多盯着些,别让那蠢妇出来坏事?”
德公公对于皇上一会阴一会晴倒是适应的很快,“回皇上,奴才早派人盯上了。皇后昨天通传了玉和公主,又……”
皇上听了德公公从皇后处得来的消息,笑了,“这个贱妇一向蠢笨,不想这次却甚慰朕心。”
这次虽是淡笑,那嘴角的狠厉却是藏都藏不住,不过,他也不屑于隐藏。
德公公附和,“还是皇上高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任何风吹草动总是瞒不过皇上的利眼……”
想要好好的活着,会办事是一方面,拍马屁的工夫也是必不可少。
觉得一切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皇上悠闲踱步坐回龙椅,“让他们先得意得意也好,等朕先收拾了宁家,腾出手来,再来拾掇苏家。”
坐回龙椅皇上皱心一眉,“那小黑木牌还没找到?”
德公公显然没想到皇上又会想起这荐,这回倒真有些惴惴不安,“还没有?”
皇上难得没有发怒,而是老神神在,“无妨,过几天,那陌千雪大概便会乖乖的把它交到朕的手中求朕为她主持公道……”
“奴才就先恭喜皇上又得一助力,这世上还有谁能逃出皇上的掌控……”
☆、【113】威武,陌天放的因果
月高悬,微风佛。
一行人从京中政要之地掠入离京城政权中心颇远的一个小个不起眼的小院,前面几人背剑引路,一身肃杀之气弥漫夜空。
被护之人披着斗篷,带着金色面具,凛冽桀骜,睥睨冷肃。风轻轻吹起斗篷,衣衫袂袂中现出青色粗衫衣角,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冷面男子如形随形。小院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带着金色面具披着幽黑斗篷之人一入小院,守卫中便有人上前递上小竹筒,前边的护卫正要接过竹筒从中取出纸条,再转递给后面的主子。不防,接竹筒的手一空,那小竹筒已经落入身后带着金色面具男子之手。
护卫愕然间一阵风过,他们身后的那男子已经失去了踪影,再抬头看面前主子的书房,门微晃动,显然是刚才有人进去。
先前跟在金色面具男子身后亦步亦趋的冷面男子——鬼煞抱剑立在房门外,如桩如柱。
今天他们刚去了影阁,理清了影阁之事,主子已经安排影煞回影阁重新受训,准备从影阁老阁主手中接手影阁之事,从今以后便是他跟在主子身边随身伺候。